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妞成長記 第二卷 第二一四章 前曲

作者 ︰ 菜販阿九

安哥康哥長大後都是文武雙全,玉樹臨風,白四郎白六郎一事無成貧困潦倒,白家七娘子十一娘子都嫁給窩囊廢,白逸,呃,他依然是朝中重臣……張一杰正在聯想翩翩思緒萬千時,被張華喜的話打斷了。

「一杰大哥,您看這事怎麼辦呢?」

張華喜看著張一杰拿著信良久不曾出聲,便有些急了,現在時間這麼著急,又是在衙門里,他實在是沒有心情等著看族兄發呆了。

張一杰被打斷思緒後,便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白家的人再好或是再壞又如何,只要他們不惹上自己的姑母,隨便他們如何好了。他定一定神便說,「姑母不願意麻煩我們太多,要的鋪子太小了。用潘樓街的那家彩帛鋪子,那家鋪子鋪面大,干淨,富麗堂皇,東西好搬,現在樓上一層半正是空的,直接把布帛搬到樓上去,在樓上賣布帛,底下走到樓梯的地方右手牆邊擺一排布帛就行了。」

他說得不容置疑,可是張華喜听得一呆,這相當于把樓上的倉庫當成了店面,底下的老字號另開其他鋪子了。

那家彩帛鋪子是張家祖產,張氏族學夫子的炭薪,貧苦旁支子弟的學費補貼,都是從那里出的,張家許多族人要買綢緞布匹,都是繞遠路過去那邊去買。

張華喜有些不寒而栗,他急忙勸說張一杰打消念頭。「姑母本來是定了在固子門外那邊開的,是時間太趕了,才問咱們要鋪子的。臨時用用鋪子也有可能,大哥這樣決定,姑母以後會不敢開口的。」

張一杰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那個鋪子賺錢是賺錢,但是現在有更賺錢的事了,為什麼不做?並且鋪子掛的是我們張家的名號,日後開分號也是我們張家的分號。姑母這十年內恐怕是沒精力去擴張的,要擴張也得同我們張家合伙。」

張華喜還是搖頭。

張一杰有些無奈,可這是張氏族中子弟為族中公產擔憂,他只好詳細解釋了,「你就是不明白,你看,姑母他們印十一郎的那個畫,都賺的比咱們這個鋪子多。畫還是紙印的,現在更是用上別的了,更不用提了。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這幾年姑母的運勢好了,咱們借點勢也賺點銀錢,多買些祭田。咱們在樓上開彩帛鋪子,說不準能賺得更多」

張華喜有些好奇,「賣畫不是小孩子鬧著玩的事麼,還真有得賺?」

張一杰細細解釋道,「初初尋思他們是鬧著玩,我想著咱們的伙計閑著也是閑著,幫他們賣畫也是順手的事,沒想到有錢賺,一大方就沒有提分成的事。結果賺錢得很,不過雖然沒有分錢。伙計們都有錢賺,各個鋪子的裱畫生意也來了,賣書也賣得多了。書賣得多少了,成本也下去了,咱們後來也賣畫了,賣畫不比賣書差,總之,現在書鋪比從前賺得多許多了。開這個鋪子,正好把有些畫掛在這邊賣了換銀子回來。」

「怪不得,就說今年怎麼各家分的年禮和年金都多了,原來是這樣。」

「今年年底能更多些。你同華慶好好要多用心思好好做事,凡事要站在姑母的立場上想,姑母不缺銀錢。你看,若是一開始說賣畫賺的錢還分成的話,姑母說不準早就自己開個鋪子專門賣些書畫了,咱們的書鋪的生意也還是從前一樣。姑母用了我們的鋪子,一定不會虧待我們的。你們牢牢要記住,姑母是不會對張家不利的。讓你們過去姑母那邊做事,就是圖著你們能多見些權貴,你們是旁支子弟,再怎麼樣張家不會被人恥笑,可若是貴人入了眼,便魚躍龍門了,日後你們便可照顧張氏族人了。」

張一杰這話說得明白,錙珠必計,活象個商人一樣,張華喜被說得心服口服。

張家素來自詡詩禮傳家,但是只有張振一人官職算高,其他人都官職不高或閑職,能有張家子弟從其他途徑入仕就最好了。為著家族名聲,張家嫡系的幾位公子都不能有攀附之嫌,必須走正途入仕,或是清貴度日,總之名聲絕不能壞。但是旁系就不怕。就象張滿娘是嫡系嫡女,絕不會給人為側,就算是皇子也不行,但是旁支女子卻可以。

張華喜再想到張娘子的兩個貼身侍女,都嫁得很不錯,可是張娘子也不曾嫁貼身侍女給秀才或者世家旁支子弟,無他,就是一個身份問題。他自己家中落魄,比起一般的市井平民來,還是強上許多。

加上張家只要沒有搬走的,還依附著嫡長住的旁支,在逢年過節時都有各種年禮節禮的,日子過得比上不足,比下有足。張振給族中子弟安排的差使名稱也好听得很,只說是歷練見識,還排編號什麼的。

有各種節禮,族中子弟可以免費入族學,念書念得好有補貼,貧困家有布米這種補貼,還安排種種能養家糊口的差使,于是張家再落魄的旁支子弟,世家子弟的譜都還能留著。

張華喜又想起王家的十一郎說能幫他謀謀差使,立刻心熱不已。

張華喜心熱之際,便建議道,「愚弟有個主意,既然鋪子可以借別家鋪子的東西擺著原價買原價賣,那弄些富貴氣的東西擺著做樣品也是好的。咱們張氏族人有許多好東西,借過去擺著做個樣品,可以讓顧客來去訂制相似的東西。」

張一杰覺得這主意不錯,便贊了他,張華喜自然更是激動,兩人聊了很久,張一杰又指點了張華喜一些事後,天色已晚,張華喜匆匆的又趕去福墨園。

張一杰回家後同父親匯報了些事。

張振覺得長子這事處理得很好。

既然是筵席,自然得有歌舞,張滿娘讓張五郎去請以前常請的五可柳夢鴿,還有最新聲名鵲起的花佾佾。

結果五可卻拒絕了,張五郎回家告訴大家說拒絕理由是可以訂一日,但是不可能好幾日不確定的都空著。

張滿娘很憤怒,大聲說,「她還要不要出來撈了?以前白捧她的場了。十一郎又沒訂是哪一天來,我們怎麼可能一直訂著,萬一他十天半月後才來呢?我們的鋪子還沒開沒賺錢,怎麼可能先把銀子往水里扔?」

那鋪子是張娘子的,不過張滿娘已經習慣性的把這種事當成是自己的義務了。

「柳夢鴿也就五可唱曲時舞得最好,現在五可不肯,那索性她也不要請了。到時換其他人就好了,反正就算是當天去訂,也有伎人肯來的,全京城又不是只有五可一個人。就象滿娘子說的一樣,以前白捧她的場了,我們再另外捧一個好了。」想著朱三郎以前在時,五可都肯一文不收的唱曲,張五郎便心情蕭索。

「從前都肯來的,現在怎麼不肯了?」

二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忽然想起以前都是朱三郎請五可的,又想起五哥長得艷若桃李,眼波總是飛向朱三郎,不由得心里一緊。她偷偷的看張滿娘,滿娘臉上只是憤怒,又看張五郎,張五郎的眼光一踫到她的眼光立刻移開,她立刻覺得五可同朱三郎定是有什麼。

不過,一個唱曲的伎人,就算江湖地位再崇高,也只是個唱曲的伎人而已,二妞決定把這種疑問埋在心里,不同滿娘說。

當日二妞沒找到令狐猛,她留言了木記漆器鋪的伙計,說次日再去找他。

次日二妞去包記那邊時,令狐猛在木記漆器鋪呆著,見到二妞便跳起來興奮的問,「是不是十一郎約在下見面了?」

可能是因為誤會消失了,二妞也不反感他了,也沒有故意刺他,「是啊,不止是十一郎啊,很多人都想見到你啊。漆雕雙絕的令狐猛呢,誰不想見。」

令狐猛大喜,沾沾自得的說,「不止是漆雕雙絕,在下還有許多出色的地方呢,在下寫的草書也是極妙的……」

二妞忽然覺得他定是個話嘮,不打斷就會講許多話了,便當機立斷的打斷了他,「十一郎贊你雕得頗有古風,大家都想見一見你,你說過可以當著眾人的面雕的對不對?」

「不要叫我令狐猛,我已經從家里跑出來了,我的事與我家人無關的,叫我小陽哥就行。」令狐猛溫和的表示不要提令狐這個姓,他覺得二妞問的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是點頭表示自己敢在眾人面前雕東西。

見他點頭承認,二妞立刻笑著說,「十一郎過去我們府上玩,自然有許多女孩子仰慕他的才氣跟過去的,你同意了當著眾人的面雕東西的,到時不能耍脾氣跑掉的。」

令狐猛恍然大悟,立刻反駁道,「你剛才套我的話……我又不是玩雜耍的,我為什麼要在大家面前表演。我才不要呢,我可以當著十一郎的面雕東西,不等于說當著一大群女孩子面前雕。」

二妞抬起下巴,冷哼一聲,「大家切磋交流一下,有什麼的。可以當眾寫字,可以當眾吟詩,可以當眾作畫,為什麼不能當眾雕東西了,難道你覺得雕東西這不是文人的雅趣麼?」

雖然世人都覺得漆雕都是匠人所為,令狐猛從不覺得雕東西是下九流的事,康還打鐵呢。不過他覺得二妞的話語是個圈套,只板著臉說自己不願意就是不願意,不會屈服的。

二妞只覺得好笑,撇了下嘴說,「都說了那天絕對純粹是切磋交流了,我們都不請唱曲跳舞的伎人了。若是你還覺得不肯當著眾人雕東西,那我真覺得你是看不起漆雕這種事了。」

令狐猛還是搖頭。

二妞感覺到他的態度有些軟化了,便又笑著勸說道,「人家十一郎是信國公府上的,你們令狐家再怎麼名門,也比不上信國公府吧,人家都肯當面做畫,並且,人家的畫還被我印了在書鋪里賣呢。人家十一郎做得的事,你不敢做麼?可以的吧,你看,說不準就有萬千女孩子被你迷倒,個個都來學雕東西了。說不準有名門貴女看上你,願與你結成秦晉之好,那你家人定不會再怪你了。」

令狐猛听著覺得很好,但總覺得有絲絲不對勁,可是他又說不出來,只說,「反正若是有誰當我做匠人那樣折辱我,我就拂袖而去。」

「哎,表演的人都是那些公子千金們了,哪里有什麼匠人。你不要太敏感了,只要人家不明確的說出來,應該不算吧。」

「嗯。」

「那我保證,誰若是敢在我們福墨園明明白白的辱罵你,那我們就立刻趕他走。就算不當場趕走他,也會在眾人面前辯個是非曲直。」二妞連忙保證。

令狐猛對此嗤之以鼻,「我才不信呢,你當我是小孩子呢,我自己家人都看不起我這點,怎麼可能要求別人不輕視。」

二妞斜眼撇了他一眼,「你真蠢,你知道我為什麼昨天急急忙忙找你?今天又來?」

令狐猛誠實的搖頭表示不知。

二妞得意洋洋的說,「十一郎早就說想看簪子是誰雕的了,不過他忙,我也沒當回事。這次我寫了封信給他,然後呢,他是晉康郡王的伴讀,兩人是一起長大的,臭味相投得很。這次是晉康郡王要看你,你說,有誰會拂郡王的意頭,那真是自討苦吃。郡王可是年少氣盛,什麼事都敢作敢為的年紀喲。」

令狐猛對王敏儀神交以久,听到要見他的是王敏儀一起長大的朋友,倒是很興奮了,得意的嘆了一口氣,「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勉強答應你吧。」

張家在潘家樓的彩帛鋪子很快就騰空了,阿誠與包包又在木記借了不少漆器,還有令狐猛一眾搗鼓的一些東西,加上張一杰送過去的張家眾人借的擺設字畫,鋪子總算擺得七七八八了。

那些屏風椅架都精致無比,經過眾人擺來擺去,看著也頗為順眼,因著精雕細琢而顯得滿眼富貴之氣了。

這個鋪子里擺的東西都價值連城了,阿誠嘆道,「我本意要賣給那些租房住的舉子的啊,這樣一擺,感覺太大戶人家了。」

冬芹也過來了,听到這話,偷偷的掐他一下道,「你真是小家子氣,人家十一郎幫咱們傳播名聲,你還賣租房的舉子,這不是大材小用麼?你想想這邊的鋪子租金是多少,賣那種便宜貨大家喝西北風去麼?」

阿誠只是嘆氣。

听到他們爭執,二妞便笑著說,「沒事的呀,固子門外還是阿誠哥那樣的安排就行了,這邊賣富貴人家也行的。」

听到這話,冬芹依然擔憂不已,猶豫的問道,「會不會那邊店帶得這邊店賣不起價錢?」

「哎,擔心那麼多做什麼,兩邊店東西不一樣,一分錢一分貨,各不妨礙的事呀。放心吧,怎麼樣也不會虧的,大不了把貨清完再把鋪子還回去。人家弄得這麼辛苦,冬芹姐姐不鼓勵下我們,還潑冷水,我回頭要同夫人說,讓夫人說你才好。」二妞笑嘻嘻的開著玩笑。

彩帛鋪的掌櫃同張華慶兄弟聊著天,他也是張家旁支,听到這話斬釘截鐵說,「這邊鋪子的收成大多都是祭祀和族學用的,我們張家的祖宗一直保佑著我們,從來都是賺錢的,從來沒虧過,這次也一樣的。」

這話卻不好再往下說了,眾人都笑了下不說了。

鋪子里準備好後,二妞便送信過去給王敏儀表示一切就緒,王敏儀立刻選了時間,定下了客人人數與僕從人數。

張娘子便附著名單並修書一封給張振。

張振喚來張一杰,候他看完信後便擼著胡須說,「小孩子的事,大人幫幫手也行的。借點人手幫忙,借點氣,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你姑母那邊宴客,若是人去得少了就不熱鬧了。」

這里面有三點意思,就是在錢財物上可以幫忙,還可以叫親朋好友過去幫忙壯壯場,但是大人就不要去了。

沒有下帖子,沒有成年人出席,就沒有立場問題產生,這個掩耳盜鈴的邏輯是很有效的,自進京後,張娘子說是靜養不應酬,只是時時以小輩的名義舉辦筵席。好吧,張家兄弟中只有張一杰成家了,張二郎及以下都沒有成家,都可以趕過去湊個熱鬧。

張一杰有些不安,「現在姑母都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單獨住著了,宴客還是得要人招呼的吧。」

有人招呼就一定得是白家的人招呼,最差也是有白家的人出場,張振氣得直吹胡子,又不好說出來,便拿了個茶盞砸向長子,「你仔細看看你姑母寫的信,幾時說是宴客了,沒下帖子給大家伙兒,只是小孩子們有得吃有得玩,連歌舞都沒有,怎麼就叫筵席?」

明知父親是遷怒,應該讓他砸一下心情會好些,可是看到茶盞是母親心愛的刑窯白瓷,砸了一個就不成套了,張一杰還是敏捷的接住了茶盞,在心里暗暗嘆息,姑母還是不能名正言順的應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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