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道路比雲縣寬了許多,來往人流也多了很多,店鋪林立,各色幌子飄搖很是熱鬧。不過這里是京城,一切都是很應該的,這是二妞的想法,如果安哥問她,她會這樣答,可惜進城時安哥正在熟睡中,她準備好的答案沒用上。
白家世代纓簪,府第自然修得夠氣派,青磚紅瓦,兩開朱紅的大門,兩邊各有側門,門前左右有一對大石獅子,一對上馬石。
進城沿途二妞有看到過類似的,白府沒有比人家更神氣,于是二妞並未驚訝。她畢竟還小,不知這些的意義,在她眼中,只有最大最華麗的才能令她驚奇嘆息。
張娘子下車時,門口站著的兩排人齊刷刷的行禮。
登時,二妞覺得這白府比縣衙還要氣派,心里不禁有些膽怯,不過張娘子再三叮囑過她,在同人說話時要直視對方的眼神,眼神要堅定,不要閃爍,身體不能搖晃,這樣才是禮貌。所以,她強撐著沒有搖晃。
張娘子看看二妞,心里頗為得意,對著張一杰微微一笑。
張一杰也微微一笑。
春桃抱著熟睡的安哥在一旁低聲問,「請問夫人,哥兒是先安置,還是先見過老太君?」
張娘子揮揮手,「沿路勞累這麼久,小孩子身子弱,老太君那里人多吵得很,先讓安哥睡夠覺了再說。安哥醒了吃點東西,等我回去後,你們再同他一起去見老太君去。小田也同著一起去見見老太君。」
二妞連連點頭。
張娘子又說,「嗯,記得,千萬要等我回來。你們餓了就吃東西,不要等我一起吃。」
其實這時二妞有些奇怪白逸沒有在門口等張娘子和安哥,這樣不重視正妻嫡子,那張娘子母子在府中豈不是很沒有地位。同張娘子親近的二妞心中有些憤憤不平,雖然也有可能是白逸有事,但是,安哥第一次回白府,難道還有事比這還重要麼。當然,二妞不會直接問這種話,那樣相當于扎張娘子的心,二妞決定遲一點問清楚了再想辦法怎樣安慰一下張娘子。
二妞跟著春桃幾人走了好久,路過好多個院子亭子閣樓,抄手游廊什麼的,一路綠樹成蔭,處處都聞得到很濃很清的桂花香,讓人心情愉悅不已,二妞的憤憤不平不自覺就慢慢的消掉了,也有些心情看這白府了。
雖然二妞對白府是有反感情緒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白府修得確實不錯,到處都是樹,亭台樓閣點綴其中,蓋得錯落有致,頗有情趣,有些地方看上去很是幽深,與大門外的喧囂大街完全聯系不上。
福婆婆早就領著一群人在澤厚院門口等著,看見春桃幾人,便遠遠迎過來。院子里看上去樹影婆娑,有青石小徑,還有幾樹楓葉,雖然楓葉不紅,但秋意很濃很濃。
春桃示意大家不要吵鬧,低聲說安哥睡得很熟,福婆婆也忙不迭的低聲讓丫頭們鋪床去。
一堆人手忙腳亂的侍候著安哥睡下,二妞坐在外面吃了一會點心,覺得無所事事很無聊,四處張望著擺設。
二妞坐的桌椅是黃花梨的,方桌不象她家里的那樣是幾塊木頭拼的,二妞想想也是,人家是大戶人家,自然用的木頭也是大的,于是桌面是整塊的。其他地方細節也毫不含糊,桌邊上是寬邊攢框,桌沿下另加垛邊,桌面下兩端是浮雕卷草紋的,中間兩朵如意雲頭卡子花。椅背也是配套的浮雕和如意雲頭卡子花,既精致又穩重大方。
至于窗格子全是紅木厚面整雕雙面功福祿壽字形。
整塊的木頭啊,真是好奢侈啊,二妞心中感嘆不已。二妞家是新房子,窗格子是木條架成的字形圖案,就這樣,都讓左鄰右舍羨慕不已的說。
當然,二妞只是感嘆很好很奢侈,並不覺得過份,她覺得這種高門大戶,怎麼樣的奢侈都是應該的。
福婆婆安置好安哥後出來看二妞無所事事的樣子,就吩囑小丫頭棗兒帶她去院子里認一認花花草草。
二妞刷的就跳起來,引來福婆婆好一陣嘮叨,二妞就當沒听見。丫頭們都捂嘴笑,福婆婆惱火的跺腳。
二妞打量著棗兒。
棗兒大眼,瓜子臉,梳著兩個抓髻,一身青色衣衫,比二妞高出大半個頭。
棗兒見二妞打量她,也不出聲,只落落大方的向二妞笑著示意二妞跟出去。
等二妞跟上後,棗兒問她,「你是雲縣的啊,你們那里好玩麼?」
二妞使勁點頭,「我們那里很好玩的。」這是發自內心的實話,二妞是一年四季都覺得時間不夠,天天都很好玩。
棗兒又問,「那你們那里有什麼特產麼?」
二妞想了又想,搖頭,「我們那里什麼都有啊,可是沒有什麼特別有名的東西。」
棗兒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二妞生怕她再想起什麼來問自己不好回答,肯定會問自己同張娘子什麼關系的,于是她快快的介紹自己,表示自己與大家沒有什麼利益沖突,「我家里有個弟弟比安哥大幾個月,我常常帶他們倆一起玩的。本來張娘子回京城來,我阿娘說是怕以後山長水遠再見面只怕是很難的。張娘子臨進京時又有喜了,她怕沒空陪安哥玩,安哥過來京城,總得慢慢的才同你們熟的。加上我阿娘覺得上京多見識下也好,就讓我也一起進京了。等安哥大點了我就回家去的。」
「想必安哥也是喜歡你,夫人才要捎你進京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院子里果然很多花花草草,此時正是九月,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大大小小各種顏色的菊花開得熱烈無比。
二妞看得都呆了,尋思著不是說人淡如菊麼?為什麼還有熱烈的感覺呢?
棗兒問二妞花開得好不好。
二妞嘖嘖贊嘆。
棗兒自豪的說,「這些花我天天都澆一遍的,我們院子里的花長得可好了,小官人們同小娘子們常常來賞花的。四郎時時過來采花送人呢。」
二妞不知這四郎是誰,不過她也不懶得問,只說,「那他采花送給誰呀?」
棗兒艷羨的說,「老太君啊,夫人們吶,還有跟著老太君的幾個姐姐。」
二妞看棗兒此時的神情,象極了隔壁家姐姐提到情郎的樣子。于是二妞在心里猜四郎是不是哪個小廝,本來她對這些事很沒興趣的,但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傾听下,看看棗兒的情郎是誰,以後棗兒約會可不可以在休假時帶著她出去玩。
于是二妞假裝隨意的問四郎是誰,棗兒精神百倍解釋說四郎就是二老爺的長子,今年十五歲了,在國子監念書,端的是內心聰明智慧,外形氣宇軒昂,為人光明磊落等等。
二妞睜大眼看著她,果然,丫頭大多都想爬上小官人的床。
棗兒說了很久,看到二妞睜大眼看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忙的給二妞介紹府里的小官人小娘子們。
安哥的同父兄弟姐妹有四郎六郎二十二郎,七娘子十一娘子十九娘子,安哥是十七郎。
白家大老爺名下有嫡出的大郎九郎二娘子。其他全是庶出。
三老爺嫡出的只有十二娘子,其他為庶子庶女。
白四老爺五老爺都是庶出。他們所出的小官人們不管嫡庶都越不過幾位嫡出的老爺生的兒子,只是參加排行而已。
二妞打了個呵欠,她不是白家的下人,不怎麼會同這些人打交道,不怎麼需要記這些。事實上,她很不怎麼分得出人,要很熟的或是很有特征的人才記得。兄弟姐妹定是有些相似的,象這麼一長串幾十個人,讓她分辨出來真是太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