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秀昭華 正文 第八章 父親

作者 ︰ 元書

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雨,這一放晴,天空湛藍湛藍的,像是被水洗過了一般。

「阿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午時了。」

已經午時了,怪不得太陽這般耀眼。

雲中秀閉著眼,仰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能如此自由自在行走在太陽底下的感覺,真好。

從前的她從不曾這般輕松,陸謙的一言一行都能影響她的情緒。那別院里的陰暗潮濕,她多想借著此刻的溫暖永遠忘掉。

可是,不能。

便是一直生活在這陽光下,她也會時刻提醒自己。

驀地睜開雙眼,雲中秀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走著。

敲開太傅府大門,守門的家丁見到她時竟驚得呆在了原地,雲中秀向他打了個招呼,帶著滿面笑意朝里面走去。每路過一處,她心中的感慨便多了幾分。

七歲便和爹爹來到了南祺,當朝天子酷愛東祺文化,爹爹一入朝便直接被封了太子太傅。到她嫁給陸謙時,這太傅府已經住了整整九年。爹爹死後太傅府易了主,她便再也不曾踏入這里一步。

太傅府每一個家丁丫鬟臉上都帶著詫異之色,他們見到雲中秀全部都是行了禮,便匆匆跑向內室跑去。其實也就是五六個人,這太傅府的家丁丫鬟是極少的,雲榮府里的那些多半也都是新買的。

她只從這里帶去幾個,如今也只剩下巧兒了。真是笨得可以,竟會認為陸謙是給那些丫頭謀了更好差事。

「小姐?」

一蒼老的聲音傳來,順著聲音望去,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一個模樣清俊的家丁攙扶下,慢慢走向雲中秀。

「王伯?」他老人家不是已經告老還鄉了?

「小姐!真的是小姐!」

老人那渾濁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他激動地擺月兌了旁人的攙扶,掉頭就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嚷著︰「老爺!小姐回來了!您快起來看看啊!您一直盼著的小姐回來了!」

不再多想,雲中秀也提起裙擺,隨著老人一起朝那寢房跑去。

寢房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兒,床上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他渾濁的眼楮里透著一絲不解,像是從來不認識眼前的女娃一般。

雲中秀的心止不住地抽搐,像是有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寸寸凌遲著她。她不敢上前,不敢開口,甚至連呼吸都停了下來。

「爹!!!」

終是忍不住,終是放聲大哭了起來。

前世,她嫁給陸謙後便很少回娘家。偶爾回來一兩次,每次卻都是因為陸謙不歡而散。她記得,最後一次回家是嫁給陸謙半年後。那一次,她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這個家,我雲中秀以後再不會回來。

這便是她,該死的她!

這便是他們父女,最後一次相見。

直到父親過世的消息傳來,她才越發內疚的無以復加。

印象中,父親永遠是那般高大,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如今她才曉得自己究竟犯了怎樣的錯誤。眼前的遲暮老人,哪里還是那個俊逸偉岸的中年男子啊?

她的父親,她的爹爹怎麼弄成這般模樣?

她從來不知道啊!她從來不知道父親竟然這般淒慘!

雲中秀急急地拉著王伯的手,不可置信地連連問道︰「王伯!王伯!我爹爹我爹爹他怎麼了?」

王伯拽著袖口輕輕拭著眼淚,他輕嘆一聲,遲遲地開了口︰「听大夫說是中風,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就連話也說不出,人也認不得了。老奴也是昨日剛剛回府,並不清楚老爺是怎樣患上病的。前幾日府里來人,說是老爺要見老奴最後一面,這才連夜趕來,沒想到」說著王伯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雲中秀當場愣住,陸謙不是說父親是犯了心疼病嗎?怎會是中風!父親怎會得了中風?!

「來旺,老爺是如何得的這疾病?」

王伯身邊的少年,先是一怔,隨後便跪在地上,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小姐,老爺不讓奴才們告訴您?」

臉色越來越蒼白,听了來旺的話,雲中秀孱弱的身子微微搖晃,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強打起精神問道︰「是因為我,對嗎?。」

來旺跪在地上,低著頭,不再言語。

如最寒冷的冬季里,一盆冰水從頭頂潑下,那種徹骨的寒意讓雲中秀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劇烈收縮著。

她沿著床榻邊坐了下來,手指輕輕撫模老人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記憶里,爹爹的臉龐雖稱不上豐腴,可何曾像今日這般枯瘦。

「爹,女兒回來了,您不認得女兒了嗎?。」

床上老人渾濁的雙眼動了動,似是想到什麼,他「啊啊」了兩聲,如枯木般的手指顫抖地伸向雲中秀。他的眼角滑過幾滴淚水,順著一道道眼紋流進了耳里。

握住他的手,雲中秀將他貼在自己的臉蛋上,輕輕磨蹭。

她轉頭對一旁輕輕拭著淚的少年吩咐道︰「來旺,你爹去了哪里?把他尋來吧。」

「是。」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來旺便回來了,他小跑著跟在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身後。

「小姐!小姐!」

那中年男人是太傅府的管家,喚作六叔,與王伯同樣都是從東祺一路跟過來的。兩年前王伯返鄉後,便接替了他的位置。他從小便跟在太傅身邊,對他的一言一行都甚是了解。

六叔進了寢房,一見到雲中秀便跪了下來,雲中秀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一番寒暄後,六叔才將老太傅這半年來的消息如實地告訴了雲中秀。

「自小姐那一日負氣離開後,老爺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先是得了一場風寒,後又帶病上朝。三個月前,老爺從朝中歸來,連晚飯都不曾吃過,便睡下了。誰知那一睡,就再也沒起來。初時,老爺還是清醒的,寧死也不讓奴才通知小姐。後來太子殿下憐惜老爺,便呈了奏折稟明皇上,說老爺是犯了心疼病,需在家中靜養,這才保全了老爺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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