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正在屋里與周瓏聊著天。她原以為是周瓏那邊有小舉動,壞了周芸的事,讓周芸自盡呢。
周瓏听得文箐說這是文嘴里吐出來的事,矢口否認之余,亦好奇,周芸那邊到底發生甚麼事了?便派了小月過去打听消息。
周瓏從小月嘴里早就曉得文箐因《大明律》而被周敘召見的事,如今親眼見到文箐翻在案上的書,亦掃了一眼,卻見書打開來,正停在了「別籍異財」與「卑幼私擅用財」之處,又瞧得旁邊紙張上,亦是抄列了幾條。周瓏雖不懂這些律法,卻是粗粗認得幾個字的。此時很是慎重地看文箐兩眼。
文箐正在查這幾項,左右琢磨著,經過周復的注解,已經明白其細述。只是沒想到周瓏過來,她亦是忘了遮掩,竟讓周瓏瞧了個透。此時只擠了一點笑,道︰「嘉禾被她伯母趕了出來,我且瞧瞧有沒有哪條律法能幫上她。」
這話,明著說是嘉禾,可實際上想來只是說自己。周瓏心知肚明,卻也沒點破她的意思,但是也沒有就這麼輕易放過,圍著這個話題,道了一句︰「若是分家一事,咱們家若是伯父主持,你倒是無需擔心。」
文箐一愣,道︰「若是咱們分家,伯祖父在與不在,不都一樣嗎?難道因為他不在,還能分出兩樣來?」
周瓏輕輕一笑,佷女兒果然是對家中諸人不熟。多嘴地道︰「說不準,還真兩樣來。他若不在,現在分家不一定能分成,若真鬧得必須分家了,只能以劉姨娘為主,那四嫂肯定樂意。」說完,又以某種期望的眼神看向文箐。
文箐這下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對于她投過來的目光,她自認自己沒有這個能耐。對于分家,分多分少,是否公平,她也不太計較了。她盼著分家,並且要讓文簡歸家,圖的不過是想分完家後,劃清有多少產業,這樣日後自己所掙的,就不會再模糊不清,而是能明明白白地算到文簡頭上。否則便如現在吃大鍋飯一般,最後又得分到各房頭上去。以前的她可以不計較,只以後自己辛勞所得,可是不想被人算計瓜分了去。
她听得周瓏在旁邊問了句︰「伯父可有同你提到分家一事?」
文箐搖了搖頭,亦試探性地問道︰「小姑姑,分家是好事嗎?。」
周瓏不知她是真傻還是裝傻,對自己提這問題是信任自己還是考究自己,心亦繃緊了些。看她兩眼,見她好似一臉迷糊不解狀態,心又放松了些,道︰「若是不分家,你我自然不用顧及這些,只需照顧好自己便是了。只是一旦分家,咱們跟哪個?三哥?四哥?你想過沒有。」
文箐發愁地道︰「三叔對我們很好,人也和氣,好似十分好相處。只三嬸似乎不太喜歡我……」
她略停了一下,又道︰「四叔這人也不壞,只四嬸,我是得罪了兩次……」
周瓏不吭聲,听著她在繼續道︰「郭娘子說,分了家,我弟可能得些產業,我要是跟了三叔或四叔,自然便由他們來打理。三叔是舉人,不懂這些,四叔現在就管著全家的產業,自然是沒問題……」
「小姑姑,若你是我,你會選哪個?」周瓏沒想到,文箐突然拋出這個問題來問自己,被問得頗有些措手不及,一愣,道︰「我?我……」
文箐天真地點了下頭,道︰「是啊,小姑姑,你比我大,和三叔四叔在一起時間比我長,不如幫我選一個?我怕到時分家時,他們問我,我不知該如何答啊。」
這個問題,後來文箐發現,根本不是現在這般考慮的一個狀態。到分家那日,竟然是三叔四叔把自己當籃球搶,而不是把他們姐弟當球在推。
周瓏卻想得明白,這事哪里是自己的意願能決定的?就象自己同姨娘,誰會為自己去著想,會問自己要選哪個?不過是最後分家的主持人一句話決定罷了。而文箐姐弟呢,人微言輕,若是劉姨娘主持,那是根本不會問他們姐弟的意向的。故而,她此時的意思,不過是想著文箐姐弟如今在周敘面前有幾分得寵,要是現在提出分家,或許便能公平分得家產,若是文箐有自己的選擇,在周敘面前稍微透露一下,舉許多得到些照顧。
她如此想,也如此說了出來。文箐听了,倒是很感動,沒想到周瓏還真為自己著想。可是,現下是沒人公開提分家,她若是在周敘面前冒然提這事,那會給周敘如何一個印象?等于是在周敘面前告三叔四叔的一個狀了。
文箐認為這太傻了。自己畢竟年小,分家哪里由得了自己說的?在男人為主的社會里,分家這事,要提也是三叔四叔提,弟弟再得寵,也不過是一個孩子。其所言,或許是童言無忌,卻是提不得分家這大事兒。
周瓏也是心知肚明︰「這事我也只是一說,你與文簡卻是不能提的。」說完,又是嘆氣。她目前真不想分家,可是听著三嫂屋里傳出來的話,似乎分家是必然的。她在擔心,分了家,沒人管顧自己了,自己能得多少錢?就手頭上分得一點錢,自己又沒有議親,身為女子,沒有進項,那點子嫁妝還不給吃沒了?
文箐听她重重地嘆口氣,問道︰「小姑姑,你所慮為何?」
周瓏抹了一下眼角要浸出來的淚,道︰「無事。不過,你好歹是有文簡,他終歸是有一份家業的,你們姐弟守著這些,定是不用太擔心的。」
文箐直接問道︰「那你同太姨娘呢?按平常人家分家來說,是不是也就獨門過日子了?若是如此,我認為這是好事啊。花錢也不用看人眼色了。」
周瓏搖了遙頭,「哪里能如你說的這般輕松。我是女子,哪能分戶過?不過是看哪位兄長憐惜我一些,肯多加照顧我。就算是分戶過日子,只我與姨娘甚麼也不會,又如何謀生計?讓我姨娘給人做針線活?」
文箐沒想到她比自己的處境還可憐。古代女子,離了男人果然是沒法子,就象周瓏,一直是靠月例過日子,在周家雖是妾室所生,可是吃的住的不短穿,衣食上來說不分家自然是無憂,一分家,似乎只得靠哪位哥哥嫂嫂施舍了。在她自己而言,若是沒哥嫂的照顧,或許留她那一份嫁妝不是田地的話,那就沒有生計來源,她所會的,只有針線活。
文箐想到「大鍋飯」果然是對于那些沒有生存技能的人來說,一旦這「鍋」給打壞了,這些人的吃飯問題一下子便讓他們難過了。她是想著自己無論如何能掙錢,只要給她一定的支配能力,比如外出的自由,或者有能讓自己支配的下人,便總會有謀錢的地方,斷不會餓死窮死。相比較而言,周瓏她的一方空間全是周家後院的這片天,她是真的沒有任何法子能生財來。這便是古代女子不得不依附于男人而生活。
文箐有所悟,一下子便是十分關心起周瓏來。若說此前她與周瓏之間,不過是略有些相互利用,尤其是她,對周瓏母女並無太多感情,只是她們好幾次相幫,尤其是在小事上,讓小月與關氏上沒少幫自己,幫嘉禾,這讓她無端生出了好些好感。現下曉得周瓏的處境,頓時同情心勃發,滿腔翻滾著對她們的可憐,于是情不自禁就沖出一話來︰「那要是分家後,我不選三叔四叔,選太姨娘與小姑一起過日子,可行?」
周瓏正處于發呆狀態,突然听得這一句,有些沒應過來。「箐兒,你說,你說甚麼?」
文箐月兌口而出的那句話後,亦發現自己略有些感情用事了,不過已說了出口,只好再重復一遍。周瓏這次听得甚是分明,眼淚便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哽咽地道︰「難為你有這般心思,小姑甚是感謝。只是你我的話,作不得主的……」
文箐最怕人家在自己面前掉眼淚,鼻頭亦發酸,眼眶里有些潮,道︰「事在人為。分家時,咱們總會在場吧?不會是連我與弟弟的面都不讓露一下吧?到時得了機會,我們爭取……」
周瓏抹著淚,抽泣道︰「分家時,不會有我與姨娘的位置的。文簡是二哥的子嗣,自是可以,或許有……」
未雨綢繆。文箐听到這里,倒是放心起來。只要有弟弟的位置,那自己或許能教他幾句話,讓他不得不提到自己,只要自己能出現在大人面前,便要爭取一番。另外,她尋思著,三叔三嬸愛錢,是不是……
她還沒想好,小月卻是回來了。一進門,便嚷嚷開來︰「小姐,小姐,嚴氏帶著兒媳鬧到長房那里去了」
周芸嫌她嗓門太大,扯了她一下,道︰「你這麼大嗓門,要嚷得人盡皆知?」
小月吐了一下舌頭,道︰「反正過不得一盞茶功夫,家里上下都會曉得的。長房那邊吵鬧起來,三女乃女乃那邊余氏也在瞧熱鬧呢。」
關于嚴氏為何吵到了長房這,說起來嚴氏這人就是你不去惹她,她都要尋茬賴上門的,更何況是周敘派了周榮兄弟去詢問定旺他們一些事。這讓周盛他們嚴重不滿,嚴氏正因為女兒婚事不順,故而大鬧起來。
周芸的事兒,周瓏確實沒插手干預,可是她不去捅這些事,自有嚴氏得罪的其他族人將她無故責打堂兄妹一事捅到了孫家耳里。魏氏過壽,孫家亦因為沾親帶故來人送禮,有不滿嚴氏的人,暗中使壞,提起了祠堂門口周芸的潑悍,孫家人听在耳里,很不滿,通過媒人透話過來,讓嚴氏約束周芸,若真是開了祠堂,那這門親事不作數。周芸沒想到,竟會發生這事,氣惱歸氣惱,卻是沒處發泄。養的一只貓,不知為何,這春節大冷天的,好似要叫春了。爬上爬下,沒個安寧。她只拿貓生氣,貓爬上了後檐屋角,同隔河一鋪面上的貓相互叫上了。
這要說到古代蘇州的房子,雖大多是靠河而居,那亦是東西走向的河道,河南岸皆是住宅,北岸是街路。而南北向的河流,則兩邊都是街道。周芸他們一家,自住在河南岸。
貓叫不停,周芸氣不過,拿了根竹竿子就去捅,貓越叫,她越要趕,于是人貓斗上了。這人就是個缺筋少弦的,否則人怎麼同一畜牲計較上了呢。彼時正是黃昏時候,北岸街面上行人匆匆,有人見得這情景,免不得在那邊大笑不已。周芸又氣又惱,羞憤交加,一不小心,身子就從樓上翻倒了河里。幸而有船經過,只吃了些水,嗆個半死,給救了上來。
不知情的,自是以為她因孫家之事想不開,尋短見,欲跳河自盡。周芸兄弟周定旺定祥他們是左右遮鄰里嘴,只北岸上的商戶與購貨的,個個瞧在眼里,這事兒,不過一天功夫,竟是傳開來。
而此時,偏周榮他們又上門去打听。嚴氏雖被禁足,卻不思反省,只將這些事全賴在周敘他們這一房身上。故此,在屋里大罵不已。周榮這人其實不傻,只是心思不太活絡,認死理的。偏嚴氏在屋內罵得大聲,周榮卻听到了,听得她先從文箐罵起,最後竟是罵到自己父母身上,忍無可忍,推翻了其堂屋里的桌椅,怒而訓族佷定旺他們,免不得說及嚴氏婦功婦德皆不宜作為周家婦人。這就捅了馬蜂窩。
周賡拉著大哥趕緊出門,沒想到前腳剛進自家門,嚴氏帶著兒媳吵上門來,開始大肆撒潑。定旺也知不妙,這事鬧開來,如何是好?只派人去請周盛過來。周盛在周敘面前終究是晚輩,被其妻子勸住,讓他莫要去摻合,于是不肯動窩。
周敘正愁家中之事不寧,沒想到周成家的人竟鬧到自家門上來,原還想著過幾日開祠堂,且听他們說幾句好話,情面上大家過得去便是了。此時亦下不來台,魏氏窩火,自然是護著長子,只讓人去趕嚴氏一家子。偏嚴氏竟當場箕踞于地,撒潑打滾起來。周玫在母親面前煽風點火,一時,長房與周成那邊成了水火之勢。
最後沒辦法,彭氏只差了婆子趕人,好不容易攆到大門口,嚴氏卻是哭鬧嚎叫,讓周家丟盡顏面。最後還是周東那邊出面,勸周盛妻子拉了嚴氏回去。
可是,周家沒消停。真正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魏氏剛進屋,卻又听得文道︰「不好了,二房五嬸她們鬧起來了。」
前面說到李氏與鄧氏倆人關在屋里「和談」,可惜這兩人都不是真正能夠相互合作的對象,故而最終沒達成一致。二次「和談」宣告失敗,兩人鬧僵。
鄧氏的委屈求饒,在李氏那一方,並沒有得到滿足,而其最後的逼迫,竟是勢得其反。李氏打從鄧氏說出娘家弟媳竟也順走畫後,感覺鄧氏要挾于自己,這不是讓自己受制于人麼?依她性子,哪肯承認,這樣便是有把柄在鄧氏手里,那分家自己還能佔到什麼便宜?于是出言相諷。
鄧氏見李氏強硬,更是恨其見死不救,亦是不罷休,相互揭起短來。女人斗上嘴,竟忘了當初自己本來的目的。這動靜鬧起來就大了,嗓子一個比一個尖細,音量一個壓一個,比著比著,罵聲越來越大,鬧得後院差點兒人盡皆知。
于是文在屋里听得爭吵,竟是直接跑去前院找父親周騰;而文籌姐弟那邊亦是由丁氏口里得知,文筠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太姨娘搬救兵,文籌嚇得只找周同去了。
周騰出現在門口時,兩妯娌正關著門用蘇州話罵得不可開交之際,屋內罵聲交雜,彼此並不是那麼你一句完了我再一句地對罵,而是只听半句便亦不停嘴地回擊。在其他人耳里,這些罵聲只有如屋外那河水,源源不斷,卻是分不清哪里是源頭,哪里是話尾,一句趕一句,亂七八糟,。
周騰氣得怒踹了門,進去,兩個女人聞聲皆不再罵了,周騰掃了兩個女人一眼,怒道︰「你們這是鬧的甚麼?」
李氏見得自家男人,卻只微愣片刻,立時似找到了靠山,便哭訴起弟妹誣賴人,要挾自己;鄧氏被她這麼「先聲奪人」氣得雙目冒火,一想到弟弟或許過了今日便是九死一生,立時也哭鬧起來。
周騰見女人這般動靜,更是火大,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在地上「成何體統」這嗓門音量十分大。旁邊文瞧著爹面色鐵青,咬著牙,瞠著目,嚇得她打了個哆嗦。
由于周騰用力過猛,杯子擊在青石磚地面上,碎成幾塊,有兩塊便彈向了門口。周同被郭良推著正巧到達,眼見門里飛出來的一物事,碎片就飛向了他,郭良嚇得拖著輪椅往旁一閃。只他旁邊的文籌卻沒那好運,他听得姆媽在屋里哭,便跑上前來,那碎片正從他右耳邊劃過,立時血滴在右肩上,他也喚出了一聲驚叫︰「啊」
劉太姨娘由孫女文筠與韋婆子扶著,踉踉蹌蹌地趕來,正好見到「血案」發生。最寵愛的孫子受傷了,這還了得
劉太姨娘立時就呼天搶地起來,嘴里大聲哭叫著︰「心肝兒,乖孫子,這是哪個沒良心的啦,竟連個小娃兒也不放過……」
鄧氏亦從屋里撲過來,哭道︰「籌兒,籌兒,傷到哪里了?讓姆媽瞧瞧……」
兩個女人一個孩子,哭聲蓋過一切。李氏此時十分緊張地看向周騰。
周騰不過是想摔個杯子制止兩女人的聒噪,哪里會料到出此意外——不僅是傷著了文籌,竟然還是劉太姨娘在當場。這下麻煩大了。
周騰搓著手出來,要請姨娘與周同進去。劉太姨娘疼小孫子,哭一陣,停一下,又哭一聲,追究「罪魁禍首」是何人。周騰不得不低頭認錯︰「姨娘,是兒子一時大意,失手無意中傷了佷兒,這事,真是意外……」
劉太姨娘用手帕捂著小孫子的耳朵,听著文籌「哇哇」地號啕大哭,只覺心肝摧裂,又哪里听得下周騰的解釋,怒道︰「你眼里還有手足嗎?。」指著坐在輪椅上的周同,哭道,「你讓弟弟傷了腿,如今求不得功名,毀了他的前程,還不夠麼?姨娘是指望不上你的,只盼著你弟弟能出人頭地……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你弟弟眼見有出息了,卻被你一手給毀成如今這般……」
她似乎哭得上氣不接下手,只是沒緩一口氣,又繼續罵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狠心的毀了你弟弟不說,難道還要毀了你親生佷兒麼?這要是沒了耳朵,就是殘了,日後哪里還能考取功名?他爹已經被你連累成這樣,你還要待如何?你與同兒都是我親生的,你怎麼就狠得下這個手來呢你若是眼里有我這個姨娘,念我生你不易,又豈會這般待你弟弟,你要氣死我了……」
周騰低垂著頭,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文從下往上看父親,亦見到了他眼里滿是淚,一滴一滴往下落,只其他人都沒見著,便心疼父親,幾步跨出門去,站到到太姨娘面前,替父親打抱不平,道︰「太姨娘,不怪我父親,是四嬸找我姆媽吵架,我爹勸不過,才……」
她不說還好,只這一說,劉太姨娘自然認定她是偏幫自家爹娘。文愛告狀,平時總惹文筠,這些劉太姨娘一清二楚。她不喜周騰夫婦,連帶著文筠文笈亦是不喜。此時她一出頭,劉太姨娘更是沒好話︰「我教訓你爹,你一個小輩的站出來,還沒家法了?李氏,瞧你教的好女兒,哪里分尊卑長幼的」
李氏只急著去拉文,文委屈地哭道︰「我爹又不是故意的,是文籌自己撞上來的,他不來,怎麼會……」李氏急得只捂了自家女兒的嘴,不停掉淚,最後還是余氏拉了文到隔壁,哄道︰「五小姐,這個時候,你就莫要添亂了。」
文腮上掛著淚,十分不滿地道︰「太姨娘偏心,我爹明明不是故意的……都是四嬸他們一家多事,他們來我家吵架……」
余氏可沒功夫勸她,只讓小西盯緊了五小姐,莫要讓她出去闖禍。
周同小聲地哀求姨娘莫要在門口哭鬧,劉太姨娘卻嫌小兒子太過于軟弱,哭道︰「你就是太念手足情了,你瞧你哥可真替你打算?你以為他這幾日所忙為何?」
這話說得周騰與李氏心驚,劉太姨娘起身,伸長了手,指著周騰道︰「你莫要以為我不管事,這院里我就是聾子瞎子一個你干的好事,自有人曉得。你當著你弟弟面說說,你不就是找我原來的舊帳本,尋你弟的不是,算計你弟用了多少錢」又指著李氏道︰「都是你這個女人指使的是不是你鬧著要分家,慫恿我兒子這般做?那日我不過是訓你一兩句,你卻做出這等事來我既能讓你管家,我亦能收回來這家里,論年長,還是我」
周同听了前半段,只張大了嘴,以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三哥周騰,又瞧向李氏。
周騰與李氏沒想到劉太姨娘當眾戳破這事。李氏被劉太姨娘要挾要收回管家權,心里也火︰她生病時,要躲魏氏,便把自個兒推出來管家,如今長房要上京了,她便要收回自己的管家權。說來說去,姨娘這是過河拆橋。于是這些年來積壓在心里的不忿,此時見周騰竟是掉淚,心疼不已,也忍不住了,回嘴道︰「姨娘,你說三郎這般算計,可是他若不在外頭算計,這家里吃的喝的又從哪里來?他在外頭掙錢不易,家中哪個曉得?四弟花錢多少,你比我們更清楚。這些年,家中盈余總是不多,你只指責是三郎掙得不多,怎麼不說四弟每年花去多少?這些錢,四弟你自個心里有數麼?」
周同還沒從三哥查自己的歷史老帳一事中醒過來,此時被李氏問得張口結舌,「我,我,我……」
劉太姨娘容不得兒媳在自己面前這麼威風,而且還是如此質疑自己最愛的兒子,此時指著李氏罵道︰「你又有甚麼能耐來說你四弟你一個婦道人家,他若不是被你男人傷了腳,會如今活得這麼憋屈麼?你們只道他花了錢,若是他沒傷了腿,改日得了功名,是不是你們也要跟著水漲船高?如今好了,你四弟前途被你們毀了,不過花一點兒錢,打發心情,卻被你們這般指責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麼?」
之後的話,大多便是劉太姨娘不停地責問周騰與李氏,周同苦苦哀求姨娘莫要鬧下去了,鄧氏查看了兒子只是劃了點皮,讓丁氏帶他回屋里敷藥,自己卻扶著劉太姨娘,听她數落,自覺心里大出一口氣。
李氏不顧周騰勸阻,一心想在姨娘面前辯個分明,替他出口氣,偏偏身份所限,不敢正面交鋒,連反駁姨娘都有所顧忌,于是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些車 轆話,左右不過是自己夫婦兩人,辛苦不已,養著一大家子,卻沒被人領情,反而一個不好,就得招人指責,實是費力不討好。若誰有本事,誰來掌這個家,誰來打理產業……
說到這兒,話已是撂明了。李氏與周騰不願挑這一大家子的生計了,大家各憑本事各自管顧自家吧
劉太姨娘當著風口站著,鼻炎就犯上了,言辭不清地怒道︰「好你們既這般說,那就是要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