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子風猶豫了一下,便放棄了去接沈博的打算,和一唯兩個人趕去了張富貴家。他們家的大門還是緊閉的,不過,今天剛剛敲了幾下,叫了兩聲,張富貴就匆匆忙忙來開門了。
「你們來了。」
雖然還是一句平常的話,不過和昨天的態度相比,他今天要顯得「熱情」得多,甚至有點在期待子風他們倒來的意思。
子風和一唯對望一眼,歉意的對張富貴說︰「大叔,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嚇到您家孩子了……他沒事吧?。」
張富貴沉默的搖搖頭,並且則身讓他們進屋,客廳里只有一張飯桌,兩排椅子,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一唯因為昨天沈博看到田秀麗的靈魂在這屋子里,所以還是有些害怕,緊挨著子風。張富貴給子風和一唯泡了杯熱茶,這才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來,嘆著氣說︰「小樹昨天就回學校了,孩子的確是很害怕……那個偵探先生,你們真的看到我老婆了嗎?。」
子風說︰「是我朋友看到了,就是昨天來的那一個,他和我們有些不太一樣,而且本身正在接受治療……因為他也受了驚嚇,昨天才不敢耽擱的送他回去了,也沒好好說明一下。事實上,我們什麼也看不見,和您一樣。」
張富貴看著他,問︰「那麼,他真的看到了嗎?。」
子風點點頭,又補充說︰「他的確是看到了……但是並不是什麼鬼魂,張大叔,這和人們平時所說的那些鬼怪不一樣,只是您愛人田秀麗的靈魂沒有消失,但我想她沒有惡意,也不會害人……」
「我倒是不怕。」
張富貴愁苦的說︰「一把年紀了,我怕什麼呢,大不了我去陪她……可是孩子們不一樣,我家小樹,就是昨天你們見到的那個孩子,你們一走,他就回學校了,嚇得不敢再回家……哎自己家里鬧鬼,這真是……」
說到這他又長嘆口氣,神色更加愁苦。
一唯趁機說︰「大叔,雖然不知道田秀麗大嬸為什麼還留這,不過,我們覺得,還是要把大嬸的死查明白,給她個交待,您覺得呢?」
張富貴沉重的點著腦袋,說︰「我也不是不讓你們查,只是你們不知道,你們這四處一調查,風言風語的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我呢,倒沒什麼,可是小孩子受不了。」
一唯略為得意的看了子風一眼,因為這和她之前替張富貴他們說的說詞完全一樣,證明她的看法是對的。
子風微笑著看她一眼,又真誠的對張富貴說︰「我們了解,所以,這樣吧,大叔,反正外面的事情調查得也差不多了,以後我們不再去找別人調查了,有什麼問題都來問你,這樣您看怎麼樣?」
張富貴再次點頭,說︰「好,當然好,有什麼問題,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訴你們。可是說真的,老婆就在我身邊,臨睡前還好好的,我醒過來她就已經斷氣了,而且也沒有任何傷口,所以……你們說有問題……這兩天我也有仔仔細細的想過了,哎」
他低低嘆息一聲,說︰「看來這最有嫌疑的人,還是我吧?。」
子風和一唯再次對望一眼,沒想到他自己倒是比他們對自己的懷疑心更重,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張富貴接著說︰「你們說……會不會是我睡著了,夢游什麼的,不小心把她給……掐死了?」
兩人面面相覷,看來這兩天張富貴也真的是沒有閑著,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子風忙說︰「這種可能性不大,大叔,您別胡思亂想,如果真是您把大嬸掐死了,那大嬸脖子上會留下痕跡,而且,面容也不會象睡著的人一樣安詳,您和幫她換衣服的人都有可能發現……而當時,你們什麼都沒發現,對不對?」
張富貴想了想,搖頭說︰「是啊,就和睡著了一樣一樣的,所以,我們才信了她的話,以為她真是遇到什麼劫難,老天爺把她收了去。沒想到……做孽啊,她現在這樣不死不活的成了鬼……哎做孽啊」
他求助的看著子風,問︰「有沒有什麼辦法把她送走呢?要不要我請人來做場法事超渡一下她?」
「這個……」
子風遲疑了一下,知道要跟他解釋其實他老婆的靈魂並不是平常意義上的鬼,不太容易,便說︰「我只怕這樣做並不管用。對了,您曾經提到一個道士,就是當初幫大嬸看過的那個,他現在去哪里了您知道嗎?。」
張富貴露出茫然的神情,搖頭說︰「不知道,他說自己只是路過,給有緣人算算命,指點指點迷津……沒有人知道他從哪來的,也不知道他要去哪。當時他在我們家住了三天,後來他說我老婆都學會了,用不著他了,他就走了。」
「那他跟大嬸都教了些什麼,您知道嗎?。」
「也不知道……他很神秘的,單獨在樓上的一個房間傳授功課,我和孩子都不能去听。」
「那麼大叔,您相信田秀麗大嬸會通靈的事嗎?。」
「這……」
張富貴猶豫起來,不確定的說︰「我也說不準,你們不也說你們朋友看到我老婆的鬼魂了嗎?既然這樣,我想那她多半是真的吧?。」
听他如此說,子風就知道,其實這個男人以前對自己老婆的言行,也是半信半疑的,並不完全相信。
想了想,子風換了話題,反正現在還沒有明確的目標,而張富貴又不再排斥他們調查,願意配合,那就不如還是按原來的計劃,把之前調查中發現有動機的幾個人排查一下,所以他問道︰「有一個叫張彩兒的女人您認識嗎?。」
張富貴愣了下,似乎很意外子風突然提到這個名字,但隨即本能的問︰「認識……怎麼了?」
「她和田大嬸有來往嗎?。」
「沒有……」
張富貴訕訕的說︰「她恨我老婆呢,這我知道。但是……如果說她害死我老婆,又不太可能,她一個女人家,身子也單薄,就算打起來也打不過我老婆。你們看……」
他指著客廳正面牆上掛的遺像說︰「這是我老婆醒過來不久拍的,雖然她睡了上十年,身體恢復得很快,加上她能吃,一個人一頓要吃三碗飯,比男人還能吃,不到兩個月,就養得胖胖的了……」
說到這張富貴再次奇怪的笑了一下,說︰「沒想到啊,才吃了半年時間,現在又不能吃了。」
遺像雖然是做成了黑白的,看起來有點陰森的感覺,不過,田秀麗看起來的確是胖胖的很富態,而子風他們看到的張彩兒是個很清秀、很單薄的女人,真要動手的話,張彩兒的確是打不過田秀麗。可問題是,田秀麗的死並不是武力所致,所以,該問的子風還是要問清楚︰「那麼,張彩兒在田大嬸出事那幾天,有沒有來過你們家?」
「她娘家就在我們村,按輩份呢,叫我一聲哥,以前她回娘家來,也還來我們家坐坐,看看孩子們,前些年因為都知道我家有個生病的老婆,村里的人對我們家都挺照顧。可自從她婆婆找了我老婆算命之後,她就再沒來過了。」
張富貴滿臉歉疚的樣子,低聲說︰「這事吧,我家老婆子做得的確有點過分……也怨不著人家恨她。不過,張彩兒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很善良的一個人,她做不出什麼惡毒的事來……」
子風微微點頭,說︰「我們只是初步把有動機的人排查一遍,另外,還有之前您提到過的……」
沒有等他說完,張富貴就斷然搖頭,有點尷尬的說︰「偵探先生,我看您這樣查恐怕沒有用,如果說我老婆死得蹊蹺,那也不象是人做的。你們想想,當時我就睡在她身邊哪,哪個人來殺了她,我會毫無知覺?她也一點都沒反抗,沒有一點傷口?」
一唯插嘴說︰「如果是下毒就有可能。」
「下毒?」
張富貴的臉色變了變,但隨即說︰「可我和她都是一口鍋里吃飯,哪能毒死了她,我一點事都沒有呢?而且,如果是中毒死的,不是會七竅流血什麼的?哪能那麼安詳?」
一唯和子風交換一下眼神,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老實、很沒頭腦的農家男人,倒是真的把事件分析得很到位。
子風遲疑的問︰「所以……大叔您的意思,還是鬼魂做怪?」
「你們的朋友不是也看到了我老婆的鬼魂嗎?。」
張富貴再一次提到這一點,然後說︰「我看我老婆多半是得罪了哪個孤魂野鬼,她自己也知道不是?不然她也不會說自己有劫難,只是這種事我們幫不上忙,所以她就沒跟我提……」
子風一本正經的點頭,說︰「嗯,也有可能。那按您的意思,其實也不用查了,請個道士來做場法事就可以了吧。」
「這……」
張富貴又遲疑起來,說︰「其實我也說不準,只是自己心里這麼覺得。再說,這年頭很多人都不相信有鬼,我也想做場法事,超渡一下老婆,可是,這方圓百里,以前最有名的就是我老婆,她倒也超渡過不少人,可現在,誰來超渡她啊。」
說到後來,他傷心起來,伸出粗糙的大手擦了擦眼角,嘆著氣,不再說什麼。
客廳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搖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