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第一卷 前傳130 交待※直覺

作者 ︰ 一文錢員外

陳管事把這邊的事處理了一下,同陳嫂一一交待清楚,便急著要去鄉下看顧蓋房子一事。

栓子眼熱上梁的事,不免說得幾句想去看個熱鬧。陳嫂在一旁罵道︰「此事你湊何熱鬧?」

文箐在一旁听得這話,卻想著栓子去了,至少能幫著陳管事提壺水,端個熱飯。最近听陳嫂道,陳管事似得不舒服,眼見得他臉色也有些差,顯然是一個人在那里張羅,實在需人手幫襯。奈何祈五郎又出門做生意去了,再加上也不能事事找他,給祈家添的麻煩夠多了,怕來往多了,反而是非多。故此,他忙時吃上兩口,閑時飽吃一頓,這樣下去,身體壞了,可就麻煩了。于是,對陳管事道︰「陳伯,栓子哥也大了,這些事你讓他經歷一回,下次他自己蓋房,也曉得如何安排了。總不能拘了他們同我們女人在一起。」

這話說中了陳管事的心事。他也一直擔心兒子如今九歲了,老是同女人呆一起,確實不成事。只是自己一慣忙來忙去,一時之間顧不得兒子了。小姐原先說請先生來教他念書,可是自己因了老爺與老太爺一事,是對仕途灰了心,也不希望兒子走這條道。既有小姐同阿素教得他識些字,日後自己再教些帳目,跟著自己歷練就成。

栓子見小姐都發話了,曉得這事是如了自己的願,十分感激小姐,沖小姐直揖禮。

文簡听得栓子哥去了,難免不眼熱得緊。只是姨娘第一個不同意,說工地上人多,一個不注意就容易出個事,太讓人放心不下。姐姐亦是不點頭,只是委屈地在雞圈里,狠狠地追了小雞跑,最後抱得一只在懷里出來,蹲在院中央,不停說著心里的不平。眼楮還不停掃著廊下的姐姐。

文箐知他心事,只是面上不動顏色,對于弟弟偷偷掃過來的眼光,當作沒看見一般。不一會兒,文簡亦無趣,放了雞,訕訕地湊過來,道︰「姐,講個故事吧。」

文箐放下書來,道︰「不生姐姐的氣了?」文簡嘟了下嘴,轉過頭去,不理人了。文箐「撲哧」一笑,覺得這孩子太可樂了,固執得很,就是有理便打死不低頭,心里認錯輕易不說出來的。

既然要賣房子,周成便自動請纓去牙行,打听有否買主。只要他不呆在自己家里,樂得他出去走走。文箐心里明白他可能有什麼打算,只是也不想點破。便是他想從中抽頭,也算是送他的禮,不想同他計較這些個。再說,自己也不是個在銀錢上一味吃虧的人。

陳嫂卻一邊打點還鄉的行裝,收揀起來,哪一樣都舍不得扔。家里的其他物事,總覺得這張桌子才是去年置辦,那樣燈架還是今春置辦,便是那扇屏風,也道是初夏才購得。如今又要變賣或者舍棄,以前的錢可就是打了水漂。手里不停搬這個揀那樣,嘴里一邊念叨︰「唉呀,早曉得,就不買了。要是晚買個幾個月,也不會花這筆錢了。真是,當初沒從曾家搬出來,也許便不至于再買得這些,如今所有一切家什全齊備了,卻又要……」

轉頭見小姐正站在門外,笑呵呵地道︰「陳媽,不知情地還以為你是極不願還鄉呢……」

陳媽臉上發紅,心想可不是,自己听了是第一個大聲說「好」的人,如今想想,其實還是在這里過日子,清靜啊。說來說去,還是如小姐所道,是真舍不得這里。「小姐,我……我這也只是發愁,這些家什也不能搬回去,要是同這房子一起,那是賤賣啊,就是白送了。真正是可惜了……」

文箐看著她一臉愁容,寬慰道︰「這倒無需發愁。到時鄉下房子蓋好了,反正這屋子也需發賣,便把這一應家什都拉了過去便是了。再不濟,曾嬸家,肯定是能用上的,便是隔壁鄰里,哪樣都能送人。」

陳媽把東西又輕手輕腳放下來,高興道︰「哎喲,小姐不提,我還真是發傻了。可不是,鄉下的房子一建好,就是空蕩蕩的。到時將老爺同夫人的靈柩起運過來,再讓那些雇農把這些運過去,還真是一樣也沒丟了。小姐,果然是當家有道啊。」

文箐看著屋里每樣物事,哪樣用得不長,可是哪樣也好象都有那麼一兩分感情。也不禁發怔。到了蘇州那邊,只怕家什又會不一樣了。

陳嫂又嘆口氣道︰「唉,小姐,不是我說喪氣話啊,這真是‘家搬三次窮啊’。這家什一搬動,摔了哪樣,就是缺了腿或者斷了榫,還是費錢費力的事。咱們這也搬過不少次了……不過,也好,如今啊,也算是真正要歸家了……」

文箐听著她的感嘆,想著這些趟,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從一次賃房到買房,再到下次賃房買房,多少花費,多少精心布置,往往一件事,便全都將這一切歸于零。

陳嫂見小姐發呆,怕她想起不好的事來,只得道︰「既然小姐給我出了主意,這些家什我也不用找人賣了。我這便去張羅著遷墳法事需得置辦的物事,小姐不如去陪陪姨娘或少爺?或者去夫人留下來的那些物事里,找找哪些貴重的,可要歸置到哪個箱籠里?」

文箐想陳嫂這是給自己找事做,分散一下精力。想想周夫人的遺物都在雜物間里堆著,如今也是時候該清理好了。

姨娘那邊,每逢周成來時,也不出門,只在屋內開始抄經書,半點兒不打听這些事,有時閉目坐那兒,好似入定了一般。可是他一走,便在房里同兒子文簡說起來,一說便沒個完,些須小事也一再交待。好象是生怕說少了。

對文箐亦是如此。文箐每听得,心里一陣陣痛。什麼叫生離在即,這便是。而且無法預料日後能否再見。想到這里,只扭過頭去,憋住淚。

文箐回房,姨娘倒是無事,只坐在床前看兒子一臉睡容而發呆著。她也怕姨娘心思過重,想來姨娘也是極珍惜與她在一起的時光,便邀姨娘一起去收拾箱籠,姨娘倒是二話不說,立馬就整了衫子嗖了女兒一起費力挪動這些沉物。

二人力小,空間又窄,好不容易清得兩箱物事,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文箐一坐在一個箱籠上,擦了把汗道︰「還真累。」抬頭見姨娘臉上亦汗跡斑斑,情不自禁就起身踮腳捏了帕子過去抹了一下。

姨娘靜靜地呆立在那兒,等文箐帕子離開,一臉滿足,雙眸隱含淚水,道︰「箐兒,有你,姨娘覺得這日子真好……」

文箐听了,心里發抖,垂了頭,想不出什麼話來。倒是姨娘拍了拍她小手,若無其事道︰「咱們打開夫人這個箱子,好好清檢一番。有哪些物事,總該列個單子,在不回程中,丟了哪樣,都不曉得。」

文箐啞聲道︰「好……你來寫,我來念。」

娘倆便這樣,看似安靜地整理物事。偶爾整理到一件物事,便免不了相互故意往高興的往事里說得幾句,好似幸福便會因此一直延續一般。

也不知是說到哪樣事件了,姨娘卻嘆口氣,扯起了旁的。「箐兒,姨娘這一生波折甚多,實是無甚可教你。唯有一兩句夫妻相處之言,雖是念你尚小,可是卻不得不講。我雖不理家務,可是人情冷暖一事上,卻是體會極深。夫人同老爺,雖是因有我之故,可是後來我又想,只怕是夫人過于好強。你爹那人其實性子倔,自己認定的事一定要辦到。老爺曾對我說過,夫人雖長老爺幾歲,年少新婚時,仍不免把他當孩子,卻不知男人也需得……」

姨娘頓了頓,見女兒眨眨眼,有心些話說來實在是早,可是不趁眼下團聚時候說,日後可還有機會說不成?也不管女兒能不能听懂,只是一反常態,講了下去︰「不懂,你也需記得這句︰對于未來夫婿,你只管用一個字‘柔’。再剛再強的男人,也終歸屈服于此。夫人同老爺,年少時要是少點‘剛硬’,只怕是針插不進水潑不了。便是我再好看,又如何?我能入得老爺的眼,得了夫人的憐,除了遭遇和這張臉,想來也只有我歷難後,不得不低聲下氣做人。我沒帶給你好處,除了樣貌,只是這有時亦是壞處。想想我這二十多年,也是這張臉才讓我落得如此。可是沒有這張臉,我不曉得老爺是不是也會看我?」

文箐是真沒想到姨娘對周大人與周夫人的關系進行過這樣的總結,雖不知他們三人的情路之事,不過由這丁點的話以及周夫人辦事來看,確實是常常有些強勢,也許在周大人眼里,更象一個年長的表姐,加上多年從幼時起的關照,已習以為常。哪里會有男女之間的曖昧情愫神秘的吸引力?而姨娘總是弱弱的樣子,無不讓周大人憐惜,便是周夫人亦說不是她錯處,加上她經歷坎坷,男人的英雄情結很容易滋生愛意。

姨娘這番話,在當時,對文箐確實觸動很大。前世,她認為自己個性很好,絕不為任何人改變半點,不輕易退讓,同周夫人又何其相似?如今姨娘說的小女人姿態,讓她不禁三思。及至後來,她才發現,那日這番對話,對她影響極之深遠。

房子倒是很建得很快,沒幾天就到了上梁的那天。陳嫂想著把這些遷墳的物事也該一起送過去了。那邊的道士及法場也該準備妥當才是,畢竟馬上就要到了遷墳的日子。便同文箐合計去一趟常德準備這些事宜。

文箐道︰「放心,你去吧。家里如今有三伯這個男人天天來坐一坐,倒也不怕外面有滋事的。再說,其他事有廚娘幫應,再說咱們還有曾嬸他們一家可以支應,吳七又近在不遠,真有事,也可照應。你無需著急,路上一切小心,不要出意外便是了。」

陳嫂終究是不放心,臨行前,看著周成所在的廂房,低聲同自家小姐道︰「小姐,不是我說成老爺的壞話。這人雖住客棧,可是時不時又來咱們這處過夜。我實是不放心。想來想去,雖然沒發現這人有什麼不正經。可是無風不起浪,記得以前在周府听人說過他有不好。只是我見他對姨娘是半點兒不帶多看一眼的,想來不是這個……畢竟知人面不知人心。小姐,還是多一個心眼,別讓他同姨娘……」

陳嫂想著的是自己打小隨夫人便在北京住,在蘇州大族里呆的時間不太多,後來又隨老爺到任上,對蘇州族人,了解真是相當少,也只是人頭面上能認得幾個五服內的近親罷了。至于族內男人的人品如何,作為女人處于內宅中,離得遠,听不到外間的事,也實在所知不多。

文箐明白陳**意思,就是讓她盡量不要使周成同姨娘相處一室,沒什麼事,只怕也不好。畢竟在這個時候,要是傳了不好的話出去,這一回族里,豈不是更讓姨娘連當姑子的機會都沒了?

這周成也是,天天來家里吃兩頓飯,文箐是不在意,畢竟人家是因為自家的事來幫忙的,可是偶爾又來住一晚,卻是說也說不得。真是有些膈應。這事也不能多說,他一是長輩,另外按他所言「親戚間多走動自然親近」卻是辨不得,畢竟回蘇州還要請他周旋。

「我曉得。他若萬一過來,到時他的房間里,我去料理便是。不過三五天的功夫,我們便也要過去給爹同母親操辦遷墳之祭,你且先去安排。我們隨後便到就是了。我找吳七陪同,有他在,自是多一層防備。」文箐寬慰道。

陳嫂仍有些不放心,道︰「對,找吳七便是了。我現下便同他打聲招呼去,再去曾家娘子那兒關照一下。反正你最近給她配藥膏,她總得多來往。要不然你同姨娘還有少爺便同我一起過去吧。」

文箐想想工地上那麼多男人,姨娘這份顏色,就是不出門,可是只要下了車進屋,那也會被不少人盯著,對于姨娘名聲來說,實是不太好。便道︰「房子如今沒蓋好,你也曉得這個時候,姨娘要拋頭露面,還不被指指點點,沒話也非得傳出一兩句來?三伯又緊跟著。咱們連地方住的都沒有。最後反而惹了一身臊,好事成了壞事。我看,還是瓦蓋好了,把屋里平整平了,騰空了,能打個地鋪就成。不差這三五日,我們過去,也能有個落腳之地,到時工人也少了,主院離雇農地方亦有距離,不用擔心人家說三道四。」

陳嫂覺得小姐所言有理,現下真是招不得一點閑言碎語的時候。不過仍然心里惴惴不安,不免再三叮囑後,一臉擔心狀地上了車。心里還在想,上次怎麼就同意栓子與他爹一起去鄉下了呢?要是留著一起陪少爺,多少家里也有兒子看顧,心里能放心些。

有時,人的直覺是對的。事情在陳嫂走了三天後發生了。

唉,真是不幸。前天過生日,做飯。

然後听到外頭有異響,一驚,手一抖,刀正好落下,砍傷左手幾個手指頭。

這幾天翹著「蘭花小指」在戳鍵盤。

什麼叫十指連心,我這疼的……

過生日沒吃成飯,倒是吃了葷。

左手食指經常被刀砍,倒是習慣了。這次,一下子傷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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