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第一卷 正文244 暗流1

作者 ︰ 一文錢員外

說到學畫之後,影響最深的還是文。

她問許先生︰「老師,您能教我們作畫嗎?。」

許先生道是自己難登大雅之堂。他本人確實不太會作畫,是以無法教周家各女弟子。

文郁悶。私下里便說先生不好,嫌棄地道︰「沈周都能畫好,偏他這大年歲了,卻是作不得畫。」

在她看來,既讀詩書,為人師尊,便該甚麼都會。幸而文笒上京了,否則听得她此話,定會極大的笑話她不可。

文箐聞言,也有些樂,小孩們都以為老師是萬能的,幼時常將老師的話奉為聖諭,言而必遵,是以在心中總是以一種仰視角度來看待老師。文初入學,也如此。她這麼問,雖可以說是天真無知,可是終究是小女孩言語太無忌,有時說話著實讓許先生難堪。于是,文箐也忍不住刁難她道︰「家中藏書萬冊,可有哪一個全讀過了?」

文嘴一撇,不以為然地道︰「那麼多書,哪個能讀完。」

文箐再問︰「祖父也曾作過王府師尊,卻是因治經而出名,可祖父不曾因畫而名噪一時;宮中畫師作畫很好,你可沒听說還專門要治經的?家中藏畫不少,不比沈家少,可家中如今也只有四叔一人還能作畫,其他還有哪個能如沈家人善畫?」

她每問一句,文便咬一下牙,最後被文箐問得十分心虛,便低下頭去。

文箐便道︰「家中請先生來為得是教你我識字、明理,非是萬能。術有專攻,世間沒有哪個是全才的。」

文小聲求饒︰「四姐,我錯了。」

文箐發現她有一個進步,雖還十分任性,可如今真會「認錯」了,以前打死仍要嘴硬。

文很佩服地看著四妹這麼教導五妹,道︰「也就你能治得了她。便是她姆媽說話,她有時都頂嘴回駁的。」

文性子其實要說起來,真如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倔驢,有時也欺軟怕硬,文箐開始時老讓著她,發現她好佔便宜,這習性很不好,後來便一改先前對她的態度,見其不對之處便索性直言指出。文對這個四姐是又敬又怕,明明同自己差不多大,現下卻心服口服,唯其命是從。

而文之所以一心想學畫的原因,其實說來好笑,除了因為她是沈顓的擁躉以外,便是因為她繡花時,嫌余氏畫的花樣不好看,于是無心繡花,偏她自己不會畫。如今文箐在家也學著繡些小物事,文一見四姐自己畫的花樣比自己的好看,便常常奪了過去。文箐也煩她這個,話說得重了點,她便心里想著不求人,要自力更生。

孩子想學東西,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而且也值得鼓勵。

文箐為其出主意︰「你同三嬸說,家中又不止一位許先生,四叔那邊也謀劃書塾,且瞧老師中有哪個善畫的?」

文直搖頭,道︰「我姆媽說再請先生來教我,便又得多花一些錢。又道女子學畫無用,不同意呢。」

讓李氏往外掏錢,她肯定心疼。文箐想,文筵現在要考學,自是打攪不得,可四叔周同其實就會作畫,只是畫得不如沈家人好。便道︰「我同你一道學作畫吧。畫了之後,你暗里去請教四叔。只是你不許與其他人說是我教的,三嬸那兒都不能說。」

文開始不信,四姐會作畫?又擔心四叔不教。文箐便讓文簡去找周同,周同二話沒說,果真同意了。

文箐雖不會作山水畫,可要是真動筆,肯定是比文這個一點沒學過的要強。她隔三差五去藏書樓里看畫,然後查看前人筆記,凡講如何運筆,如何作畫的書,便螞蟻搬家一般,往自個屋里搬。畢竟這是充實理論知識的時候。

文筠不高興,因文箐與文走得很近,暗里說與鄧氏听。鄧氏便譏諷文箐,「她還能無師自通不成?」心中卻想︰這書冊都是自家名下的財產,文箐搬書,就等于搬自家的錢財。她不樂意了。

文箐平素對她忍讓居多,此時便頂了一句︰「四叔讓我來取的。」氣得鄧氏啞口無言。

李氏那邊現下沒功夫來教導文,她打開春就忙,因為周騰老是早出晚歸,基本不著家。文有微詞︰「我這個月來,好似才見著父親的次數兩個巴掌就能數完。」

周騰是個萬事必躬親的人,大事小事胡子眉毛一把抓,明明有余春這個管事,有些事盡可以放手讓掌櫃的和余春忙乎便是了,可他不,他恨不得坐在鋪子里算計錢財,偏是鋪子不止一家。如今,春日蠶絲已早成了,第一批春綢該上市了。

按說,這正是賺錢的好時機,李氏應該高興才對。可李氏這些天,悶悶不樂。文箐生怕觸了霉頭,尋思著還是要與三嬸或四嬸少打交道為妙。可是,隨著李氏心情不好,這飯菜上便不如從前,倒也不是虐待文箐姐弟,因為文也抱怨。

這讓文箐想起事先說好的,這上半年還是李氏管飯,下半年都各自開伙了。她把這事說與方氏听,方氏道︰「先前事多,此事早該安置了。」

方氏又提陽澄湖那宅子一事,文箐也沒辦法,只說周大管事在操持,現下也不能與李氏他們透露出來。

方氏心急如焚,因為日前有人來提親,卻是以前要與周芸聯姻的孫家。這事傳到周家人耳里,就好比吞了一個蒼蠅似的。李氏二話不說,冷著一張臉就打發了人。說與周瓏听,周瓏還很感激地同李氏道了謝。

李氏帶著笑,在周瓏面前端得架子道︰「要不是三嫂為你著想,誰個還真替著想?你若是日後有個好姻緣,莫忘了三嫂如今這般費心便是了。」

文箐去與李氏打招呼,說及分灶一事,李氏不咸不淡地道︰「你們要是樂意自己吃得舒心,那便另行開伙吧。且待余春得閑了,給你們尋一個泥瓦匠來。」

文箐不敢問余春哪日能得閑,便不作聲。

李氏嘆氣道︰「不是我不管顧你們,實是現下你三叔這生意上頭的事,操不盡的心。」在文箐走出屋子時,她听到李氏抱怨道︰「好端端的,來甚欽差?這京城里沒完沒了,總是三不時便派來人。如今三郎成日不著家,好不讓人憂心。」

文箐當時心里咯 一下,「欽差」不就是巡撫大人嗎?難道周忱要被換下了?只是,這同周騰又有什麼關系?

關于文箐這邊建灶房一事,李氏終究還是上了心,並且說了幾句客套話,讓文箐他們等到了端午再說。

可是,端午節沒到,文那天卻哭著來找文箐,原因是周騰與李氏竟然吵了一架。這很稀奇,因為李氏向來是以周騰為上的,早先時,她甚至連娘家親戚都敢得罪,只因為娘家兄弟的親戚想打周家的鋪子的主意,還沒等周騰發話,李氏卻差點兒要與那親戚拼命,反正在她來說,是斷絕往來。

現下之所以吵架,還是要涉及到周瓏。這也難怪了,方氏如今在周宅中住得十分難過,因為有人又來家中提親了。

說的還是周瓏的婚事。

提親的那家人,周家人太有印象了。因為不是旁人,是任家。

孫家的媒婆前腳剛走,任家便差了媒婆來周家。

結果李氏因為惱火任弛所為,差點兒壞了周家名聲,便怒氣沖沖地將媒婆趕將了出去,破口大罵。

這事兒,她自認為辦得不差。可哪想到周騰听了,立時便怨她壞了大事,責備她道︰「你只管回復因家中守制作不得親,不允他便是了。你罵他作甚?那些話,經過了那婆子嘴,到得任家,還不知如何呢」

李氏道︰「怕他作甚?他也不過一介庶民,不過是娘舅掌管著織造局,難道還大過蘇州衙門里的大人去了?」

她現下腰板硬了,自認與官太太們有了來往,有時也能插得上一兩句話了,哪會將那八竿子打不著的織造局的衙內親戚看在眼里?

周騰罵道︰「你個渾人外間的事你哪里曉得厲害這織造業上的,哪個最大?還不是織造局莫說有個旁的事,只你得罪了他,但凡征募織工,便將你家織工盡調了去當差,你機房中的紗便架在那里,還能如何織得?都沒得布了,還能作甚買賣?」

李氏被周騰罵作糊涂,不省事。她十分委屈。她一個內宅婦人,哪會想得這許多內中情由?嘴硬地道︰「少一個織工有甚了不得的,再去找一個來頂了差便是了。」

周騰跺腳,道︰「你好生愚笨你可知,現下那任弛正在謀蘇州碼頭的那個塌房管事呢。咱們進出的貨,哪一樣不要經了塌房?」

李氏這才有些驚慌,周騰仍在罵道︰「要不然,孫家同他打架,為何不敢大肆去找其算帳?你以為咱們家還是父親在世時麼?如今不過是憑著伯父的面子,才讓你能在那些夫人面前露個臉兒,你便忘了身價,沒了高低……」

李氏懊悔,哭道︰「我哪里省得這些。現下人也得罪了,這該如何是好?」

她思來想去,這事怨誰?都是周瓏惹出來的官司,要不是她拋頭露面,她又哪會去相罵于任家?如今要是任家記恨下來,自然是要尋自家的是非,這生意上誰知曉會損失多少?

軋神仙之前,她還著意讓文去向小姑姑多學學,如今卻是咬著牙,暗恨周瓏。可周瓏經了上次事後,連房門都不出了,她想尋周瓏的茬,偏是找不出來。便生了悶氣在肚里。

任弛來提親這事,是沒法掩蓋的。夫妻二人這一吵,于是傳開來了。方氏與周瓏都膽戰心驚,偏生現下住在一起,就算分了家,給周瓏婚事作主的還是周騰,方氏心焦。

周瓏十分厭惡任弛,恨聲道︰「我現在如今在守制,他能奈我何?姨娘,且等咱們搬了出去,若是三哥允了誰家婚事,我便也告他不守禮制,看他怕不怕」

狗急,尚且跳牆,更何況人呢?

既然要另建一個小灶房,便還得看日子,哪天能動工,哪天能開火。這些瑣碎自是方氏操心,文箐只忙著再次搬家。說好了,與方氏母女倆一起住跨院,廂房飯廳,將廂房後院里建了兩間小房,做為灶房。

周同听說此事,訓了鄧氏︰「家中又不是沒有空房子,怎能讓文箐他們住得如此逼仄?」

文箐卻謝過周同的好意,她並沒想在這宅子長住,過不得一年,肯定是想著搬走的。

那日端午節前一日,她與姐妹們去上學,而小月與嘉禾閑著無事,便趕緊張羅著搬行李。李氏那邊也派了韋氏與雨涵過來幫忙。

可是在抬箱籠上樓時,還是出問題了。孫豪送來的那箱錢,因小月沒扶好,便從樓梯口滾落到樓下,把箱子給磕裂了。

嚇得小月不知所措,生怕內里物事給摔壞了,緊張地瞧向嘉禾。

嘉禾也嚇了一大跳,忙將小姐給的鑰匙取出來,打開一看,卻是滿箱籠的錢。二人驚異不已︰小姐這是哪里來的錢?

小月已渾然忘了這是孫豪當日還退回來過的。就算記得,她也只記得是小姐送出去,孫豪沒收下的緣故。

嘉禾趕緊把箱籠一蓋,道︰「家中可還有空箱籠?」

小月將功恕罪,便趕緊去找余娘子從庫房里再領出個箱子來。

只是如此一來,這一箱錢的事,終于被眾人所知。

李氏上下打量文箐,冷冷地道︰「箐兒,你既有錢,何需瞞著我們?想來修那宅子的錢便無需我們出了。」

明明文箐找她討要的是屬于文簡名下的現錢,可她卻說出這種話,讓文箐很不好受。但凡因錢財而與李氏扯上關系,她必然是六親不認的。文箐解釋道︰「這是孫家的錢,暫時寄放在這里。」

李氏不相信,要退的話,孫豪都來周家兩三次了,怎麼沒退了?

文箐不想與她分庭抗爭,否則她一定出言譏諷道︰「這是外人怕我在家無錢用,送的傍身錢呢。」這話若是說出來,估計李氏會大翻臉,恨死自己了。

李氏尋思著文箐哪里有錢來,孫家上門可沒有當面送文箐甚麼箱籠,文箐說是孫家娘舅送的,她更不信。正主孫家不送,孫豪娘舅反而送這份大禮?越發堅信文箐所言句句是虛。

這時候,韋氏在鄧氏與李氏面前都說了句︰「想當初,四小姐歸家時,便帶了幾個箱籠呢。我就說,沈家還是有錢的。」

李氏認為文箐不地道,這樣的事兒還騙自己,自己鋪子開張,正是用錢緊張的時候,偏她不懂事,還非要鬧著要修房子的錢。

余氏便在李氏耳邊道︰「沈家那個外室不就是有錢嗎?莫不是沈家真有千萬貫家財在外?」

李氏以前肯定是想著沈家沒錢的,可是如今見得文箐屋里有錢,也十分沒把握了。對于沈家有錢沒錢,于她來說本不相干,沈家有錢自是好事,就不怕文箐他們往沈家掏錢了。

只是,經這一事,李氏對文箐的態度又恢復為初見時的光景。

文也因為這事,莫名其妙又被李氏當作了出氣桶訓了一番,心情低落地來找文箐,見四姐搬完家中,原來僅有的幾件擺設全都收起來了,如今,房里空落落的。她也不知為何,總覺得愧疚,便對四姐道︰「我姆媽心情不好。鋪子里現在有事,我爹脾氣不好……」

文箐一愣,她現在可不想听李氏的事,偏文喋喋不休地在一旁說著話,原來是北京派來欽差太監,在蘇州征派春綢。很不湊巧的是,周家織的布便是在征派之列。

很郁悶,人生病了,機器也病了。IE居然登錄不了作者平台,換了也不行。只得換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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