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妞成長記 第二卷 第二三四章 結社

作者 ︰ 菜販阿九

二妞有些奇怪武元的信中沒有提三姑的婚事,不過武元很快就會過來京城,到時見面再問好了。

雲縣六月舉行婚禮是不常見的,要麼是新娘子已經出懷了,要麼女方家中踫到急事男方趁火打劫,前者會被大家笑話,後者大家會議論兩家不把女孩子當人看,反正這兩種都會被眾人時時掛在嘴上說來說去,平時提起來都會哦的一聲,再意味深長的對視幾眼的。不過田三姑這事倒是不怕,她沒有懷上孩子,過幾個沒生下來孩子前種猜想便會不攻而破。

其實就算三姑是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她不小了,李玉山也不小了,按雲縣習俗兩人都是很晚成親了。

如果不是田三姑剛退親,兩家應該一說成親,就立刻成親。兩人都外貌出眾,沒有誰委屈誰佔便宜一說,基本上人材上是很般配的。

若是有人有什麼說三道四的話出來,稍正常點的人都會覺得他們不厚道,只用甩一句話,「人家三姑兩個都這麼大年紀了,大家都應該成全才是。還說這些怪話,是巴不得他們散了不成。」說三道四的人立刻就得緘口不言。

想到這些,二妞覺得武元不在信中說也很正常,不提表示萬事順利,沒什麼意外發生。

二妞沒有人管著,手上又有銀錢,還有令狐猛一群好事之徒拾綴著,二妞便著了男裝隨著令狐猛幾人四處逛著。

這幾人一向自視甚高,當自己不流于凡俗,清高得很,倒也是處處自詡風雅,二妞跟著玩得很是開心,並且學習到了許多,對京城總體有了個大概的認識。

京城總體來講,南文北武,東富西貴。

二妞對這個很有些疑惑,王敏儀家住在東面,難道他們就不貴了麼?張娘子以前住在西面,難道就說她是豪貴麼,現在搬到東南面來了,就變成了富商不成?當然國子監太學就在水櫃街旁邊,那這邊應該全劃為南面了。這樣一劃,那張家也算是南面,張家經營的東西都同文人們沾邊,張振又在禮部呆著,那也算是文了。

不過門第這些事情都不絕對,有的家族富過幾代,族中子弟當官了自然慢慢的清貴起來,有的富貴之家也有敗落的,淪落為街邊走販的也有。

趙亞波就時時的指著某家說,這以前是某姓的宅子,門樓是復層垂花式的,磚雕花飾裝橫拱頭,門前有上馬石拴馬樁,里面更是講究得不行,結果子弟不成器,把祖宗傳下來的宅子都賣了,現在在某某樓做跑腿的小二。

又或者指著一家說,這家祖父以前是沿街叫賣的跑販來著,結果運道好,賺了錢,加上四個兒子都勤力勤勉的,結果現在發達了。這宅子買下來也得數萬銀錢了。

這幾人除令狐猛外都算是技藝高超的工匠家族出來的人了,——木少峰也不是,但是他家是賣漆器物什的,也是自幼耳燻止染的,——他們大多對那些營造方面的細節了如指掌,一說起來便如數家珍,幾人辯論起來亦是妙語生花,令二妞贊嘆不已。

這幾人在京城土生土長,自然對京城了解得很,這幾人還帶二妞去東南片離水櫃街很近的兩條巷子去玩。更令二妞大開眼界,在此以前,二妞完全不知道這兩條巷子。

這兩條巷子幽靜無比,並且可以算是水巷,岸邊全是石頭堆起,靠宅子這邊就是雜樹成蔭,完全是小橋流水穿街而過的南方風貌。不,二妞家鄉這種流水穿街而過的巷子都不是好多。二妞家鄉有旱又有澇年成居大多數,百里長堤和長渠是繞著所有的住戶的,絕不會這樣到處都放任流水流動,那樣太凶險了。

因著和陽巷幽靜雅致的環境,那里還有不少宅子正店。

二妞看到薛家分茶的幌子便很驚訝,「我早听張家五郎說過薛家分茶的分茶之技出神入化,只沒來過。原來離我們這邊這麼近。」

令狐猛便抬腿道,「那咱們進去見識下吧。」

趙亞波不防他這麼快,忙急走兩步拉回他。

令狐猛雖然跟著他走回來,但是很是不悅,「自然是我請客了,莫非你要同我爭,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趙亞波忙作揖道,「若是別的地方,你請十頓都由著你。這里不要隨便進去,說不定就踫到誰了,小心吃上啞巴虧。咱們無權無勢的,踫到誰都得得吃虧的。你不知道,這里常有權貴子弟大打出手,殃及池魚的事太多了,公道都沒處找的。」

令狐猛臉色有些靦然,「亞波莫要生氣,是我的不是。」

二妞哼了一聲,「你這張嘴,真是……等以後有空了讓十一郎同著我們一起來,對了,他在京城里頭熟不,別人能給他面子嗎?他回來京城也沒幾年呢?」

二妞本來覺得王敏儀已經很可以橫行霸道了,但說著說著她想到了他才回來京城幾年,不象其他紈褲那樣生在這里長在這里,便有些憂心了。

「你莫要替他擔心這個,他雖然這幾年才回京城,但是哪個不知曉他是陪著皇子在鄉下呆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有誰會惹他抹下皇家的面子。」听到二妞擔心王敏儀罩不住場子,周明便笑得不行,連忙解釋緣故給二妞听。

二妞听了很是高興,便又問道,「其實晉康郡王還有個伴讀,是林家的林正華,你們听說過麼?」

周明笑道,「上次听小陽兄提到過林公子,听說他人很正直的。怎麼,他也是郡王的伴讀。」

二妞點頭,「林正華也很不錯的,是林將軍家里的人,不知是不是大家說的那個林將軍的兒子。不過他們都姓林,最少應該是同族吧。他有個堂弟林江東好生煩人,不過林江東應該同你們合得來的。」

她這樣一說,幾人都笑了。周明打趣道,「物以類聚,你這意思是說我們都很煩人嘍。」

二妞點頭,「是呀是呀,象小陽兄就讓他雕個什麼那麼多話說,人家十一郎就沒有這麼多話,說畫就立刻磨墨開始動筆。你們若是個個都象十一郎這麼好說話,那就不煩了。」

周明重重的拍了令狐猛一下,笑道,「都是你,讓你磨磨蹭蹭的,連累人家說我們好生煩人了。以後不要再那麼磨蹭了,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

令狐猛尷尬的昂頭道,「我哪有磨蹭了。」

幾人說說笑笑的過著日子,倒是讓一心放在畫社的趙亞波日子稍好過了些。他定下各種章程,刪刪改改的過了好幾遍,不僅他們幾人通過,也送過去給王敏儀看過了,幾經修改,大家最後通過的一份連張滿娘白家十二娘子都有抄送一份。他就等著七月過完,八月一開始就派帖子請人去。

趙亞波日夜煎熬的等著七月過完,時間從來不以人的意志來轉移的,依然不緊不慢的流逝著。當然,它也不會同人開玩笑,不會你盼著時間過快點,它偏偏慢慢的過。七月還是結束了。

趙亞波迫不急待的在八月初一就催二妞回去派帖子去。

二妞樂得不行,張娘子捎了口信說八月初二才回的,她也會在八月初二回去福墨園去。帖子自然是由王敏儀寫了讓他去派的,二妞去派估計沒有人會來。就連主動結交二妞的許家穗娘子,二妞覺得若是以自己的名頭弄個畫社,她都不會來。嗯,是說如果平時請她來玩,她會來玩,但是組個畫社,有其他人參加,穗娘子未必會參加。

私交可以說是不分貧賤說得上話就行,但是結社就得是志趣相投,各有才學才行。以二妞的才學,估計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與她為伍。二妞對此很有自知之明

首期訂在八月初六。

很早趙亞波幾人便拖著令狐猛過來了。二妞看令狐猛沒精打采的樣子,便讓張華喜帶他先找個能靠著的地方去打盹去,等人多了就可以立刻起身出來說話了。

「怎麼不給他安排個房間睡,只讓他隨便靠著?」趙亞波捉狹的問原因。

二妞微笑,「若真是這樣,以後豈不是個個都得準備好房間,等人有需要時安排去住下來?這樣不行的,我們這邊侍候的人手不多。在園子里頭走動都有人看著,這樣才安全。沒有人專門看著,沖撞了誰是很麻煩的事呀。」

辰時過了便陸續有人來,自認為是半個主人的張滿娘和白家十二娘子自然早早就來了,同著滿娘子來的還有鄭家的十二娘子。

同滿娘打招呼時,二妞就不停的看著鄭家十二娘子,二妞對她的盛裝到來有些驚訝。

鄭十二娘子比滿娘子稍稍大些,已經小有美貌了,她嫡親的姐姐已經同晉康郡王訂了親,已經啟動了娶親的步驟了,這種已經不能反悔的親事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破壞的。象她,不是幼童了,就應該同晉康郡王有些避諱了,不能有任何的不好傳聞出來。她這樣盛裝出席晉康郡王在場的場合,若是稍有親近都會被人傳閑話。因晉康郡王納其他家女子為側妃是無關緊要,若是納她,那真是太失禮鄭家了。不過今天李康不來,那倒是沒事。

可能是二妞臉上的神情太過明顯,鄭十二娘子臉色輕松輕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來?」

二妞覺得稍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心里確實這麼想,並且在沒有長輩在的情況下,妹妹同未來姐夫走得近確實是不好的事,她便坦率的點頭,也不辯解什麼。

鄭十二娘子得意的笑著,低聲道,「就知道你擔心我們鄭家,我就告訴你好了。我知道李康不來,他捎信給我姐姐啦,他開玩笑說可以讓我出來見見世面。以後可能會同我們踫上的日子,他都會提前通知我們的。對了,他讓我們這些弟弟妹妹私下里都叫他李康,就象你叫他李康一樣。」

二妞听到這話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然後便很替五娘子高興,看來李康對她是很體貼入微的。

「我姐夫確實是很好的。他說這邊我們日後可以多來,讓七郎也常來。來得多了大家便習慣了,以後他再來就不顯得有什麼了,再說我肯定是緊跟著你一起的。」鄭十二娘子同著二妞一起樂了一會,說了些別的閑話後,便有些苦惱的低聲道,「只是我同白家的十二娘子一樣稱十二娘子,卻是很冒犯主人呢。」

這個還值得苦惱,二妞不由得嘿嘿直笑。

「那你讓我們怎麼我稱呼你呢?不成所有的人都叫你十二娘子不成?你總有別的稱呼的吧,稱呼沒什麼大不了的,分開人就行了。」

「怎麼說這里是白家的地盤,白家十二娘子是主人,我不能讓她遷就我的。反正今天我們鄭家只有我一個女孩子來了,就稱我鄭家小娘子先吧,然後等我回去了同家里商量了再通知你。」

二妞覺得這樣也不錯,便輕輕點頭。

李康同林正華都沒有來,但是陳燾有來。

二妞對此的理解是第一次聚會其實也就是一堆人討論規則,討論結社的時間地點參加人士之類的。實際記錄此事的陳燾就要來,但是李康就不用來浪費時間了,因為他在的話,就得拍板,不在的話,還可以由陳燾匯報了緩沖下。

當然,就算李康來,那些事也不會讓他做,他能做的就是坐在桂花樹下,等人煮茶煮酒給他喝。

許家穗娘子同許三郎依然來得比較早,周家的謹娘子意娘子來得時間稍次些,另一個許家的娘子緗娘子絨娘子也來了。

李家的李春生也有來,張華慶兄弟招呼了他一下,他便讓他們去忙,自己一人開始獨自飲酒。

王敏儀居然比他們來得晚,這令二妞很生氣,她笑得沒那麼高興。

王敏儀大笑,二妞也不理她,過了一會,王敏儀同她解釋道,「你看,反正該來的人都來得七七八八了,只要有人招呼就行。我這次稍晚點來,讓他們慢慢的適應自己招呼人。以後這種聚會是常常的,萬一我沒時間呢?」

二妞立刻皺眉,她忍不住很生氣,「你要結畫社就結了,反正大家閑著是閑著。只是,難道以後你不管,指望誰幫忙管著呢?那耗費的銀錢誰出,保養園子的錢誰出?」

「我不是說我以後不管了,我是說偶爾我以後沒來也不怕了。」看二妞強忍著暴怒,王敏儀依然一副翩翩溫潤如玉的佳公子形象,柔聲向二妞解釋原因,「你看,有人派人送帖子解釋原因,只說以後定會抽時間來。人家未必是不想來,只是咱們約人時間約得太趕了,說不準人家先承諾赴其他家的約。你不要把京城當成你們雲縣了,雲縣有得酒席吃,大家都會去吃的。可是酒席在京城真的不值什麼,面子比酒席還重要些。」

他這樣一解釋,二妞也理解了,到時若是昭靈郡主同李宏生那樣的惡客過來,二妞都很開心的。

令二妞沒想到的是張五郎也來了,來得時間還晚。她本以為五郎不會來了。

張五郎是同著一個檀香木幾一起出來的,那個檀香木幾一出來,眾人便開始圍觀了。

木幾大約高三尺三四的樣子,寬兩尺,桌面上嵌的心是一塊金絲楠木,嵌工就很好,趙亞波已經在那里說著如何嵌的了。鏤空雕刻有許多吉利的東西,象團壽表示高壽,蝙蝠表示多子,麒麟表示前程無限,鷺鷥,喜鵲之類的表示喜慶什麼的。當然,這木幾的四只腳都是獸蹄來著。

「鏤空雕確實到了功夫。」打完盹了精神無比的令狐猛插話,贊美了一大堆,表示確實是大師級的手筆。

張五郎微笑,「既然小陽兄覺得這雕活還不錯,那定是不錯,我是怕這邊沒有鎮場的東西,特意去找出來的。」

他這樣一說,二妞便開始笑話起他來,「你那麼忙,怎麼有空幫忙找這些東西。肯定是人家幫你找的,你做的事就是喊人拖過來這里。」

張滿娘也笑了,「既然有好東西怎麼不早點拉過來,說不準是今天早晨人家才送上門,五哥你才臨時決定過來,本來你是覺得空手過來不好意思的,對不對?」

張五郎只微笑道,「就算空手也得過來的,你們做這些事,弄得再好,我也會覺得不放心的,怎麼也得過來看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嘛,大家都一樣的。」

一說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那許三郎立刻大聲叫道,「那就有力出力吧,去喊那五可來唱曲助興,在下就出份錢錢。」

他一提五可,眾人都在說五可如何如何,二妞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大家如此推崇五可,那按許三郎的話來講,就證明五可很難請,不是掏錢就請得到的,得有交情才行,而張五郎同五可交情是不錯的。

二妞立刻便有不安了,回想一下,她覺得五可唱得不錯,可是再想到以前種種,以前隨時都會請得到五可,但是張五郎上次去請她就被拒了。二妞一向是以小人之心來度他人之心的,她立刻覺得五可同朱三郎太過親呢,為滿娘故,她板著臉大聲說,「上次我們喊她,她不肯來,太沒面子了。若是喊她的話,我們的面子擺哪里去,以後我們都不會喊她的。你們要听曲就換別人吧。」

二妞一向不怎麼出頭的,居然這樣說話,張滿娘覺得很奇怪,便用探究的看著她。

二妞看她不明,只輕聲說,「朱三郎喊她,她就來,五郎同我們喊她,她卻不來。」

滿娘立刻明白二妞的意思了,臉色也立刻沉下來了。

二妞已經說話,滿娘子也沉下了臉,看她倆的臉色,張五郎素來是對滿娘子百依百順,只要她要求不過份都會立刻去達成的。不要一個歌伎唱曲實在是太小不過的事了,張五郎決定再引申多點,他理直氣壯的大聲說,「微娘子不喜歡五可唱曲,客隨主便許三郎你懂不懂,五可不能在這里唱曲。對,五可以後也不能在我們張家的地面上唱曲。」

張家不讓五可唱曲,說得很是輕巧,可是張五郎兄弟就有五個,表兄弟更多,表姐妹更不會少了。他這樣講了,凡是不願意同他反臉的人大概都不會喊五可唱曲了。加上張振在禮部呆著,給張振點面子的人,也都不會再喊五可唱曲了。這樣,不喊五可唱曲的人就很多了,並且五可主要的客人就在這里面,以後,五可的生意應該是舉步維艱。

許三郎覺得這樣有些狠,不過張五郎那樣宣布了,他卻不好直接反駁或是說情,只急得直跳。

穗娘子狠狠的踩了他一腳,低聲喝道,「你糊涂了,人家喊她唱曲,她有膽不來,那以後人家不要她來唱曲,這多正常呀,難道這怪主家不成?」

許三郎皺眉喊疼,又道,「我是覺得她可憐嘛,誰不知道張家人緣好。」

張家不是人緣好,是因為張家人厚道,沒有怎麼得罪人,還時時會救濟下貧寒舉子什麼的,一般的人家都不願意得罪張家。加上張家的姻親結得也都是差不多的家族,自然人脈就廣了。

穗娘子听到許三郎的話更加生氣,「你怎麼沒點心眼呢,她可憐,她怎麼可憐了,微娘子喊她來唱曲她都可以不來,她願意去給誰唱曲?微娘子又不是毛手毛腳的那種垃圾,這種曲她都不願唱,這說明她根本不稀罕唱曲,她也不靠唱曲過日子,你替她擔心什麼?」

許三郎被說得啞口無言,被迫連連點頭。

穗娘子滿意的笑道,「你還不算太笨,微娘子是我們的朋友,你應該替微娘子不高興才對啊,出銀錢請個歌伎來唱曲,居然請不到,這多丟人哪。」

哈哈,今天中午以後終于出了太陽了。陰雨連綿了太久啦,牆壁濕濕的好久了,淚水,終于有陽光了。心情也好啦,啦啦啦啦,我要打起精神來,要以良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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