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安靜，只有李何苦一個人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一邊講、一邊感慨、一邊嘆氣，子風沒有再打擾他的敘述，也沒有再問任何問題，只是仔細的听著。而一旁的老人一直盤膝而坐，閉上眼楮，一動不動，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听。
講到此時，年輕的李何苦那雙曾經純淨的眼楮里，滿是痛苦和迷茫，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也許會令他悔恨終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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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畢竟是從小跟師傅學過功夫，磊哥雖然長得比我高大些，但他的腕力不如我，所以，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他也掙不月兌我，便氣急敗壞的說︰「苦娃兒，你倒底想干什麼？」
「磊哥，我們別傷害範小姐，別再錯下去了！放棄吧，好不好？」
我是真心實意的乞求他，也真心實意的乞求這件事能不要繼續下去。
磊哥狠狠盯著我，臉色非常難看，雖然這時候天也剛蒙蒙亮，光線依然很昏暗，但我能感覺得到，磊哥象一只無法控制的猛獸……我心里生出一絲怯意，但依然咬牙堅持著，不肯放開他……
好一會，磊哥才松了手筋，緩慢的說︰「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不會听話的，懂嗎？你一邊去，苦娃兒，哥可全是為了你！事情到這地步，已經沒有退路了，你想坐牢，我和林子可不想！你一邊去……好嗎？這女人交給我，我自有辦法讓她配合。」
「可是……」
「沒有可是！」
磊哥指了指門外，厲聲說︰「你們出去，在門外等我。」
林子看了看我，什麼也沒說，真的往門口走……
冬天的清晨外面是多麼的寒冷，可是，能躲出去，不見這些很可能是血腥和殘忍的場面，對林子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
我站在那里沒有動，迫于磊哥的霸氣，其實我心里也有了出去的打算，也許只要看不見，便沒事，反正不是自己做的……看不見就當沒發生……就當不知道……
但是，我的腳卻怎麼也邁不動。
看看一直閉著眼楮似乎在等死的範小姐，我不敢去想，我們出去了，磊哥會對她做什麼，她現在是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人！
再看看磊哥手里閃著寒光的刀，和他眼里那種陌生的凶狠，我不寒而栗。
「李——何——苦！」
磊哥的耐心快用完了，但我們畢竟是多年的兄弟，他極力隱忍著沒發作。（其實，以我的理解來看，李磊的隱忍更多的是因為忌憚李何苦的功夫吧。）
「磊哥！」
我痛苦的閉了閉眼楮，下定決心說︰「放了她吧，這事是因我而起的，我……我一個人認下了，不連累你和林子……要坐牢我一個人去！真的不要為難她了……別再錯下去了。」
我看到林子在門口站住了，範小姐睜開眼楮平靜的看著我，而磊哥笑了，他重重的拍著我的肩，笑著說︰「苦娃兒啊苦娃兒！你太天真了，真的！太天真了……你以為你說你一個人認下，就一個人認下了？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們三個人誰也跑不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又轉身對範小姐說︰「範小姐，你也看到了，我們兄弟並不是什麼大壞人，的確是有難處！只要你乖乖的听話，讓你老公把錢給我們，我們不會為難你，怎麼樣？」
範小姐一直看著我，緩緩說︰「我有個建議，你們要听嗎？。」
磊哥微微一愣，忙說︰「你說？」
「如果你們的確有難處，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們，但是……五百萬是沒有。」
範小姐頓了一下，這才看向磊哥，繼續說︰「放了我，也是放了你們自己。趁現在你們還沒犯什麼無法挽回的罪孽……我也知道你們是一時糊涂，不會去向警方報案。」
「笑話！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磊哥打斷她的話，冷笑著說︰「你現在在我們手里，當然撿好听的說，你當我李磊是傻子？放了你？你別做夢！不拿到錢，我是不會放你的！」
範小姐淡淡一笑，說︰「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你這個朋友，其實……你是在害他，害他們，也害了你自己！」
「夠了！費話少說，就算你嘴硬，我可不信你老公真的會不管你！」
磊哥湊近她，一字一句的說︰「他現在不定多著急呢，我就讓他急……讓他急個夠，放心，就算沒有你說話，反正他已經知道你的確是在我手上，一樣會給我錢！」
範小姐平靜的說︰「我知道，就算拿到錢你也不會留我活口，而我剛才也已經把這一點明明白白的告訴我老公了……他也不傻，明知道你們不會放我，你以為他會給你錢嗎？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報警了！」
我和林子對望一眼，知道她說的這種可能性非常大……磊哥的眼楮眯起來，咬著牙沒有說話。
範小姐看了看我和林子，語重心長的說︰「你回頭好好看看，這兩個孩子和你不一樣，他們本性是善良的，沒有你這麼狠。就算你們拿到錢，殺了我，就算沒有警察找到你們，你問問他們兩個，能真的當作什麼事都沒有，拿著錢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嗎？他們做不到的，背上一條人命，這輩子都別想過得安心……做壞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們是你的兄弟，你們都還年輕，你何苦要把他們、把你自己，一起逼上絕路？」
天漸漸亮了，而我們心里的恐懼也在瘋長。
如果她老公已經報警……會不會查到這里來？會不會？
我和林子一起看向磊哥。
磊哥仰頭深吸口氣，對範小姐說︰「你說破天，也不會放了你！要死大家一起死！你老公如果報了警，就更不可能放你！明白嗎？你老老實實的配合，只有我們安全，你才有可能安全！」
「不明白的人是你。」
範小姐臉上露出一種無奈的笑容，淡淡說︰「其實，我已經是將死之人。正因為如此，我才根本就不怕你的威脅，也不可能讓我老公給你贖金！」
「什麼意思？」
我們三個人都懵了。
範小姐嘆了口氣，目光看著屋外，緩緩說︰「一年前我就已經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癥，李磊，知道我為什麼去學瑜伽嗎？因為我听別人說，有些病醫生治不好，但是通過別的方法倒有可能不治而愈……我是希望有奇跡出現……不僅堅持鍛煉身體、修身養性，而且時常做善事、積公德，四處燒香拜佛，也吃一些稀奇古怪的偏方……你們不會了解，一個知道自己快死的人是什麼心情……」
現在我們才知道，為什麼當時磊哥一說這附近有座很靈驗的寺廟，她就那麼開心的跟我們一起走了……她也是走投無路，只能求助于佛祖。
可是，這世上哪里有佛祖？
範小姐一一看著我們，繼續說︰「我是反正已經快死的人，而你們還年輕，身體健康，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如果殺了我，你們要背一輩子的罪名，一輩子良心不安，甚至很可能一輩子活在恐懼中……」
她說得很緩慢，每句話、每個字都重重的敲在我們心坑上，我不知道磊哥是什麼心情，但我知道，我和林子的確會如她所說，一輩子活在恐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