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戚繼光他們幾個遠去的背影,鄭月蟬無比的幽怨。其幽怨的指數直逼五顆星,就連那個不怎麼通人情世故,一心造炮的戚繼美也感覺出來了,他走過來說道︰「佷女,咱不帶這樣的,馬上大軍就要開動了,以前配得火藥顯然不能再分配下去了,必須全部用你配方調制的火藥,這幾萬人的部隊,叔叔我頭疼啊,好佷女你可必須留下來幫我。」
鄭月蟬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叔叔噯我的好叔叔,這麼多人的火藥,就算是我留下來也幫不了你多少啊。我又不是什麼三頭六臂。更正下就算我是三頭六臂也頂不了多少啊。想要配置出這麼多份火藥你加人手。不然找誰也沒辦法。」
戚繼美也是一臉的愁雲慘霧︰「叔叔這不是想抓一個是一個,多出一份火藥是一份嘛。加人手是不想了,這火藥的配比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的,這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煩。」
看到她兩人個個耷拉著腦袋,戚夫人不覺笑道︰「看你們難的,不就是少人手麼,好說,只要你們不嫌棄我們幾個不懂的,手笨的,我們就給你們打下手。」說這她拔高了聲音說道︰「姐妹們,你們說對不對啊?」
梅花她們听了都笑著說是,戚繼美當下歡喜的直搓雙手,直嘟囔著︰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引的眾人一陣大笑,于是鄭月蟬和戚夫人她們便又回到了配置房。到了地頭戚繼美帶著戚夫人她們去辨認和識別所需的材料。鄭月蟬卻是不用再去上這種基本課程,便在房中四處打量,可這樣的工作房又不是什麼花園子什麼游樂園,那有什麼東西可給她打量的啊,所以很快她的注意力就給原本的那十幾個工匠給吸引住了,只見他們忙著抓料,攪拌,分裝,忙得是團團轉,竟然是各自為政沒有分工合作,當下這心里便有了主意。她走到戚繼美旁邊說道︰「叔叔,先等等,我想了個法了,說出來不知道行不行。」
戚繼美疑惑的轉過頭問道︰「什麼麼法子,說出來听听。」
鄭月蟬帶著他來到分裝火藥的工人旁邊,在案板上拿封裝用的臘紙裁成小方塊,一邊折疊一邊說道︰「你看他們這邊一邊秤一邊疊臘紙包很是影響效率,一會臘紙你帶出去找人裁好疊好一個個這樣的小方塊,然後讓他們折疊成這樣,你看……」鄭月蟬把疊好的小三角包遞給戚繼美說道︰「這邊留個口,這樣拿過來就能直接裝藥了,還有這各種火器的用藥量不一樣這三角包得大小也要不一樣最少找人做好編號,這樣這里人能省下很多時間。」
戚繼美听了連連點頭,這疊臘紙包這樣確實可以讓外面的人來做,可是也解決不了多少問題。鄭月蟬見他點頭便接著說了下去︰「還有你看,這稱重什麼的不需要認得什麼材料,各位花姨必然是都懂的秤的,只要把秤定好了就行。」說道這鄭月蟬頓了頓,見戚繼美若有所思,心中一笑繼續說了下去︰「再有這抓料其實也用不著認識材料,只要在料包上有人寫好名字讓花姨們按名抓料不就行了?只有這攪拌卻是不能馬虎的,必須是熟手,不過這也好辦,這里十幾個人全部只做攪拌的話,也能快不少。」
戚繼美听了眼楮一亮,當即明白了,很快就按著鄭月蟬所說安排了下去,這配置房也全權交給鄭月蟬管理,自己扛著一打筒臘紙興沖沖的出去了。
他走後鄭月蟬便帶著眾人開始開工了,只是現在卻是不忙著分裝了,而是抓料,攪拌,忙得是不亦樂乎,其間還抽空個給戚夫人她們講述下抓藥需要注意點什麼,不過鄭月蟬對她們也實行了明細的分工,比如梅花負責秤木炭,那就是只秤木炭,每次一坩堝的攪拌量。這樣安排下來,就根本不需要認識材料,只要把自己那份秤好了就是了。
在忙忙碌碌中很快一天就過去了,雖然這火藥的需要量很大,時間也很緊,但卻是不能加班的。這屋子里全是易燃易爆物品見不得一絲火花,所以在太陽下山前就停工了,戚繼美回來一看,這配好的火藥比他預計的多了很多當即這臉笑的如同是九月的菊花,燦爛奪目。
待到一伙人出了配置房,戚夫人便讓戚繼美晚上回總兵府住去,那知道這戚繼美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怎麼說也不願意。戚夫人見了也只能嘆了口氣不再勉強,只不過這神情卻是落寞了幾分。這一切都落在了鄭月蟬的眼里,等出了火器作坊,她故意落在了後面,拉著梅花問怎麼回事。鄭月蟬現在在這十二金釵眼里,那是小姐的閨女,是自己人,當即梅花也不滿她,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和她說了開去,她這才知道了原委。
原來這戚繼美的家眷全在山東登州老家沒有跟來,以前和戚繼光一起住在總兵府,但是自從他先抱著虎蹲炮轟戚繼光未遂之後便搬到了火器作坊里,和工匠們擠在一起,條件十分的艱苦。戚夫人一來是想讓他住的好點,二來也好讓他們兄弟兩和好如初,但是看來這二老爺倔得很,夫人這番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鄭月蟬听了也是噓噓不已,心中對戚繼美卻覺得愈發的親近了,在前世那些一心鑽在實驗室里的科學狂人機會都有著這樣,或是那樣的堅持。他們的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一旦認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那怕是天塌下來也要堅持下去。顯然這戚繼美也具備這樣品質,所以她對戚夫人想要讓戚繼美和戚繼光兩兄弟和好的願望是美好得,但是道路必然是曲折的。
最後梅花在嘆了口氣說道︰「要是戚金少爺在就好了。」
戚金,鄭月蟬當然知道,那是最後接過戚繼光交接棒的人,只不過最後的下場……鄭月蟬想起史書上的記載一陣噓噓。于是她也跟著梅花一起嘆了口氣隨口問道︰「梅姨,那我這位哥哥現在在登州老家嗎?。」
見鄭月蟬問起戚金,梅花想起當年那個小蘿卜頭,不禁嫣然笑道︰「沒有,他早早得就給大帥送走了。」
不等鄭月蟬問,為什麼要送走,梅花就自己接著說了下去,原來當年戚繼光和戚繼美從浙江調來薊鎮的時候,俞大猷也正好進京述職,便結伴一起北上。當他們在路過山東的時候戚繼光免不得打了個彎,回了次登州老家這同行的俞大猷當然也免不了一同去老戰友的家鄉看看。這時候這戚金已經七歲了。這戚繼美見到兒子當然高興,便和尋常的父親一樣免不得問起兒子,長大要做什麼,戚金告訴他說要和伯父一樣當大將軍,當時戚繼美十分高興,直夸兒子有出息,不愧是戚家的好兒郎。可第二天他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當他帶著兒子去看他收集來的火器的時候戚金很是不耐,可以說是更本就不願意看,末了直接就嚷嚷說這是暗器,用的都不是英雄好漢,直把戚繼美起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直接就彎腰月兌下了靴子便要朝戚金身上打去。
這里要說下,這戚家家學淵源,這男孩子到了三歲那是必然要開始學武的,這戚金當然也不列外,這幾年雖然老爹和大伯都不在但是家里還有個老ど叔戚繼明在,這戚繼明自小那是在戚夫人管教下長大的,這功夫也是十足的了的,待他長大,這戚家已經兩個在當兵了,這總不能一家所有的壯丁都去當兵吧,于是只能把他給留了下來照顧家里,負責教育和培養佷子。這戚金就是在他的重點關照下長大的,所以雖然年紀幼小可也習武四年多了,這身手靈活的緊。
這戚繼美穿著一身盔甲一時竟然抓不住他,這父子兩就在這院子里追逐了起來,這時正好戚繼光和俞大猷走了過來,戚金便躲到了戚繼光的身後。戚繼光在問清楚之後,便要把戚金從身後拎了出來。那小子一看形勢不對,就跑到了俞大猷的身後去了,這俞大猷是客人當然不能如戚繼光兄弟倆這麼對他。當下便逃過了一劫,後來從吳維忠等口中得知這俞大猷當年竟然一人單挑了整個南少林,于是在那小子心中那個看起來有點干瘦的老頭變的光芒四射起來。接下來幾天整天就纏著要拜師,這俞大猷見他機靈,這身子骨的基礎也打煞的很是扎實,在和戚繼光和戚繼美也表達了想收徒的意願。
這戚家自己的子佷,當然想繼承自己的衣缽畢竟當時這老戚家下一代就這麼一個男丁。但想到自己這老戰友此次進京之後便會在述職後下野,他這心境必然不好,自己再要回絕于心不忍,再想到自己和繼美接下來要在薊鎮展開防務,怕是沒什麼機會親自教導,而三弟繼明功夫雖然不錯,但終究難以和這久經沙場的老戰友相比。所以見他提出來倆兄弟商量了下也就同意了,就這樣年僅七歲的戚金便給送到了俞家學武去了。
說起這段典故這兩人難免一陣感慨,還不待她們兩人感慨完便回到了總兵府,梅花這時必然是要去和戚夫人那里說話的。鄭月蟬在垂花門和梅花分手之後便想回自己房間,把給太後師父的折子寫好,另外還得給那個小金子寫封信去,好歹人家那天不但托人給自己送行還送上了議程,這到了地頭又正好有人進京,要是不給他去封信好像不怎麼說得過去。
想到這鄭月蟬猛的想起貌似小金子托人送來的那個小包裹自己還沒打開過,可想到這里面裝的是銀票,她便覺得還是不要再找出來看了,這財不露白的道理她可是深有體會。正想著呢,一抬頭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房門口,走進正房一看竟然沒看到小良玉,不禁有些詫異。便朝閨房走去,撩開門簾子一看,卻見小良玉歪在榻上睡著了,她不免笑笑,便要退了出去,卻見小良玉動了動,夢囈道︰「姑娘,別丟下良玉……良玉會乖的……」
當時鄭月蟬身體猛的一震,發現自己最近確實忽略了她,心中未免愧疚,這時見她衣著單薄,便從炕上取了床薄被想要給她披上。待她走到小良玉身邊看到小良玉臉上滿是淚痕,這袖子上更是濕了老大一片,就算是在睡夢中也在抽泣,一雙眼楮腫得如同是桃子一般。
看得鄭月蟬這心中直罵自己混蛋,在給小良玉披上薄被之後逃也似的退出了閨房,再待下去她怕忍不住扇自己耳光,竟然把一個才剛八歲小女娃一個人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想想都覺得自己不是人,心中暗暗發誓,既然把她帶來了,一會一定給她安排好,只是想到最近這幾天必然是要到火器作坊忙的,帶她在身邊好像不怎麼適合。于是鄭月蟬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安排,便決定還是先把折子和信寫好,一會交給戚夫人的時候順便問問,畢竟這大明怎麼培養小蘿莉的自己也不清楚。隨即她猛然醒悟貌似自己現在也是小蘿莉中的一員,有了這覺悟,鄭月蟬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鄭月蟬依著戚夫人昨天的介紹,來到了位于正房一邊的書房內,這書房不大,布置的還算精致,書案上一塵不染,顯然是剛打掃過的,再看上面的文房四寶,雖然是有些陳舊但是顯然是沒人用過的,這書房從布置到現在估計有些年頭了,而且到現在還沒有人使用過這里。
硯台里倒水,研墨,鋪好信紙,取出鎮紙,壓好,提筆,這一系列在飛霞子老道那里,鄭月蟬已經練得很有幾分書法大家的味道了,只是這字麼……也是有可取之處的,至少這寫字的速度已經很多人難以匹及了。只見她筆走龍蛇信紙寫好的信紙一張張在一旁累積起來,好半響,她終于寫好收功,望著眼前的這疊信紙,心中甚是得意,丫丫個呸,自己總算是月兌離了半文盲的水準,現在跑外面也能說自己是讀書人了,能讀能寫了,當然是讀書人了。
這時牡丹過來傳話,說是戚繼光回來了,讓準備下一會就開飯了,隨後便走了。鄭月蟬便想把寫好的信整理小號一會交給吳維忠,可誰知道這信紙實在用的太多,塞進信封後嘟嘟囔囔的很是難看,她一尋思就分裝了兩個信封,這時她才看著滿意了。至于那上給太後師父的折子,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決定一會找人代筆去,這時當然免不得想起熊廷佑那個免費的師爺來,哦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大興了。尋思著要不要也給他寫份信去,可一揉自己手臂,當即決定還是過段時間再寫吧,這才四天不急的。
在用臘把信封好之後,邊來到閨房,把小良玉叫醒,然後幫她梳洗之後帶著她來到了,總兵府的正廳,只見梅花她們在整理飯菜,戚繼光和吳維忠他們正和戚夫人商量著什麼。鄭月蟬在和大家打過招呼之後,便給戚夫人叫到了身邊,問道︰「月蟬,給太後的折子寫好了沒有?你干爹的意思是,讓你吳叔叔用好飯之後便立刻進京。那白老四多放在外面一會就多一份不踏實。」
「也好。」鄭月蟬笑道︰「只是,干娘,那折子我還沒寫呢,也不怕大家笑話,我這字是見不了人的,這上折子給人看了免不得要笑話,正想和干娘商量下借個師爺用用呢。」
李超在一邊听了說道︰「不用去借師爺了,一會我來給你寫得了。」
既然李超願意給她代筆,這折子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此時梅花她們飯菜也擺好了,三桌人坐得滿滿堂堂的。桌上的飯菜看起來也是色香味俱全,直看得鄭月蟬食指大動,只等得戚繼光發話就準備大快朵頤。
好在戚繼光也不是很講究的人,沒有前世那些領導的通病,在飯前喜歡發表裹腳布似的講話。他很簡明扼要的說開飯便開吃了。眼見大家動手鄭月蟬當然也不甘示弱,這部隊里吃飯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鄭月蟬一直是深得其中的三味。
米飯不錯挺軟和,可當第一筷子菜夾道嘴里的時候,鄭月蟬差點吐了出來,賣糕D這中看不中吃啊,比前世部隊大食堂的還難吃,這口菜頓時就卡在了喉嚨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戚夫人就坐在她的旁邊,見了忙給她倒了杯茶給她,這才咽了下去。
戚夫人柔聲問道︰「怎麼?吃不慣?」
鄭月蟬苦笑了下,回頭便對吳維忠說道︰「吳叔叔,這次去京城你再幫我帶個人來。」
吳維忠放下碗筷說道︰「這回又是要我去搶誰?佷女,這搶人沒問題你吳叔叔拿手,但是你要是想帶進這大營就不是吳叔叔能做主的了,這要問你干爹,只要他沒問題,就算是想要把京城所有的色目人都搶來,吳叔叔也幫你辦到。」
鄭月蟬轉頭可憐巴巴的叫了聲︰「干爹……」
戚繼光笑道︰「先說說,你這回又想搶什麼人再說。」
「一個廚子。」鄭月蟬恨很的說道︰「那廚子本就說好一起來的,可臨行卻是失蹤了。干爹其實你也見過他的,就是上次你來白雲觀那天,給你們做蛋撻的那個張大廚子。」
「原來你要找他啊。」戚夫人點點頭說道︰「要說他做的那些點心還真是好吃,這樣吧,不管你干爹怎麼想的,你干媽先同意了。說真的這吃慣了京城的菜,現在吃這些還真有些吃不慣。」
戚繼光驚訝的看了一眼戚夫人,自己這夫人對吃食一直沒什麼講究的,經常說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這回怎麼……但當看到戚夫人正小心翼翼的把剔掉了細小骨頭的魚肉放到鄭月蟬碗上的時候,到嘴邊的話便咽了進去,妻子一直對那個不足月落地就亡的女兒有愧疚,現在看來是這份感情全轉到了鄭月蟬的身上,頓時鼻子一酸,自己虧欠她太多太多,當下強笑道︰「夫人說的對,咱們也改善改善,這樣吧,劉顯你一會和維忠一起回京,務必把月蟬想要找的那幾個人全找來,維忠討要銀子估計會晚點,你找到人,就立馬押送回營。」劉顯和吳維忠都應了聲,戚繼光這才轉頭對鄭月蟬說道︰「閨女,你把要找的那幾個人仔細說下,免得你的劉叔叔找錯了人。」
鄭月蟬脆生生的應了聲說道︰「劉叔叔,這第一個就是那個趙士楨,這個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坑蒙拐騙都行,反正一句話一定要給我帶來,還有他身邊那個叫朵思麻的土耳其色目人無論如何一定要活著帶回來。至于那個張大廚你只要去白雲觀和他說,西洋的那個紅番椒鄭姑娘用了做菜,別有一番風味,他一定會屁顛屁顛就跑來了。白老四你可以去問我們白雲觀的掌門,別的就沒有了。劉叔叔吳叔叔拜托啦。」
接下的這飯局很快就結束了,這里的個個都是在軍隊呆過得,這吃起來也必然都是風卷殘雲,他們可不比鄭月蟬,雖然說在白雲觀呆得時間並不長,可因為張大廚經常給她開小灶這胃口給養得刁了,這軍隊火頭軍做出來的菜就覺得難以入口了,所以在吃完了戚夫人夾的菜後推說飽了便不再動筷子。
用完飯,梅花她們收拾碗筷,鄭月蟬跟著戚繼光他們來到了戚繼光的書房內,李超很快就用著鄭月蟬的語氣寫了份折子,鄭月蟬在上面屬了上名字便封好交給了吳維忠,鄭月蟬乘機也把剛才寫的那封信交給了他,囑咐他托人交給陳太後宮里的小金子公公。交代好這些,鄭月蟬想起了小良玉的問題,這小良玉的教育問題不解決的話這一代名將就這麼在自己手上毀了自己這孽作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