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第一卷 正文15 欺生(二)

作者 ︰ 一文錢員外

今日分類大封推,加更。再奉上四千多字的嘴斗+拳腳劇目。

希望大家喜歡。

那娘子一愣,本以為他是被激怒了要來砸攤的,沒想到對自己倒是客氣起來。這出乎意料之舉,讓她倒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趕人了。不過一想到他這一來,佔了位置,豈不是對不起原來的熟人了?便道︰「你這是說得甚麼話?我何曾說你半點壞話了?適才只是贊你長得好便是了。」

文箐卻不緊不慢地道︰「哦,原來這位大嬸是要夸我兄弟,我還以為是在損我賣的貨呢。這麼說來,倒是我誤會了。要不,我這廂給大嬸賠個禮?」

那娘子見她一會兒「娘子」一會兒「大嬸」稱呼,說娘子的時候,話語刁鑽,說嬸子時又是虛情假意客套,顯然是個難纏的。只是現在自己既已爬上架子,卻不能就此罷休。便道︰「用不著你假模假樣的虛客套。你要真識趣,自個兒便把擔子挑走了,這地有主了」

文箐朝四周看看,發現一眾小販都在看這邊熱鬧,連幾個買貨的客人都停步圍觀起來,便沖眾人笑道︰「原來是這般。這娘子是在教我規矩呢。可我剛去繳了稅,打听到的便是先來先到,這地頭又沒寫明誰家的,好歹我也識幾個字,有主的我豈會佔了?最怕那沒主的空地,有人生怕多來一個同行,便故意霸佔……」

她這話一出,那些買主都點點頭,周邊商販卻听得這話簡直說中了自己心理,有想幫熟人的,這下再不敢多出聲了,生怕自己一幫賣梨的,便也成了霸佔空地的了。

賣梨的娘子急了,道︰「有你這般說話的嗎?我何時霸佔了?你莫要信口胡說,敗壞我名聲。這地,向來是那賣柿糕的位置,你且等著,他立馬就來了,我好言提醒你,你卻胡言。到時他要來了,我看你讓不讓?」

文箐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但是她仍不急不躁地,對著賣梨的娘子道了聲︰「原來是娘子好意相幫。只是為何剛才娘子一口一句說我家柑子又酸又臭?要是直接說攤位的話,我倒是感激得緊。還不知道娘子如何稱呼?我見娘子賣梨的,總不能叫梨娘子吧?。」

賣梨的娘子待要接腔,卻從旁邊走來兩個著短衫的粗漢子,走路姿勢張揚得很。有一人見得熱鬧,便湊了過來,接嘴道︰「可不,正是叫離娘子。我說,這小哥也太神了,竟然只瞧得一眼,便認出離娘子來了。」

船夫抱了文簡有些緊張,在一旁直沖文箐張嘴示意,文箐不明就理,低聲問道︰「怎的了?」

船夫小聲道︰「慶郎,要不我幫你挑著到各船頭去走走算了。這不是怕什麼來什麼……」

文箐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見得那閑蕩二人,看樣子真個是船夫嘴里說過的地頭蛇了。心想這船夫怎的這般鐵嘴呢?他不應該當船夫,應該去做「神算」。可是既然在這里能踫到無賴,要是挑了膽子四處走,那概率更大。在這處,踫著無賴,好歹大家都是小販,多少還有從眾心理,要是挑了擔子走船,可就只有自己一家勢單力薄。

眼下既然遇到了,心里雖然有些怕萬一生事,不過想想,大不了這無賴要是鬧起事來,自己便是扔下這些臭柑子不要,趕緊跑路,只要保得三人不受傷。她對船夫道了聲︰「只怕現下走,也來不及了。且靜觀其變吧。」

船夫大哥看看那二人,也不敢邁動步子,只抱好了文簡,向文箐又靠近一步,以防萬一。

且見那閑漢一邊說著話,一邊一步三搖地晃了過來,到了離娘子同文箐的兩個攤位之間,瞟了眼文箐後,見這個小小貨販對自己微微笑,態度很是恭謹,也沒多話,指著柑子道︰「這是你的?」

文箐沖他一施禮,點頭道︰「正是。小子同我家小弟流落貴碼頭,如今無錢傍身,只落得這一擔臭柑子,實在是……」話不說完,只低了頭下去。

那無賴听得他說得可憐,且其他圍觀人亦听得此話,唏噓不已。此時倒是不好再讓他掏些錢來,臭柑子自己又看不上眼,他年紀這般小,自己要拿他開刀,豈不是日後說將出去,也沒人信服于自己?混江湖,也得有混江湖的道義。

文箐听到閑漢道了聲︰「倒是可憐得緊。你會賣麼?」

文箐原來是以為他來砸買賣的,收「管理費」的,沒想到這人問的話居然不「職業」,听得他這話,倒有幾分人情味兒,便道︰「小子我也是頭一次,自是不會賣,這不,正同眾位大叔大嬸們學著呢。離娘子正指點著我如何吆喝叱。大哥要是不怕酸,要不來一個嘗嘗?」

那閑漢一撇嘴,道︰「我又不暈船,亦不是孕婦,你讓我吃這勞什子?離娘子,她在教你?適才不是趕你走麼?」

文箐心想,你這是打抱不平呢?還是一個不太專業的無賴啊?你在我這攤子前面,我如何做買賣啊。她轉頭見離娘子听了閑漢的話後臉色都快發黑了,于是心里暗爽,嘴上只道︰「趕我麼?我又沒佔她攤位,想來不是。是麼,離娘子?」

離娘子氣得咬牙道︰「你是沒佔我的,不過那地兒也是有主的。」

文箐笑還沒說話呢,後頭那個閑漢倒是發話了,道了聲︰「這處地兒,甚麼有主無主,自是先來後到。離娘子,你莫作其行霸市之事,哼哼……」轉頭對文箐道︰「我見你倒是個老實的,也懂得分寸,有我兄弟二人在此,你便在此處賣罷,要有人來趕你,提我的大名便是了。」

文箐心里發笑,心想你大名是何呢?不過人在屋檐下,適當地作屈服狀,不與人硬踫硬的道理她是太明白了,于是越發的一副小心翼翼地道︰「多謝大哥仗義執言。如此,我便放心了。」

那兩閑漢便舍了他去,有一個且45度角昂著頭,一只眼瞟向賣梨娘子筐上的那些蜜桔。另一個則開始且腳踹了兩下離娘子的籮筐,把上面的梨踢了幾個到地上去了。道了聲︰「唉呀,這梨可是髒了,如何賣得?」

離娘子素來節儉得很,自己的桔子何曾吃得一個半個的,這兩個無賴偶爾輪流著來碼頭閑逛,見誰攤位上的果子,想吃便拿起來吃上一個不說,還需得再捎一兩個走。今次誰想這兩個瘟神一起出場,實實頭疼得緊。可是自己一個女人,又不敢真的得罪于他,便臉上堆笑道︰「原來是兩位爺來逛啊,可有看中的,盡管拿。」

踢筐子的閑漢見她肉疼得緊,且拿了一個桔子,一邊掰開來,一邊道︰「今次離娘子倒是大方起來了,莫不是這旁邊位置不是你那熟人了?哦,不對,是相好吧?那可真不好意思了,我這也算是得了這小哥兒的方便,今次能讓離娘子說讓我兄弟倆自取了。」才吃了一瓣,道了聲︰「皮太厚」,便扔將出去,掉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又伸手拿了兩個梨三個桔子,扔給後面的那位。一邊扔,一邊且看離娘子抽搐著的臉。

離娘子先時已氣得直冒煙,卻不敢真發火,只強忍著,臉上好不容易費力堆起來的笑隨著桔子被扔在地上,再也忍不住了,道︰「兩位兄弟吃便吃,且不要扔了,太糟……」

話還沒說完,後頭的那個閑漢便一腳將旁邊的梨筐踹倒,道︰「誰是你兄弟了?不就是拿你一個桔子,便叫糟塌?我吃你一個桔子,是糟塌?你這些梨和桔子不要了,是吧?啊?」見沒踹倒,便又踹上幾腳,終于把個梨筐給踹翻了,梨滾了不少出來。

另一個拿了桔子的閑漢,這時攔了一下他,道︰「算了,你同她計較作甚。走吧,前面還有正事呢。」

那踹籮筐的漢子邊走邊回頭,道︰「離娘子,你給我記著。今晚我吃你一瓣桔子,你埋汰大爺我,下次……」被他兄弟推搡著走遠了,嘴里仍不停叫囂著。

在這過程中,離娘子氣得掉淚,卻不敢相爭。一見筐倒了,只緊著趕快去撿梨。一待那二人走遠了,一邊補桔子尖上被無賴拿走後的缺角,一邊啐了一口唾沫,罵道︰「殺千刀的沒娘養的潑皮餓死鬼投胎,不得好死,欺負人我咒你橫死街頭,無人心尸……」

文箐剛才看那二人對付離娘子,心想兩個男人當街欺負一個女流之輩,也不是個善類。另外,越發覺得一介女流,當街討生活更是不易。想想那些梨被踹翻了滾在地上,自然會磕傷不少,只怕她損失不少。不免生出幾分同情來。

可是,離娘子那邊卻不作這般想,在她罵得幾句後,才想起讓自己大出血的罪魁禍首——賣臭柑子的于是轉頭對已回到旁邊攤位的文箐一揚下巴,道︰「你說的不錯,外人都稱我一聲‘離娘子’。我離娘子,便是慣賣大甜梨,自是妥當。不象你家賣那臭柑子,莫不小哥叫臭郎?」

文箐開始時因弟弟挨說才想諷刺一下她,結果沒想到人家真叫這個名字,倒是自己因為賣臭柑子,被她一回嘴,反而落了個下風。看來適才自己出言,落了下乘,這斗法,且慢慢來。只是,剛才她一時生起對離娘子的同情心,卻因離娘子遷怒于己而蕩然無存,心想你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色我怕你作甚?「我倒不叫臭郎。不過如果離娘子要是說,賣何貨物便以貨物相稱的話,這叫法倒是新鮮得緊。如此,離娘子又賣梨,又賣桔,難不成又叫桔娘子?依此理推,難不成賣狗的人家,家里人不是叫狗郎便是狗*?」

文箐出語刁鑽得很,這話在一眾粗人耳里,都覺得可樂,眾小販只捂了嘴笑,連旁邊路過的行人亦笑。因為無賴的突然出現,讓大多人都忘了這個「論據」「論點」其實都是文箐提出來的,只記得是離娘子是這麼推斷出這小童叫「臭郎」。

離娘子被一眾人當作笑話,臉色漲得發紫,卻因為氣得太過了,反而說不出話來了。對于這賣柑子的小兒,當著眾人的面打又打不得,罵也不能大罵,拿個言語擠兌他,對方卻讓自己更下不了台,真是好生著惱。

文箐卻不再同她多話,只朝街上圍觀的行人與小販們大聲道︰「我家小弟年幼,自是不懂如何叫賣。眾位有所不知,這柑子,鄉下人取個賤名叫臭柑子,卻只是因為價賤如此,討個生活不易,故有此名。想咱們作小買賣的,挑個擔,風里來雨里去,一日所賺也不過是為了一碗飯,一張床,如此而已。」

她這番話正是說中了眾小販心理,紛紛點頭,道︰「小兄弟說得實實在理。」

文箐得了大家認可,又見吸引了不少路人,便也不再顧及什麼顏面,以前端著小姐的架子,在意的面子在這市井碼頭又有何用?既然已經決定開賣,再有離娘子虎視眈眈于一旁,只想趕緊賣了走人,最好是把所有要賣桔子的人全都拉了過來買柑子,也算是出口惡氣。索性甩開了,越發大聲吆喝起來︰「各位過路客人且停步緩行,轉過來,看一看,不嘗不看不曉得。免費品嘗啦,吃一瓣不要錢啦」

她不管不什麼叫賣吆喝的法子,反正就是先吸引最多的行人過來。一待人轉過眼來,便緊著最大的嗓子繼續開喊︰「嘗一瓣不要錢保你開胃哪個孩子不愛吃飯,哪家船客暈船暈車,只需吃得一個我家柑子,便是胃口大開,吃嘛嘛香……」

「柑子香又甜,甜里透著那個酸,酸著哪家喜得貴子在孕的娘子……」

她這邊吆喝上了,果然此了一眾行人過來,于是讓船夫將幾個柑子掰了破,遞于圍觀的路人。「各位,免費品嘗,試吃不要錢……」

文箐見有人問價了,便道︰「三文錢兩個,一個頂半斤,色澤鮮亮,才下樹的」且見有人在試吃完後,開始挑個大的,只繼續推銷道︰「這柑子皮亦扔不得,這秋風起來,手上便有些不得勁的,不如拿這個皮擦拭,實是一護手妙藥。便是買得多些回家,一時用不得這多皮,只需晾干了,正是那藥鋪所賣的真正的陳皮。遇有咳嗽,也無需去買藥,只管煎水來喝,保管治好……」

她這一點一點的推銷,先從酸味著手,再從皮上著功夫,把個臭柑子說得沒有一點壞處。就是那柑子肉,又可以作美酒。見有圍觀的漢子,便讓船夫將小壇的酒打開來,與其一聞,只道是這柑子做出來的美酒。

如此一來,倒真是把個臭柑子說得一時無二,真個是物美價廉。不僅是澤鮮亮個大的,也有好那酸味解暈的解吐的,更有被酒香所吸引的。再有路過的,又見她二個小童,在這里叫賣,倒是吸引了不少眼球,也會停下來,人多了,買的人亦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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