朱翊鈞此時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難為你了……張伴伴,你說朕真的就必須結婚,娶那個見都沒見過的女人嗎?。」
「萬歲爺,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張誠月兌口而出︰「都到了這節骨眼了,怎麼還能說這話呢?再過兩天這皇後娘娘就要抬進宮來了。這要是讓多嘴的人傳了出去,她這臉往那擱呀?您那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怎麼說那也是李太後娘娘費盡心思給您挑的皇後。」說到這張誠微微抬了抬眼看了看朱翊鈞的神色,見他臉色有些郁結,這心里一動,這才繼續說道︰「這百善孝為先,您呢給未來的王皇後留面子,那還不是給太後娘娘留面子?……」張誠還待要再說卻給朱翊鈞打斷了。
「孝孝孝」一連三個孝字,朱翊鈞似乎胸中郁結︰「為什麼?為什麼她就不能和仁聖太後一樣?為什麼她就不能把朕當潞王一樣?」
「陛下,慎言」張誠見朱翊鈞越說越氣忙跪下。
朱翊鈞看著跪著的張誠,深深的吐了口氣說道︰「朕知道了,起來吧。」他見張誠起來了便又接著說道︰「伴伴,這幾天里你能不能抽空去次白雲觀?朕有東西想托你帶給鄭姑娘。」
張誠思索了下回道︰「萬歲爺,宮中都在忙您的婚事,老奴也就在您大婚那天才有空閑。這大婚那天是馮公公伴駕,老奴便能躲會懶。」
朱翊鈞听他這麼說當即笑了連連說那就好,隨後他便從榻上坐了起來說道︰「伴伴,朕的那柄裁紙刀呢?去給朕找來。」
張誠忙退出西暖閣去上書房找那把刀,要說這皇宮大內自從嘉靖爺那年發生宮女刺殺嘉靖爺之後在鐵器得管制上那是越發的嚴了。就算是朱翊鈞所說的這類裁紙刀那也是在上書房有專人管理的。
朱翊鈞見張誠走了,伸手把頭上固定發髻的玉扣,金簪取了下來,因為第一次自己取免不得扯掉不少頭發,疼得直嗤牙。這一取下來,那頭頭發就柔順的披散在他的肩上,這時他從懷里去出一把桃木梳子,怔怔的望著那梳子一動也不動,好半天之後看著那梳子笑道︰「你看,朕為了你挨了多少疼?可朕也對不住你,你也別怪朕,朕也是身不由己。朕記得當**給朕梳頭,朕就給你說過那個結發夫妻故事,朕說這結發夫妻就是做妻子的要在那天把頭發剪下一小撮來交給丈夫的手里。朕是要娶別人了,過兩天那個人女的頭發要送來了,這事朕做不了主。可是一會朕就做件朕能自己做主的事情來,那天朕就讓張誠給你帶過去,你可要給朕收好了,要不朕知道了就絕不饒你……」
正說著只听得外面一陣響動,朱翊鈞便停住了自言自語,提高嗓子對著外面問道︰「外面可是張伴伴來了?是的話就快進來吧。」
「噯,是老奴。」張誠掀起門簾子走了進來︰「萬歲爺,裁紙刀取來了。萬歲爺這是要裁什麼紙,老奴這就幫你裁好。」一抬頭卻見朱翊鈞披頭散發,吃驚道︰「萬歲爺,您……您頭發是怎麼回事?來人哪……」
眼看著張誠就要喊人,朱翊鈞忙笑著道︰「沒事,朕自己散下來,伴伴裁紙刀呢?給朕看看。」
張誠心中突然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但是見朱翊鈞得手伸到自己面前,手中的裁紙刀也只能遞了過去。朱翊鈞拿著刀仔細的看了會說道︰「伴伴,再去幫朕到中山房取幾本字帖來,朕一會練會字。」
張誠看了朱翊鈞一眼,只見他出了披頭散發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便應了聲退了出去。
朱翊鈞仔細看了看那刀,黃金的刀柄上瓖著顆紅寶石,銀質的刀刃。朱翊鈞拔了根頭發,輕輕的放了上去,正如他想的那樣頭發並沒有一分為二,而是順著刀刃的幅度滑了下去。顯然他對這刀子的鋒利度很是不滿意,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在這宮里他能想到或者說能拿到的最鋒利的也就是這個了,只能湊合著用了,不知道會不會疼……朱翊鈞拿起刀子緩緩的向頭頸邊移去……
「不要啊皇上千萬不要啊」張誠猛的從門外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他拿刀子的手,哭著跪在他的面前︰「皇上,萬萬不能啊您不能想不開啊你要是去了,讓老奴怎麼活啊。」
朱翊鈞掙扎了幾下,卻怎麼也掙不開張誠的懷抱只能低聲的吼道︰「松開張伴伴松開。」
張誠那敢松開,他剛才就覺得不對,便留了個心眼,招了個小宦官去中書房取字帖,自己又回到了窗下看著朱翊鈞,當見到朱翊鈞拿刀子朝他脖子那過去的時候他就再也忍不住了,便沖了出來,現在他緊緊的抱著朱翊鈞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道︰「萬歲爺,你怎麼就想到要走這條路呢?您呀是非要走那條路就先把老奴賜死吧,這樣到了地下老奴也能繼續服侍您那……」
朱翊鈞又氣又好笑,笑罵道︰「張伴伴,你想什麼?朕好好的,什麼叫非要走那條路?你想那去了?快放開朕。」
張誠還是不放手,抬起頭問道︰「萬歲爺,您真的不是想走那條路?那您拿著刀朝頭頸是為什麼?」
「朕只是想割一撮頭發。」朱翊鈞也不在掙扎,嘆了口氣,一坐在了軟榻上。
張誠訕訕的站了起來,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說道︰「老奴,糊涂,老奴錯了萬歲爺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麼能隨便割呢?」隨即張誠想到一開始皇帝,讓他去白雲觀送東西,他愕然的看著朱翊鈞,他萬萬沒想到讓他帶的竟然是這東西。
朱翊鈞看看手里的小刀子,遞給張誠說道︰「伴伴,朕也不滿你,朕要把朕的頭發送去白雲觀。朕能給她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張伴伴你來幫朕割這頭發吧。」
張誠接過裁紙刀,這小小的刀不到四兩重,此時在他的手里卻重于千金。他輕聲的勸道︰「萬歲爺,這送頭發是女人送到男家丈夫那的,萬歲爺您……您不必了吧?要不一會您親手寫封信也就是了。」
朱翊鈞苦笑一聲說道︰「過兩天是大明皇帝娶大明皇後,今天是朱翊鈞自許人家,倒插門。這大明皇帝是大明皇帝,朱翊鈞是朱翊鈞。大明皇帝的主我做不的,但是朱翊鈞的主我做的。」說著他手一揮斬釘截鐵的的說道︰「割你要還是朱翊鈞的伴伴你就割,你要只是大明皇帝的伴伴那你就把刀留下自己下去吧。」
張誠看了眼臉色鐵青的朱翊鈞,眼淚就流了下來,他拿著那把小刀,來到朱翊鈞的背後,輕輕的撩起頭發,哽咽的說道︰「萬歲爺,老奴可是要割了?」
朱翊鈞閉著眼楮,揮揮手示意快點。張誠又說道︰「萬歲爺,這自古斷發如斷首。老奴……」朱翊鈞眼楮一睜,聲音冷得猶如屋外的狂風︰「伴伴,要是再不下手那就下去吧,朕自己來。」
見朱翊鈞這麼堅決,張誠也知道不可勸阻,便也不再廢話,這話要是說得再多就免不得讓皇帝心中不痛快,當下他就一閉眼,抓起朱翊鈞的頭發,在一半處往刀刃上劃過,手起刀落,朱翊鈞的半截頭發便斷了下來。張誠捧著頭發跪在朱翊鈞的面前。
朱翊鈞望著那半載頭發,怔了半響後吩咐道︰「伴伴,你去找根紅繩扎好,然後按著規矩用紅紙包了,寫上朕的生辰八字,那天早上你就幫朕送過去,親手交到她的手上。就囑咐她收好,別的什麼也不要說。」
張誠正要回話,就听得外面一陣吵雜,眼听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朱翊鈞一把扶起張誠說道︰「伴伴,朕的頭發你快收好,快幫朕把頭發館上。一會來人看見朕這模樣,少不得又是一場風波。」張誠忙把剛斷下來的頭發揣進自己懷里,可這張誠雖然是個太監,但總得來說不是女人,身上當然不會帶著什麼梳子,小鏡子之類的東西。
朱翊鈞從懷里取出那把梳子遞給他說道︰「伴伴,用這個吧,仔細先別壞了。」張誠一看這梳子只是普通的一個桃木梳子,但明顯不是宮里的物件,他當下便明白這保不齊一定就是那鄭姑娘的,當下在用的時候分外的仔細。朱翊鈞小時候這頭也基本上是他在梳,駕輕就熟,很快張誠就幫朱翊鈞梳理好了頭發,外人絕看不出這頭發給割去了一大截。隨後張誠便把桃木梳子還給了朱翊鈞,看著他小心的把那梳子從新貼身收在了懷中。
此時門外傳來一個宮人的聲音︰「奴婢,慈寧宮,寧尚宮前來求見皇帝陛下。」
朱翊鈞和張誠對望了一眼,不知道這個時候慈寧宮怎麼會派人過來?而且是這個寧尚宮。朱翊鈞朝張誠點點頭。
張誠便起身來到門口撩開門簾子,之見這寧尚宮,規規矩矩的跪在外面,身後還跟著四個宮女。張誠心中一緊,這事怎麼到現在才辦?還選了這樣的貨色……張誠的瞳孔猛的收縮起來,但是在臉上,卻是笑吟吟的說道︰「哎呦,寧尚宮,您來了,萬歲爺就在里邊,您快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