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想原來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卻是怕這這!愣了愣神,又想到阿姨說自己服侍不好,小姐才受的這種罪,心里真是後悔得不行。
文箐卻又想自己同阿素最近可一直在同一張床上睡覺,雖然不是共枕,而是各睡一頭,那虱子是不是也會爬過一張床,爬到她頭上去?便問道︰「阿素姐,你頭上沒事吧?。」
阿素被她這麼一問,也激淋淋地打了個顫,本來不癢的頭,突然就覺得也發癢了。嘴里只得道︰「應該沒事,我天天都有用篦子籠過,要有,早就發現了。」
文箐在心里感嘆︰原來篦子不僅僅是順頭發,更多的功能是梳掉虱子啊。唉,自己是對古代梳頭工個不熟悉,大意了。這番癢的苦楚,也不知要受多久。想想就頭皮發麻得不行了,癢得格外厲害。
陳嫂卻在這時取了藥進來,道︰「不管有沒有,今天你們都得用藥殺一次,再泡個藥浴,把床上所有的全部換洗了,連墊的草,全都燒了。家里其他人都洗一次。這定是從江陵那帶回來的。唉呀,我的少爺啊,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也癢得難受。大福哪里會這個啊。少爺得受多大罪啊……」
她這一說,文箐立馬也想起來了,文簡同自己當時可是睡一起的,那不也一樣癢得厲害?好在是他剃了頭發,只有兩個小髹而已。阿靜又經常為他洗,想來不會。
才想到阿靜,果然阿靜也得知這事,過來了︰「少爺那,我可是用藥水給她洗了好多遍,少爺頭發少,尋思著沒事。要癢的話,少爺在家時早就叫起來了。大不了,全家這幾天全部都洗了,陳嫂,你到時幫我也看看頭發,是不是有?平日里我倒沒覺得癢,只是今天這一說,頭皮就不听話了。」
文箐覺得自己給全家人帶了好**煩,這一下清潔工程非常浩大了,不管是正在用的床上用品,還是穿過洗過放在箱籠里的一應衣衫,全都清潔一遍。
阿靜見小姐低頭犯錯誤樣,忙道︰「唉呀,小姐,你可別多想。只是這個虱子就怕漏過了一點,家里有一個人沒查到,就會傳開來。這次一洗,也好,自不會再有了。且勿擔心。」
陳嫂見她這般說,不是把事說小,反而把事說大了,忙讓她快去清理姨娘房間的,自己則安慰小姐道︰「無事。這幾日里用藥給你泡了頭發就好了。」
文箐想︰三千煩惱絲,可不正是煩惱嘛。便問道︰「我頭上這麼多頭發,又這般長,好除嗎?。」
陳嫂與阿素也是擔心這個,這虱子本來就不好除,小姐頭發這般密,自是更加不好滅了。嘴上卻道︰「讓阿素每天幫你梳頭,打散發頭來找找。多洗幾回,藥水多泡泡。」
過得一會兒,文箐調整過來,問道︰「這個,好滅不?有沒有甚麼好法子能一下子滅了它?」
陳嫂與阿素听了,沒說話。這長虱子,就是難辦。
文箐心里窩火,也不知與誰發去,一賭氣,便道︰「實在不行,便剃了干淨得了。阿素姐,快去取把剪子來,給絞了一把火燒了,都沒毛發了,看它還往哪里鑽?也省得煩心了。反正長得快,沒過兩三月便長起來了。」
阿素見小姐說得真正是干脆,雖有些意氣行事,可是確實是最快的辦法。只是……
陳嫂可顧不得這樣,盯了女兒一眼不讓她去取剪刀,阻止道︰「唉呀呀,我的小姐,這可使不得。這是守制,老爺百日都沒過,更不能剃頭剪發了。」
文箐听得還有這麼一出,周夫人對兒女放寬要求,自己還真差點兒又忘了守制的規矩了。那只有泡藥水了。
陳嫂讓小姐坐定,又拿了幾塊干淨布來,把她脖子上圍一圈,不露縫隙兒,讓她閉緊了眼勿要睜開。
文箐見陳嫂打開紙包,用手抓了一把粉末就要往自個兒頭上抹,聞得有點兒嗆,想來是藥,也不知具體成分是什麼?擔心自己迷了眼,忙閉上眼,屏住呼吸。
陳嫂在小姐發根處小心翼翼地抹完粉末,又用布把小姐頭包得嚴嚴實實的,阿素取來面巾,給她擦干淨臉上,陳嫂把身上圍著的布都撤去,將她上下又拍打干淨,道︰「小姐,便是頭上再癢,也勿要去模,去抓,千萬不要掀開這頭上的布。悶上半個時辰,再洗淨了,用藥水洗。如此過上半旬,必是干淨。」
文箐聞言,听得這般難治,頭大。後來道「干淨」,又安慰自己︰總是有個盼頭的。
其實,也不知是陳嫂的話讓自己神經過敏,還是藥的問題,果然覺得頭上癢得厲害,甚至讓她寒毛倒豎地覺得頭頂有虱子在爬——當然這個完全是屬于心理作用了。
後來又是泡了藥水,家里所有人全部折騰了一遍,前後兩院子掛滿了洗淨的被褥,足足洗了四五天,把阿素手指頭洗得發白,皮膚發皺了。看得文箐心里直叫後悔,早知當初回家多讓阿素給自己洗幾回了,自己顧著面子,想著隱私問題,沒想到還有這個後果,導致全家受累。
這事被周夫人得知,她倒是沒責怪文箐,更沒說阿素有任何錯處。自己的女兒說不讓別人插手,那就是別人干涉不得的。只模了她頭道︰「現在可听話了?早早地听阿素行事,不就不了這宗罪嗎?以後可得記牢了。」
文箐吐吐舌頭,低下頭,一臉老實地道︰「記得了。再不敢了。這日日里都勞煩阿素姐姐給洗頭梳發呢。」
周夫人嘆口氣道︰「我知你心思,你是擔心阿素一日出嫁了,你依著她久了便自己不會,到時怕無人侍候,或者來個新人更是不個適從。不論如何,也得多听他人言,問個明白,總比這糊里糊涂地養上一頭虱子,連累一家人擔心要強。」
文箐听得直點頭,心想周夫人說得真是到點子上了。
周夫人也不想她太負疚,又道︰「要真是除不盡,反正你也小,便剪了發,你爹總不想你受頭上這罪來替他守制的。陳嫂也幫你去外面查看了一番,可惜歸州沒有賣假發的,要不然買頂假發套上便是了。外人又不知,你頭上也干淨,少了許多煩惱。」
假發?!文箐听得眼前一亮︰古代就有這個了?還真時髦得緊啊。想換個什麼發型,便套個什麼假發啊。她見過陳嫂給周夫人梳妝,但那時見的是假發髻,沒想到還有假發套?不是自己理解錯誤吧?于是再一次應證道︰「母親,說的是整個假發套?不是假髻?還有這個存在?」
周夫人一笑,點頭道︰「假髻也有,假發套也有的,只是不好看罷了。這也是一個行當,有人指靠這個為生呢。有窮婦,無錢時便剪了滿頭青絲,得幾文錢。好的頭發,又長又黑,也能賺得些錢來。」
文箐想起有次听過院牆外傳來的「收頭發……嘍!」的吆喝聲,原來頭發也是可以賣的。她一直想著「發膚受之父母」,見文簡的發型知道不到十歲前都是需得理發的,並不是從生下來就一直留到死。女人靠賣發來掙幾文錢,想來也是貧困得厲害了。自己再次幸運地是穿越到這個身體上了。雖然是經歷一些事,可是卻在生活上完全不用太擔心,豐衣足食,自有人給自己打理。
她這發上的毛病,栓子與豆子都知道,二人自是覺得不敢損小姐的面子,更不會向外人,包括柱子提及此事。反而,栓子還拿香米的事來安慰小姐︰「小姐,這個我听說很是正常的,香米便是因為家里有虱子,頭發剪了,所以不敢出門呢。我听說他們家還有蚤子,那更是吃身體上的血的,咱家肯定不會有。」
文箐听得毛骨悚然,豆子還把從柱子那打听來的什麼是蚤子,說得活靈活現,嚇得文箐覺得在外睡覺是無論如何不安寧的。
這古代,衛生問題,好頭疼。
跳蚤類的小害蟲,真正是自家沒有,一到旁人家睡一晚,保不準就傳回家里了。想想,害怕啊。萬不得已,不要在人家里過夜啊。這是文箐自己總結出來的。
豆子談論這事時,眉飛色舞,還道柱子每次來周家,上一次茅房,便羨慕一次。道周家這房子不僅是大,房間多。豆子見他夸自個住的好比是皇宮一般,也喘上了,兩個孩子又扯到了晚上方便的事,柱子沒精神地道︰自家的馬桶都在床後,晚上睡醒來便是一股尿騷味,以前在拐賣時同文箐姐弟倆呆一起,以為大家都一樣。而周家的都帶了蓋子,比自家的要好得多。
栓子見小姐在旁邊,而兩個小孩卻說這些上不得台面的話,有些著惱,便讓豆子住口,朝小姐的方向呶呶嘴,示意小姐在場不得胡言亂語。
文箐看在眼里,心想︰要自己還是21世紀,听到這番言論,只怕真是堵了耳朵早走遠了。可是,穿越到了這里,入鄉隨俗,五谷輪回,人生不可避免。
這虱子的問題,卻是鬧了她好多年,心有余悸。直至後來很久,每提及這事,時時頭皮發麻,心里頗多尷尬,惡心難受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