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
「重炎你何時也和葉紀攪在一塊兒了?」普濟寺戒院長老弘光法師氣勢全開厲聲喝問道。
重炎並不答話,反倒是他肩上的烏鴉先忍不住呱噪了起來︰「胡說。主上獨來獨往。」聲音尖銳難听。
「那你所來為何?」這次換到律院長老弘仁法師開口。
烏鴉再次蹦道︰「寶物、寶物。」重炎伸手撫了撫愛寵,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竟然將趁火打劫之事承認得如此理所當然,是可忍孰不可忍。
「重炎魔頭,你莫要太囂張了」弘光法師暗想我等三位元嬰修士聯手還會打不過你一個?
可惜,一朝疏漏滿盤皆輸。
片刻後,他的兩位師弟並沒有回應他的聯手請求,他扭頭一看,兩人閉目站在原地猶如人偶。弘光急忙用神識一探,卻發現兩人封閉五識,進入唯我的小世界,不再與外界溝通。
「你對我兩位師弟施了何種妖法?」弘光一怒之下本命法寶佛光尺就飛了出來。
殿中之人只見佛影金光重重疊疊往那黑衣人身上罩去。普濟寺的弟子都是知道這柄戒尺法寶的厲害,經弘光法師多年滋養煆煉,如今與那靈寶也不過差了一線而已。
卻見這大殿之內突然平地起霧,只听「鐺」的一聲,薄霧散去,弘光法師已然倒地,氣息全無,而其眉心間插入的赫然是那柄佛光尺。
再看另外兩位元嬰修士,也都頹然倒地,一個嘴角掛著一縷鮮血,一個全身筋骨俱碎,軟癱在旁。
驚恐,猶如凡人仰望修仙者一般的驚恐在殿內彌漫。這些大多成名已久,往日眼高于頂的結丹修士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螻蟻般的命運。
他們甚至搞不清楚這個黑衣魔修是如何動手的,只有眼睜睜看著重炎伸手在那些典籍和修仙材料中慢條斯理地挑揀,卻連閉上眼楮的勇氣都需醞釀半日才能付諸行動。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如果林英知道里面發生的這一切,她也許就會感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膽大包天。此刻的林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正與一行人陷入絕境,只怕她就是知道也會賭上一賭。
片刻後,重炎從大殿的正門走了出來,肩上那頭碩大的烏鴉斂翅低頭,顯得溫順得很。
就在他的身後,林英慢慢地跟了上去。識海中王白茹大驚失色的聲音傳來︰「青華,你不要命啦?」雲舟亦道︰「好吧,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只能寄希望于我那個便宜老爹來給我報仇了。」
林英並不答話,只是緊緊跟在重炎身後,深怕一個閃失就把人丟了,而這位魔尊似乎也並不著急行路,不緊不慢穿過土層往普濟寺地上行去。
眼看就要沖破土層,暴露在血雲籠罩生死斗法的修羅戰場,林英甚至都已聞到比之虢國時更為濃烈的血腥氣。這是修士的鮮血,身為同類,更為敏感。
可是林英依然咬牙緊跟。她這麼做是深思熟慮過的,雖然林英與重炎有過兩次交際,但她深知魔羅的行為不能建立在此前的印象上,更何況是一位魔尊。
她這麼做的理由︰其一,重炎進入大殿前應該早就發現了自己這行人,帷帽只能阻擋結丹修士的神識,可擋不住他。可見他完全不在意自己這樣的嘍嘍,至少對自己並無多少殺心。
其二,從重炎走出大殿後,殿內立即人聲鼎沸來看,他此次目的明確,結合上兩次自己與他的相遇,這個人似乎並不會隨意遷怒不相干的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林英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離開這個地方。重炎已將傳送陣徹底毀了,這一點她從重炎離開後殿內眾人傳出的對話中得以證實。那麼,她已經處于絕境的絕境,靠一己築基修士之力逃出生天,萬無可能。也只有跟在重炎身後,或有一線生機。
轉眼來到地面,為了跟上重炎,林英甚至來不及看一看千名修士混戰山中的壯觀場面,她只來得及喚出雲舟,飛追上那線生機。
幸好有人攔住了重炎的去路,讓她不至于拉得太遠,追丟了人。
「重炎,你怎麼有空來這普濟寺?」攔路的修士顯然也是一個元嬰級的大魔頭,卻不是此前攻入的血怨老祖。
先前還低著頭的烏鴉又蹦了起來,「陰羅娘,取陽還魂法,取陽還魂法,地下殿閣,地下殿閣。」
聞听此言,那被稱作陰羅娘的女魔頭果然臉上神情一轉,「好,重炎。我欠你這個人情。」旋即便往普濟寺地下消失無蹤。
林英這才看清那頭碩大的烏鴉原有三條腿。原來這是上古靈獸的血脈——金烏之後啊。她還記得自己在青雷的獸苑中看的資料,這烏若是入了元嬰,據說鳳凰也敢斗一斗,生性實是最好斗不過的鳥了。
重炎停,林英也停,重炎飛,林英也飛。在出普濟寺之前,路上又遇到兩撥攔路的,一撥話不投機三句多,沒過兩招,就被重炎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手一劍劈開,此人的下場和當初月夜山谷中的蝕陽並無二致。
至于第二撥則完全是來敘舊的,什麼「重炎老弟,上次你要的金嗇果是否還夠?」「我這次是跟著出來看熱鬧的,葉紀許了我流霞宗的碧池,你知道那里面好東西不少。」等等,此人話癆的程度完全讓林英對元嬰修士孤傲高人的想象蕩然無存。
末了,此人還轉移了一下話題,「老弟啊,你什麼時候收了個女娃啊。這女娃資質甚好,甚好。」
「金烏,你搖什麼頭啊?哦,不是徒弟啊。那那個,你家主人也老大不小了……」
突然,重炎反手往後一撈,林英就不由自主地飛到了他的身側,接著就是頭暈目眩地一陣跳躍,待到再重新穩住身形,已是遠離普濟寺外的一處山林。
金烏跳著腳道︰「傻蛋,飛得慢。攔路的,好多。」
林英知道這烏鴉雖討厭,說的確是實話。她其實很感激重炎帶她出來,雖然不知道他幾次大發善心地救她是為了什麼。
可是林英不能不表達感謝。「多謝前輩相救。」
此人的面容總是隱在斗篷下,大多數時候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和小半個側臉的輪廓,林英暗自評價︰其實不難看,似乎和青玄師父是同一種臉型。
重炎也似乎不太愛說話,林英這邊才謝完,他已身在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