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自九霄峰為中心的萬里碧空突然生起一股乾坤罡正之氣,連同空中原有的雷電一齊慢慢聚攏過來。
這樣的情形在最近百年內,眾人已見怪不怪,往日即便青雷這樣鼎盛的門派也要幾十年才能一見的結丹征兆,在這百年內已見了十幾二十回甚至更多。即便並不是所有的征兆最後都能化為真正的結丹天象,但這樣的大規模結丹的情形于其說是難得一見的盛景,不如說是大戰來臨前的人人自危。
因而林英這一次準備多時的結丹,一開始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乾坤罡正之氣隨著時間地推移慢慢越聚越多,雷電之威也由原來的稍閃無聲變作不時的電閃雷鳴。
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從雷玉山的主峰望去,最遙遠的九霄峰頂靈雲墨黑,一直延綿到了青森林的外圍,只見那雲層的厚度便可以想見那風暴的周圍是如何的天地昏暗,日月無光。
這樣浩大的結丹聲勢已引起了不少結丹修士的注意,須知習雷法的修士結丹,所能引來的雷雲範圍、力度與速度正能反映這位修士靈力的真實實力。
看這樣短的雲層聚集速度已是許多人望塵莫及,更不用談此時九霄峰周邊被籠罩在內的修士所感到的重重雷壓,不少低階修士甚至沒有長輩師尊的庇護只好暫先撤退至外圍。
不少雷玉山上的同門開始停下修煉,自凝神中醒來轉而關心這場不同尋常的結丹。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使得青木谷也被攪亂了一池春水。只見自谷內東面的青森林緩慢地傳來某種似唱似吟的聲音,很快這吟唱便被林中搖擺的樹葉輕濤所取代,再後來則轉為震動整片靠近青雷的外林的巨濤聲。
嗚咽、吼叫、摩擦,仿若大地覺醒,一股精純的乙木青靈之氣自森林的深處牽引而出,穿過半個谷地,直往九霄峰而去。
這不是典型的青木谷弟子結丹之象,怎麼跑到了雷玉殿上去了?
無數低階弟子都想好奇地跟過去,無奈沒有師門通行令牌和差事的,不得隨意在兩派間走動。
各位結丹長輩卻是沒有限制的,于是就出現了這樣奇特的一幕︰隨著那股乙木青靈之氣的飛遁,從谷內的各處飛出往日難得一見的眾結丹長輩,各顯神通,一眨眼便隨著那靈氣騰空追去,似五彩霞練煞是好看。
不少人邊飛邊交流︰「上巽師兄,你慢點,等等我。這是誰這麼大膽,偷學兩派功法啊?」
「上儀,你那飛劍該加點料祭煉祭煉了。不會吧,就是有那精力天賦也沒那時間練的。」
不少人帶著同樣的疑問,前前後後聚集在了雷玉殿的主峰上,一時早已因近來形勢而空蕩許久的議事大殿內,人頭攢動。
天邊還在不停傳來隆隆雷震之聲,漫天遍地林野風嚎也似乎沒有歇止的跡象……
此刻的林英,卻對周遭的一切完全無感。
她盤腿坐在青玄常坐的銀檀下的那塊平石上,面前是依然悠閑飄蕩的五彩蓮池,在這個引起風暴的中心,卻平靜的好似任何一個夏夜。
林英自身卻在經歷的最初的平靜後,迎來了結丹最凶險困難的當口。首先襲來的是五蘊百感,春日玫瑰的芬芳、夏日荷花的清香、秋日百合的濃烈、冬日梅花的冷冽,這些花香還未離去,便有大海的咸腥之氣撲面而來,令她恍若時空穿梭,此後天地之間各種難以計數,甚至自我感覺不曾聞過的氣味夾雜著這些事物的影像紛至沓來。
那些腐尸之氣、暖香之中的yin糜之味……林英雙眉緊鎖,心神之中正全力交戰。
雲舟在蓮池的對面俯臥在地,半側著腦袋緊緊盯著她,美麗的雙目中盡顯往日不見的關切之情。
等到嗅覺平淡,口中又生百味,酸甜苦辣咸淡澀麻,千般味道滿嘴滾。林英只覺惡心不已,欲嘔強忍。終于熬過了這波侵襲,耳邊噪雜之聲漸起,天地之聲何其多,竟能無一不極致淋灕,音聲擾心,已遠超口鼻之感,林英緊咬雙唇,熬了過去。
再來身上竟不由己的生出各種觸感,或癢、或痛、或酸、或麻,一時如刮骨裂膚,痛徹心肺,一時又似暖陽臨身,百般舒暢。無論何種感觸,林英都不敢松懈心防,終是遭完了罪。
此時,林英眼中出現的是各種身臨其境的場景,人世間的富貴貧賤、快樂苦厄、六欲七情、無量雜想,車輪戰般沖涌過來。直至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乃女乃,這一切才停了下來。
雲舟只見林英緊閉的雙目中竟留下淚來,渾身微顫,似在竭力控制情緒。他蹭地一下自地上站了起來,抬頭去望那天空。
雷電轟鳴,乾坤罡正之氣已與乙木青靈之氣交匯成一線,正在上下連通中。這是結丹到了關鍵時刻。
九霄峰外,有人被驚動了,「去,把若虛給我叫來,青玄那孩子那兒在搞什麼?烏煙瘴氣的。」
能這樣將雷玉殿掌門呼來喚去的,在雷玉山上,大約一個手就能數得過來。
若虛道尊很快趕了來,「善清師姐,這是青玄收的徒弟,咱們青雷千年來首個引起龍吟之聲資質的弟子,若是說到她的精純乙木之體,先天引雷之能,更是萬年才出的天才啊。」
穿著一身門派道袍的成shu女子,威壓氣場非一般的強大,聲音沉魅有力,「哦我平日也不怎麼管他,倒是收了個不錯的徒兒。我正好無事,他既然不在,我難得盡些師父責任,替他看看那娃兒吧。」
元尊出駕,閑人避讓。這就是在雷玉殿目前元後修士中,脾性之大若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的善清元尊移駕九霄峰的真實寫照。
林英這頭正在天人交戰,善清元尊到了。她第一眼見的是雲舟警惕的身姿,立即很是感興趣道︰「這就要成八階靈獸的天馬可不多見,可惜是徒孫的東西,我這老臉可拉不下來求人。」
一旁的若虛道尊頓時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