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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天頂的小窗中透射而下,照耀在積水的地面上,雖然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這間牢房中的空氣卻依舊十分干燥,陽光之中,微塵飛揚,輕盈而自由。
陰暗的監牢中傳來一陣鐵鏈摩挲的聲音,「 」,在寂靜的走廊上傳出老遠——
一個須蓬發亂的人拖著一身沉重的鐵鏈緩步走到陽光之中,抬起頭來,透過那道大約兩個巴掌大的窗口,遙望著極遠處的天空,一雙深邃的眼眸中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神色——只有在失去之後,才知道曾經擁有的可貴
他低下頭,看著被牢牢緊鎖的雙手雙腳,目光中的某種神彩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一般的平靜——那不是絕望,而是一種耐得寂寞的安寧。
靜寂的廊道遠方突然響起幾分異響,引得他抬眼略略掃望一眼——這樣的異動在這間牢房中是極其罕見的,因為這是一間特制的監牢,一向只用來關押罪無可恕的重犯
別說是探監者了,就連獄卒也是不被允許隨意進入的
沉穩的腳步聲說明來人是名成年男性,並且具備一定的武技基礎——他側耳傾听,憑著多年訓練的本能得出有關來人身份的信息……這滿身的禁制只是限制了他的斗氣,卻並不是將他毀為廢人。而且,這監牢里的日子實在是寂寞得讓人要抓狂,所以,他不得不用這種不斷復習著曾經技能的方法來消磨時光……當然,與此同時,也是為了不讓自己發瘋……
隨著腳步聲的漸近,牢房外的牆壁得到某種提示,明亮的光緩緩亮起,讓人得以看清這牢里牢外的情況——
隔著鐵欄,兩個年青人對望著,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滿臉笑意。
「真沒想到啊,咱們英明的副團長大人居然淪為階下囚的一天啊,」鐵欄之外的人笑容滿面,語帶調侃,看樣子可謂是心情大好。
鐵欄之內,某人盯著他看了一陣,如同岩石一般死硬的面容突然間「裂」開了一道「縫隙」——他笑了,依舊是那麼沉穩自信,就如同數年前的那般,只是,不知是因了年歲大了,還是歷練多了,曾經的意氣風華被一種從容淡定所取代……
鐵欄之外,喬安斯-哈克瞪著培迪亞臉上的笑容,心中的快意不知怎麼地竟通通化作怨憤之間,如同發酵過頭的酒一般,在心間不斷地醞釀再醞釀,酸氣四溢——心境的變化自然而然影響到了面相的變化,不知不覺間,喬安斯原本還算俊美的笑臉卻是徹底地扭曲變形,在燈光下越發顯得猙獰丑陋
「看來你很喜歡這里嘛,」喬安斯怪聲怪氣地說道,「不過,很可惜,你在這里待的時間也沒幾天了再過兩天就是公審之日,看在咱們曾經也一起同校過幾年,我今個兒就善心大發地來給你送送行,省得你在地獄之路上連杯水酒也沒有。」
說話間,喬安斯踢翻自己帶來的小籃子,籃子傾翻,其中的瓶瓶罐罐自然是碎了一地,一時間,濃郁的酒香迅速在牢房內外彌漫開來——
「哎呀,看我這笨手笨腳地,連杯酒也倒不了,」喬安斯冷笑一聲道,「你就將就著聞聞吧,反正到時候上路了,總會有一頓好吃的。」
酒液沿著不知什麼材質的牢房地面緩緩暈開,沒過鐵欄,淌過地面,緩緩滲到培迪亞的腳下,和他腳邊那一小汲昨日下雨時積下的小水窪混成一氣——培迪亞低頭看著水漬,專注認真,眼楮一眨也不眨,好似腳邊的這一小汲水竟是那麼地重要,甚至于比鐵欄外的喬安斯還要重要得多得多
幾乎是從兩人還在塞凡堤斯軍事學院的學生時代起,培迪亞便總是壓過喬安斯的風頭,進入仕途之後,兩人的地位差距更是越來越大這麼多年來,喬安斯心中積累的對培迪亞的各種嫉妒恨簡直是要比山高,堪比海深了,如今逢得培迪亞進入這絕死之境,喬安斯又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自然是各種譏諷之言盡數傾出,恨不得一時間將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怨恨統統宣泄干淨了
各種污言惡語在一向清淨的監獄中回蕩著,傳出了老遠,喬安斯宣泄得十分盡興,以至于竟都沒有發現,又一個輕巧悄然的腳步聲沿著他曾經走過的路線走來……
原本只一心緊盯著水窪的培迪亞突然抬起頭來,目光平靜幽遠,有如晴夜里星光燦然的天空,深邃而迷人——那里面沒有被多日囚禁的沮喪,沒有被污辱謾罵的氣怒,沒有得知死訊的恐懼,沒有……那雙眼中除了平靜之外,竟是什麼其它情緒也沒有
面對這樣一雙眼,喬安斯竟是不自覺地被他的氣勢所懾,在不知不覺間閉上了嘴
「哈克少爺,」一個低沉的男音在喬安斯身後響起,令他陡然回神——回神的剎那,羞惱之間涌上心頭,翻出表面,竟是讓喬安斯的白皙面容漲得如同暗紅充血的豬肝一般。
「什麼事」喬安斯轉頭喝問,原本凌厲的神色在看到身後的人時,不免因氣弱而略略淡去——
「塔圖,你怎麼來了?」
塔圖-瓊斯向喬安斯行了一個半禮,然後說道︰「軍部來了消息,加德斯少爺應該正要派人找你。」
「真的」喬安斯聞言雙眼一亮,興奮地重重一拍塔圖的肩,謝道,「這回的消息就謝謝你啦,下回請你去‘海上天堂’好好放松放松」
說話間,喬安斯便已經快步向監牢之外走去,哪里還顧得上什麼奚落什麼宣泄?
喬安斯一走,鐵欄內外便剩下塔圖-瓊斯與培迪亞兩人隔欄對望了——
這一刻,兩人的目光都是靜如深潭;這一刻,兩人的神情都是死板如石;這一刻短暫卻雋永——塔圖只望了一眼,便是轉身走人,默然而堅定,一步一步,走得穩當而迅速……
在他身後,培迪亞也收回目光,抬頭仰望,透過那小小的窗口,看向那少得可憐的藍天,唇角卻是不自覺地綻出一抹淺而又淺的微笑……
☆☆☆
「喬安斯-哈克?這又是哪根蔥啊,居然一下子就佔了我一個副團長的位置」費齊-加德斯看著手中新鮮出爐的軍調函令,面色黑沉如墨,「好容易把和奧布里翁家有關的那幾個都趕了下去,早不都說了,空出來的位置由我選人?這是誰的手居然伸得這麼長」
「噓,大人,您冷靜冷靜,」費齊的副手連忙勸道,「這個喬安斯-哈克是孫少爺身邊的人。」
「奧巴爾?」費齊聞言皺起眉來,神情雖然依舊不悅,但是畢竟沒有了之前的震怒,不過盯著那張調令看了半晌,他還是氣怒不過地重重一甩調令,哼然道,「還沒說要他繼位呢,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安插人手了?這也太囂張了吧」
「大人息怒,」副手聞言,暗中抹了一把冷汗,繼續勸說道,「只不過一個副團長的位置罷了,孫少爺既然要,您何不就大大方方地給他吧,也算是結一份善緣,畢竟大公再能干也是老了……再說了,就算人真得來了,能不能掌上權不還是您說了算的——他不過是一個成天只會在孫少爺身邊溜須拍馬的小白臉,哪里有什麼真能耐?最終,西北軍區這邊做主的,不還是您?」
副手這話說得費齊心情大好,一邊听著一邊點頭應道︰「嗯,你這話說的是,不過一個毛頭小子,到時人來了,把他打發到哪兒,奧巴爾難道還管得著?至不濟,把他丟去應付那些老古董也是很好的嘛」
「是啊,是啊,大人英明,」副手滿臉崇敬地繼續哄著道,「您在暗,他在明,這樣的話,矛盾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借了他的手倒正好將西北軍區這潭水攪渾了,您正好隔岸觀火,乘機收攏軍力。」
費齊听著這話,眼前好似就已經出現自己主掌西北軍區大權的輝煌畫面,一時間,自然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好一翻YY過後,費齊笑得雙頰發酸,這才不得不收回笑容,輕咳兩聲,將那張嚴肅正經,端莊親和的「面具」重新「戴好」之後,這才對身側的親信副手問道︰「最近,‘那邊’有消息傳遞過來不?」
副手立刻肅然應道︰「回大人的話,前兩天有消息過來說是有大動作,邊境線上各主要軍事要塞都增派了許多軍隊,尤其是北線一帶往風暴眼的方向更是密集,但具體有什麼行動,卻是偵測不出來——說是由迫衛軍長肖恩-弗克斯親自安排的,非常之神秘,想來應該是有大魚」
「真的」費齊聞言雙眼放光,「你快去催催看,盡快把準確消息給我弄到手了等培迪亞-奧布里翁的罪名一確定,我這邊如果能再立一功,那麼亞摩斯-奧布里翁就算想回來,也沒他的位置了——少了這父子倆,巴曼那個野崽子就是再厲害也是一只瘸了腳的孤狼,不足為慮」
「大人英明」副手唱頌歌的功力簡直已經深入骨髓,張口便是一串又一串令人爽到骨子里的追捧,直捧得費齊飄飄然,好似步履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