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雲中秀會大笑出聲,實際她也真的笑了出來,只是沒有那麼夸張罷了。
她垂著眼,好笑地看著眼皮底下這包碎銀,大概有五兩。對于一個粗使丫頭來說,這些銀子哪怕是從牙縫里擠,也是擠不出的。她作勢要伸手去拿,哪知那丫頭卻緊緊抓著,舍不得松開手。
雲中秀扯起唇角,輕笑道︰「怎麼?不想離開了?」
她這話一出,丹紅猛地抬起頭,用一種不可置信地目光望向她,顫聲道︰「夫人夫人真的會讓我離開?」
不會吧,是在做夢吧?雖說她開了口,可是她心里也清楚,這是不太可能的事。只不過要是不去試試,她是無論如何也安不下心的。
她低著頭,閉著眼,本來準備听接下來的拒絕。可是可是听夫人那語氣難道真要放她離開?她還沒想好要去哪里!她還沒有和娘知會一聲!她還
丹紅松手了,只是眼楮一直緊緊盯著那包碎銀,不知在想些什麼。
雲中秀將那一包拿在手里顛了顛,隨口問道︰「應該有五兩了吧?不錯啊」
听到這里,丹紅就是再不舍得那包辛苦得來的碎銀,也強忍了下來。只要能離開這個破地方,她丹紅以後會賺到更多更多的錢。小的時候算命先生就說她是個富貴命。若是把握好機遇,得到貴人的幫助,她以後的日子會榮華富貴用之不竭的。
只等著听那句放她離開的話,哪知雲中秀一開口卻將她嚇得越發六神無主了起來。
「我很想知道,一個才做了才不到半月的粗使丫頭,要如何攢夠這五兩銀子?」雲中秀好奇地詢問著身側的巧兒︰「你攢了多少月錢?」
巧兒面色一紅,沒想到小姐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可是不如實回答又不是她的性格。打量下四周,發現沒有旁人,她才附在雲中秀耳邊,悄聲說道︰「也就十兩吧。」
也就十兩。
雲中秀笑著將巧兒的話重復一遍,聲音雖輕,可是丹紅卻听得清楚。她說︰「也就十兩,也就十兩。」
一種莫名的恐慌籠罩在丹紅心頭上,她想了數種可能,就是忘記了這銀兩
就正在這時,雲中秀卻收起笑容,冷冷地開了口,「丹紅,你可否告訴我這五兩銀子是怎麼得來的?」
丹紅心里直打鼓,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著,「省省吃儉用,攢的。」
「攢的?」雲中秀微微傾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可知巧兒在我身邊呆了多少年?」
接下來的話她不用明說丹紅也知道了,巧兒在她身邊呆了那麼多年才攢了不到十兩銀子,而她一個粗使丫頭卻在短短幾日攢了足足五兩!
失算了,失算了。丹紅心里突突作響,她又低下頭,眼珠一轉,連連道︰「夫人明鑒!這些銀子是我常年做工,辛苦積攢下來的!」
她嬌俏的臉蛋因激動而漲的通紅,巧兒站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了。說到底她也只是個不懂事孩子。
心思一轉,她附在雲中秀耳邊,輕聲道︰「小姐,您忘了今日還有要緊事兒嗎?就先別和這丫頭計較了,好不好?再說了,我攢的銀子前段時間都給我娘用去了,您就別再生氣了。」
見雲中秀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巧兒笑著吐了吐舌頭。將丹紅扶起,有些嚴肅地對她說道︰「今日這事以後再不可提起,知道了嗎!」
丹紅怔怔地看著巧兒,好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此時雲中秀已經在巧兒的勸說下出了雲裳苑。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丹紅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尖長的指甲刺進手心里,隱隱作痛。想起巧兒剛剛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恨意。
她的挺身解圍,她也通通忘記。在她看來,巧兒剛剛那一系列舉動都是刻意的,都是在她面前演出來的!既然她的話那麼有影響,那為何不幫著勸說讓她離開呢?反而在一旁賣乖裝好人!
丹紅越想越恨,似乎鑽進了牛角尖里一般,她甚至忘記思量今後雲中秀會怎樣對待她,她只對自己說,不要走!無論多大的磨難都要忍受下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取代她的!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剛坐上馬車,巧兒便嬉笑著湊到了雲中秀身邊,搖著她的手臂,討好地說道︰「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您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小姐!您是」
雲中秀嘆了口氣,怎麼也忍不下心告訴她,做人不可以這麼善良,尤其是對不知什麼時候會反咬你一口的人。巧兒的可貴之處就在于她的善良,她的天真,她的心無城府。如果今天她不幫著丹紅,那她便不是巧兒了。
她能做的只有盡一切力量去保護她,而且她對現在的自己有信心。
食指輕勾著巧兒的鼻尖,雲中秀嗔怪著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就你話多!改天我非把你的巧嘴兒封起來不可!」隨後又嚴肅地看著她,正色道︰「巧兒,丹紅那丫頭你無需去在意,日子久了你便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了。切忌,冷眼旁觀。今日這事,不可再有下一次了。」
見雲中秀不生氣,巧兒忙正起身子,狀似認真地答道︰「遵命!」
雲中秀再次被她逗笑。
主僕二人在馬上嬉鬧了一會兒,隨後雲中秀便在馬車上小憩了起來,巧兒原本是守著的,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夫人,西郊柳宅到了。」
直到車夫的聲音響起,雲中秀才從夢中驚醒。
這是她連著幾日反反復復一直做著的夢。夢里面陸謙身著大紅喜袍,那喜慶的顏色將那張俊逸地臉龐襯托的越發神采飛揚。他的手里牽著一個蒙著紅蓋頭的女子,那女子體態瑩潤,走起路來步步生蓮。
拜堂過後,那女子松開陸謙的手,一步一步像她走過來。
蓋頭被涂著豆蔻的縴縴玉指掀開,那女子揚著殷紅的豐唇,對她笑道︰「如兒見過表嫂,啊,不,應該是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