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氣乎乎的拉著三多,三多被她拽著走不敢說什麼,只好乖乖的跟著走。二妞稍冷靜一點,便站住對三多說,「呆會見到阿娘,要馬上說困了要回家去睡覺。」
三多昂著頭討好的笑著問,「阿姐,為什麼呀,多玩一會不好嗎,我不困呢。」
二妞沒好氣的橫他一眼,「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要是人家問你,李家阿公給你的東西呢?是什麼好東西呀,拿出來大家看看啊。好,你說丟到水里了,沒有東西給大家看了。人家再問為什麼呀?你怎麼答?現在咱們得借口要回家去,路上單獨同阿娘說這事,不然人家會笑你的。」
三多還很懷念那個藤球,立刻兩眼發亮,拉著二妞就快步走,「阿姐,我不說是你把藤球扔到水里的,只說不小心掉到水里了,我們讓大人們幫我們把藤球撈起來吧。」
「那兩個壞蛋還在那里,你覺得他們不會找人撈嗎?再有,我不想再見到他們。另外,你不怕丟人就直說,我沒關系的。」二妞面無表情。
三多有些怕丟人,便停下來低著頭不吱聲了。
二妞立刻便心軟了,模模他的頭嘆著氣說,「那兩個家伙也應該是有本事的,他們應該能同李家阿公講。李家阿公會再送過去給你的,要是不送也沒什麼的,回頭我幫你弄個更好的,你想裝多少個鈴鐺裝多少個,還可以給你加上彩條。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你今天那樣被人騙,當著大家講不好。」
三多眨眨眼連連點頭,姐弟倆達成了協議便高高興興手拉手去找徐氏。
一見到徐氏,三多立刻做睡眼迷離狀深深的打了個呵欠,拉著徐氏說要睡了。一群人講古正講得興起,哪里肯放能說會笑的徐氏走,個個都說讓三多去他們家睡一會,走時再拉起來走,實在不能走背回去也行。
二妞立刻用手捂住嘴長長的打了個呵欠,表示自己也困了。
一對兒女都沒精神頭了,徐氏怕到時兩人都睡著了,她沒法把兩人弄回家,只好同眾人告辭回田家垸了。
一離開眾人的眼,二妞便很急急忙忙的添油加醋的同徐氏講剛才的事。
徐氏听得哈哈大笑,揶揄的說三多象只小狗一樣。
二妞想著當時情景,也是笑個不停。
三多最是要面子,耍賴摟著徐氏的腿,使勁蹭著說不肯走了。
徐氏模著他的頭問是不是偷懶了,想要人背他。
三多仰著頭,連連搖頭,要母女二人答應永不再提這事,他才肯走。
徐氏笑嘻嘻的答應了,順手把他托著背在背上。
二妞也爽快的答應了。
三多臉紅著說,「阿娘,我要下去自己走。」
「你那小短腿,走得好慢。我現在背你,等我老了你要背我去看戲才好。」徐氏笑著取笑道。
三多認真的承諾一定會。
母子幾人一路互相打趣,其樂融融的走在土路上。
二妞又同徐氏說,「那林江東讓咱們以後好看看著三多,小心他被別人抱走。」
「咱們在這里土生土長,地方上風氣也還好,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你在京城過的什麼日子啊,怎麼天天擔心這擔心那的。也是,你從小就喜歡瞎操心。」徐氏听了也沒當一回事,反而說了二妞幾句。
二妞看她一點不擔心,又看三多趴在母親背上已經睡著了,便說,「阿娘,你不知道,以前同我們一起念書的有一個是當今皇上的兒子,就是晉康郡王,還有挺多人都是大官家的人。您別同外人講,就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真的嗎?你不會隨口騙我吧?。」得到二妞肯定的態度後,徐氏又驚訝又惋惜,「我還以為那些人都是象木頭這樣的聰明孩子,尋思著你也聰明,就算他們長得齊整些,你也差不太遠,仔細挑挑,也能在他們中間挑一個做女婿呢。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二妞連連搖頭,「別動這念頭,沾上他們小心小命沒了都不知怎麼沒的。對了,他們那一幫人都在京城了。不過,我在京城好象始終沒見過林正華,按理沒道理他不在的,只怕是他在外邊有事。朝廷上的事很亂七八糟的,說不準還有別的人也來咱們這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既然這樣提醒了,你真的要小心些三多,三多確實是漂亮。」
「那是得小心些了,」徐氏有些吃驚,隨即又開始發愁,「這陣子我還讓三多幫我送東西取錢呢,時時把他擺在眼前,鋪子走不開人怎麼辦?」
二妞也皺眉,「咱們家很缺錢嗎?。」
徐氏點頭,「嗯,買處大點的房子。鋪子里吵得很,東平現在天天住在學里頭,休沐才回來。要是買了房子了,他就可以回家吃飯看書了。就算他考不上,也能在城里娶妻生子,在這城里賺錢卻比在我們鄉下舒服得多。」
二妞想了想,「買一處房子卻不好,我們的雜貨鋪也就那麼大,賺的錢也是有限。現在攢的錢買房子,買了房子,再接著的積蓄要給哥哥娶親,哥哥娶了親自然有嫂嫂了,嫂嫂再生佷兒佷女,人越來越多,負擔越來越重,三多卻怎麼辦?」
徐氏煩燥的長嘆一口氣,接著便是一路無言。
她們剛回到田家垸路口,便有在柳樹下乘涼的婦人七嘴八舌的大聲打招呼。
「二妞你們幾母子回來啦,回來的好早。」
「你三姑父過來你們家了,是武元去喊的你們吧?我還說你們不得回來得這麼早。」
「二妞快點跑回去,讓你阿婆多下點米。」
「不急啊,二妞阿婆很慢的,肯定菜都沒洗完。」
徐氏強顏歡笑的謝了她們,便同二妞急急往回趕。
二妞听到身後有人嘆息,「現在有秀元幫她老人家,等秀元嫁了,要是再有人來吃飯,豈不是要自己動手了?」
有人便回道,「你不要操這個心,武元是個愛交朋友結友的,肯定時時在家里請客,他娶的媳婦肯定廚藝好,只怕廚藝就是第一考慮的。」
二妞听著真是發笑。
他們回到田家老宅,看到有輛馬車停著,有匹黑馬正在樹蔭下躺著吃草。
徐氏笑著說,「二妞,那黑白就是你三姑父家的馬了。」
正說著,便有人迎過來說,「大姐,我抱三多下來,免得弄醒他。」
徐氏覺得這個未來的妹夫挺會做人,便松開熟睡的三多,笑著讓二妞喊三姑父。
二妞乖乖的喊了聲三姑父,抬眼看他,果然是長得很不錯,濃濃的眉毛,一雙大眼炯炯有神,膚色微黑,身材頎長,行為矯健大方,長相可以算得上俊美,笑起來更是爽朗。
田秀元滿臉笑容的出來,親呢的拉過二妞,「今天走去走回累不累,吃了飯沒?」
二妞心中贊嘆,這二人一起果然是賞心悅目,都是耀眼的美人來著。她抿著嘴笑著說,「三姑你不會沒下我們的米吧,我們可是趕回來吃你做的飯的。」
李玉山笑著說,「我昨天听我們鄰居講二妞從京城回來了,便想著要接她過去認認門,免得她回來時間短,過幾天就又要去京城,到時都不知我們家門朝哪邊開。順便讓老人小孩子都去玩一陣子,我們那里現在正是好玩的時候呢。」
田秀元搶白道,「你明明是先去城里去賣東西,順帶才過來這邊的。」
徐氏打斷秀元說話,「玉山這樣沒錯,他做事有劃算,先賣東西,再去我們鋪子里看我們,我們沒在,再過來這邊,這是最對的,晚了東西賣不出去怎麼辦?」
徐氏是怕李玉山惱,才教訓田三姑,這是好意來著。田三姑笑嘻嘻的沒當一回事,二妞沖著她擠眉弄眼,弄得她有些臉紅。
李玉山並不曾惱,笑嘻嘻的輕拍著熟睡的三多說,「大姐說得沒錯,秀元說得也沒錯,都有道理。」
田三姑便喜笑顏開。
二妞立刻覺得他比自己的父親要會說話得多,自己父親只會說,你對她錯,她對你錯之類的話。
走進院子後,田家阿公笑呵呵的遞了塊麻糖給二妞,「這是你三姑父帶給你們吃的,還有臘肉。嘿,正好咱家的臘肉吃完了。二妞你見識多些,臘肉怎麼吃最好吃?」
二妞接過麻糖斯文的咬著,想了想才說,「我吃過很好吃的,臘肉酸筍衣,好好吃,不油不膩,口感也鮮美。把臘肉切薄片,底下墊筍衣蒸。咱們家要是沒有筍衣,用干豆角在底下,或是菜干也行。菜干肯定是有的,對吧?。」
田家阿公連連點頭,「你阿婆有曬過的,你們坐著說會話,我去找去。」說罷便去找。
李玉山眼楮一亮,坐下後笑眯眯的說,「我們家里年年歲歲都有好多筍浪費了,要是大家想吃,以後我多送些筍衣筍干過來。」
「不要送,你多弄點,我阿娘的雜貨鋪幫你賣,這些說不準比種地還收成好呢。不過賣了才給錢哦,她是小本生意。」二妞因著咬著麻糖,說話有些含糊。
田秀元搶著答應了,「二妞愛吃酸筍,到時我們多泡點,筍干酸筍都弄。」
「還沒嫁過去呢,就向著婆家了。」徐氏不悅的拍了她一下,「你快去做飯,讓我享享你的福。」
田秀元登時滿臉通紅,扭身進去了。
李玉山滿臉笑容的目送她進屋,等看不到她的背影了才扭過頭笑著說,「大姐這話說得,我娶了秀元,大家不就是一家人了嗎?我也尋思地里出的東西擺在大姐的鋪子里賣,或者大姐喜歡賣些什麼,我以後同秀元就種什麼。我們那里就是遠了點,我多趕幾趟車就行了,大姐就當我同秀元在這里種菜一樣好了。」
徐氏心情大好,呵呵應下,「這話我可要當真的,以後你不能反悔。」
「親兄弟,明算賬,大家寫張契紙吧。」二妞急忙插話。
徐氏笑著拍了她一下,卻不見責怪。
二妞又若無其事的問,「我三姑還沒嫁給你呢,你就想著讓她做這活那活的了?對了,這糖好象有點酸,不過也酸得很有趣,能不能賣點給我帶到京城去?」
李玉山思索了下,「我們家做的糖,不知怎麼就是發酸,比不上別處的甜。也不知是糧食的問題還是水的問題,你帶進京城的節儀,我幫你買最好的吧。」
二妞搖頭,「就要這種不同大家的味道,以後就做這種味道的,口味千萬不要變。我們夫人有管事娘子同我一起回來的,到時給她嘗嘗,若是好,可以弄到京城去賣的。」
李玉山想了想,面露喜色,「不如去我們那里看看,有什麼好賣的,你吱一聲,我們全部準備好,保管整齊又好看。」
二妞看向徐氏。
「剛才武元在時,你阿公同意阿婆帶著你們一起去我家去玩了,秀元武元都去,當會吃了晚飯就去。我特意趕車過來接你們的,你們可不能不去。」李玉山坐著輕松的伸開長腿。
「剛才二妞提醒了我,我的鋪子若是關了門,我睡覺都不安穩,我就不去了。」徐氏嘆了口氣,「二妞阿婆沒主意,二妞三多都皮得很,武元是同二妞一起長大的,管不住他們的。你做姑父的,可得多費點心思管著,不能讓他們惹事。」
李玉山驚訝的揚起眉毛。
徐氏覺得他還是很會做人的,頭腦也靈活,索性把二妞的疑問說出來。
李玉山大笑,「大姐,二妞說得卻有道理。說的難听點,萬一東平一直考不上,不事庶務,您給他娶妻生子了,難不成一大家子還得要您養著?」
徐氏嘆氣,「我只尋思著只要他肯念書,多久都讓他念,沒想過讓其他事擾了他的心思。這倒是錯了,玉山,你幫我出個主意看看。」
「大姐既然問到我了,我便直說了。」李玉山正色道,「武元才比東平大多少,他可有主意得很。東平也得自己拿點主意了,也得想想考不上的情況。我今天在城里也去學里看過他了,告訴他會接二妞三多去玩。他說這幾天就會開始放假,夫子也要回家幫忙做農活,卻沒說放假他做什麼。」
徐氏嘆氣,「城里的鋪子又小又吵,肯定不能在城里溫書的,應該回家吧,少不得回阿公阿婆這里吃飯了。」
田武元風一陣的進到院子里,大咧咧的坐下便拿了塊麻糖啃著,笑著說,「居然沒找到你們,二妞外婆家就只有陳氏在家,我過去她都沒抬一下,活象長在椅子上一樣有千斤重。她說你們早就走了,我尋思說不準找哪個鄉親說話去了,便又去李家莊轉了一圈,吳家八嫂子說三多要睡了你們就回來了。」
徐氏罵他說話粗俗,當著女孩子的面說這種粗話。
田武元連連求饒。
徐氏罵了他一頓,心情好了些,把二妞說的不能買房子的事又說了一遍,然後又說,「你大哥,你也知道是指望不上的,衙門里的那點子事他從早忙到晚,不知在忙些什麼,回到家里最多給三多弄點吃的。你同玉山都頭腦清醒,幫我出下主意吧。」
田武元咳了一聲,「有錢人家的孩子才有本錢靠家里,窮人家的孩子是沒資格靠家里的。他念那麼多年書,沒理由賺錢的本事比大姐差。娶妻的事得他自己費心,做長輩的給他出錢操辦儀式就是盡了本份了。他勾搭上有錢人家的千金了,大家咬咬牙幫他湊一份好看的聘禮。若是喜歡小戶人家的,就輕松些。成親了就給他單過,大哥大嫂的家底,我算都算得出來,把村里的房子分給東平,那已經是一大半了,城里的鋪子是租的,不值幾個錢。就算他是長子,這樣分開過不委屈。大哥大嫂在城里住著帶著三多,回來就住在老屋這里,老家伙傳下來的,沒理由我一個人獨得。我當家種幾年田,搭把手,大嫂能在城里賺套房出來給三多。東平他若是能考上秀才,家里的地掛他名下免了丁口稅,那自然好,田租子可以給他用著繼續考。若是考不上呢,他就得想辦法自己賺錢了再考。嫂子賺了錢,高興給他就給他,不高興給就不給,免得到時嫂子你花了錢,人家秀才娘子還覺得咱們家沾了他的光。等三多娶妻生子了,您就該享清福了。」
二妞點頭,「咦,你倒是挺看得清楚。這樣,我哥的日子過得也不比別人家差了。哪家的人一成親就有自己的房子的。我們的房子可挺好的,給了他,他是佔了大便宜了。可是,萬一他娶個拎不清的,覺得我阿娘年年賣菜干賺的錢得分一份給他們呢?不分就是偏心三多呢?到時鬧得怕不好看吧。」
田武元冷笑,「到時有我呢,你阿娘都肯一文錢家當不分就分家,把家產留給幼弟幼妹,這就是做長嫂的情義。就憑這,你阿娘都理應過得比人家硬氣些,她賺多少錢都是她自己的,憑她心意花,輪不到兒子媳婦們來指手劃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