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厥城東門外,駐立了兩隊人馬。
一隊便是大厥的十萬大軍,洪瑞兆迎風坐在隊伍的最前方,白袍飛揚。黑發高束。左邊一身黑袍的萌廣元,右邊是一手短打翠衫的尚綠,身後隊伍前則是一身盔甲的包爾。
審瑪站于城門口,手中捧了用黃帛包了的帥印道︰「包爾將軍出列接帥印!」
包爾從馬上躍下,行至審瑪前,單膝跪地,雙手舉過頭頂。
只听審瑪大聲道︰「此次包爾將軍前去洪武,定當全力協助二皇子,不得有誤。」
「末將定當歇盡全力,不負太子所托!」包爾伸手小心地接過帥印。
另一隊人馬的為首正是鮑青山,鮑青山一身銀袍,意氣風發地坐在一匹白馬上。
身後是一輛青壁馬車。巧年坐在駕車位上,馬車後跟了一眾土木工匠。
雪雁見審瑪授印完畢,便撩了馬車門簾,從馬車上跳下。從萌英手中接過一杯酒遞給洪瑞兆,另一杯遞給萌廣元。兩人一仰脖喝下。
雪雁臨風站于洪瑞兆馬頭前,青絲飄飄。暗紫的裙袂上下翻飛。清冷地唱著︰
劍煮酒無味飲一杯為誰。
我為你送別我為你送別。
胭脂香味能愛不能給,
天有多長地有多遠。
你是英雄就注定無淚無悔,
這笑有多危險是穿腸毒藥,
這淚有多麼美只有你知道,
這心沒有你活著可笑……
眼內氳氤含霧,喉間哽咽。這一去,生死兩茫茫;這一去,不知是否還能相見;這一去……
美人獨立,歌聲淒婉,青絲飛舞,亂了離人的心。
身後黑壓壓的一片大厥士兵皆為之動容。
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包爾將軍,也是鐵面微抖,眼角含紅。
洪瑞兆翻身下馬,深深地把頭埋入了雪雁的黑發,在雪雁的耳邊啞聲道︰「等著我!」再抬頭時,鳳眼刺紅,扯了項上的一塊龍佩,執雪雁的玉手,放于雪雁的手心,翻身上馬一個響鞭高喊一聲︰「出發!」馬兒便率先竄了出去。
身後的萌廣元也正甩了馬鞭要行,卻被雪雁攔了,想了想終還是說了四個字︰「廣元!保重!」萌廣元深深地望一眼雪雁,猛地點頭。雙腿一夾馬肚,一揚鞭便追著隊伍前去。身後的十萬騎兵浩浩蕩蕩地跟隨往前開去。
雪雁呆立著,直至隊伍遠去在塵土中成為一個黑點。
雪雁木然地靠在顛簸的馬車上,手里緊緊地握著那塊青玉龍佩。洪瑞兆的體溫尚留,此時兩人卻已是越來越遠。
雪雁把洪瑞兆的玉佩掛于脖間,貼于胸前。這樣便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罷。
一隊人馬到了野櫻桃林已是傍晚。
鮑青山安排好人員扎營,做晚飯。又與雪雁帶著測量人員開始測量土地尺寸,以便于晚上能畫出詳盡的地圖,用來規劃這‘絲綢之路’上的首個客棧。
雪雁之所以會把這片野櫻桃林作為第一個建起的客棧,首先自然是這里離大厥最近。其次也想讓這片溫泉地不僅成為來往商隊的歇息地,還要成為大厥貴族們樂而忘返的渡假聖地。
接下來的幾天雪雁先是讓這些工匠們修整整片的亂石灘。經過勘測發現這整一片亂石灘下的地氣居然都是熱的。眾人還在原先找到的溫泉眼附近又找到了一個更大的泉眼。
雪雁在兩個泉眼周圍各設計了一個大大的青石池。其中一個溫泉池四周設計了一圈低矮的木頭房。
而在水溝前面的紅土地上,雪雁設計了四層樓高的客棧樓。每層樓都隔出了二十幾個小房間。
除了這些設計圖,雪雁又畫了一些木頭床的式樣與一些要前往洪武定制的銅管與布織品的樣子與尺寸。
一切安排設計完後,已是十來日過去。
這天傍晚,雪雁與萌英正整理行裝準備第二天回大厥城。卻听得帳蓬門口一聲清脆的女聲︰「楊姐姐!」
雪雁回頭望去,帳蓬門口站著一位穿著淡黃窄袖綾綢短褂,秋香色錦羅裙,頭上挽了兩個垂掛髻的女孩。
「鮑金!」雪雁驚喜地迎上前去「你怎麼來了?!」雪雁牽著鮑金的手,這才發現這幾個月不見鮑金又長高了半頭。臉上的嬰兒肥似也去掉一些,眉眼也長開了些,漸漸地顯出少女的韻味出來。
鮑金嘻嘻一笑,嘴角邊露出一個深深的酒窩︰「我纏著鮑叔叔跟來的!」
雪雁手指一點鮑金光潔的額頭︰「鬼靈精就是你!」拉著鮑金在榻上坐下「路上可辛苦?」
鮑金嘟著嘴道︰「這大厥一點也不好玩。」即而又開心地道︰「但想著能見到楊姐姐,金兒就開心。」
雪雁望了望帳門外,只見一長隊的紅箱子,又見鮑金似對鮑青山再娶這事沒啥反應。
想到焰月往後的日子,不免有些擔憂,猶豫地問道︰「鮑金對父親再娶可有意見?」
那鮑金正從萌英手上接了一杯茶,听到雪雁問,抿了抿嘴道︰「金兒想過了,父親一直對母親的死亡耿耿于懷,如能再娶,或許是件幸事。」又抬眼望一眼雪雁道︰「可惜,如果父親要娶的是楊姐姐,那麼金兒會更開心些。」
雪雁忡忡地望著低頭喝茶的鮑金,不由感嘆,鮑金果不是一般的女孩。不由也為鮑青山慶幸,有女如斯,也是一種福氣。
雪雁將鮑金送回鮑青山的帳蓬時,鮑余正坐在幾邊與鮑青山聊著。見雪雁進來忙起身見禮。
雪雁想這鮑余對洪武現在的情況定然了解一些,在幾邊坐下問道︰「鮑二掌櫃從洪武來,可有啥新消息?」
鮑余望了眼鮑青山道︰「這玄王爺在鳳陽起兵了。太子與玄王爺戰了幾場後,又銷聲匿跡了。而洪武王據說已失蹤。」
雪雁點點頭,這些都已從萌廣元口中得知,突然想到洗發店便問鮑金︰「那湮城的三千煩惱絲呢?」
鮑金笑著一揚手道︰「這楊小候爺都已經托付在下了。我已派人接手管理,郡主大可放心。只是……」
雪雁心內一驚︰「鮑二掌櫃只管直說。」
「只是鮑某一路而來,洪武境內好象都在流傳著關于郡主不利的傳言。」鮑余有些不安地瞧了瞧雪雁。
雪雁眉頭一皺道︰「什麼傳言?」
「洪武的百姓都在傳郡主是撓亂洪武朝綱的妖女……」鮑余話未說完,只听鮑青山一聲叱喝斷了鮑余的話頭︰「鮑余,別竟說些有的沒的,這種流言蜚語管它做甚!」
這邊的雪雁听了這鮑余的話,卻是腦中一片混沌。妖女!這洪武的老百姓該有多恨自己。剛剛結束了四年的紛亂戰火,而今又因為楊雪雁拒太子婚而天下大亂,戰火紛起。把自己傳言成妖女實也不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