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艷艷躺在寧威身邊,看著寧威吞下了兩片安眠藥,才開始繼續那個話題。
「齊彤說,她不忍心看你這樣子。傷口如果潰爛流膿,就永遠無法痊愈。必須把傷口附近的爛肉割掉,傷口才會結痂。只是……一時會很疼。」
寧威強撐著因為安眠藥而變得模糊的意識,听著艾艷艷說話。但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艾艷艷,即使只是出于好意,他覺得齊彤也管得太寬了一些。
艾艷艷點起一支煙,說︰「你去參加選秀吧。」
寧威側過身閉上了眼楮,他不知道艾艷艷的為什麼在這個時間跟他說這個。他想問為什麼,但是真的覺得倦了︰「別說笑了,趕緊睡吧。」
「我是認真的。」艾艷艷撅起嘴不滿地說。
「我從來不認為你說的哪一句話不是認真的。」寧威注視著艾艷艷。艾艷艷卻反而回避了寧威的目光。
她從床頭櫃中取出一張A4紙,遞到寧威跟前︰「這是齊彤拿過來的。市立電視台要辦一場大規模的歌唱選秀節目,贏了的可以成名,可以出道,可以發唱片。」
寧威重新閉上眼楮︰「又不是小女孩,做什麼明星夢。」
「可以賺很多錢哦。」艾艷艷在寧威耳邊說。
寧威皺了皺眉頭︰「為此付出一生卻仍然籍籍無名的人更多。你我都听齊彤說過,他們公司很不起眼的工作人員,或許也曾發過唱片。」
「可是你不一樣。你會紅,你可以站在更廣闊的舞台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偶爾唱一場LiveHouse。」
「你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誰是你情人。」艾艷艷嗔怪地捶了寧威幾拳。
寧威抓住艾艷艷的拳頭,用指節壓著漸漸開始疼痛的太陽穴︰「地下樂手和發片歌手,從受眾到音樂理念都有很大的不同。地下樂手一旦出道,往往意味著不是背離自己的初衷,就是作為一個三流的發片歌手沉寂。我不覺得唱LiveHouse有什麼不好。能做純粹的音樂,唱自己想唱的東西。」
「可是,你要一輩子窩在這里嗎?。」艾艷艷又把自己的表情藏在了香煙的煙霧下。
「不行嗎,老板?」
艾艷艷笑了,但是笑容轉瞬即逝︰「齊彤說你會紅。你不相信我的眼光,但是應該相信她的。」
「她的更不能相信。」寧威沒有說出理由。他明白齊彤千方百計想讓他進入這個圈子,是為了讓他和陸青嵐有更多的交集。同時,這卻也是寧威無論如何不想進入這個圈子的理由。
「這是一個讓你能和你深愛的男人平起平坐的機會。除了音樂,你們還能有什麼交集?」
寧威的胸口泛起一陣疼。他懂,但是不想听艾艷艷點破。艾艷艷看到寧威受傷的表情,索性膩在了寧威的懷里,用涂成鮮紅色的指甲輕輕刮著寧威手臂上蒼白得幾乎能看到靜脈的皮膚,說︰「你不是同性戀嗎,為什麼和我在一起這麼久。」
寧威沉默著,艾艷艷以為他在鬧別扭地抬起頭,卻踫觸到寧威的目光。
「你不希望嗎?。」寧威面無表情地問。
艾艷艷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當然希望。」頓了頓,像是思考著什麼似地,接著說,「我從來沒指望你對我有什麼愛情,但是你還這麼年輕,我不忍心看著你守著一個過去的人。而且,以你這樣的相貌,要找什麼樣的男人不行?為什麼非要屈就在我一個老婆子身邊?」
寧威不語,艾艷艷將嘴唇貼在了寧威的胸口,濕潤的嘴唇在寧威冰冷的肌膚上滑動︰「我知道你是在為他守貞。你要讓他成為你今生愛過的唯一的男人。」
寧威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真傻。」艾艷艷的語氣很冷。
寧威將自己的手臂從艾艷艷的頸下緩緩抽離出來,翻了個身,背對著艾艷艷閉上了眼楮。艾艷艷說對了一半。寧威並不是只是單純地為陸青嵐守貞,而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除了陸青嵐之外,會愛上別的男人。自從陸青嵐從他身邊離去的那一天,就仿佛他的靈魂也從他的體內被盡數抽離。從此,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再無半分值得眷戀。他連生的希望都沒留下,怎麼再愛上別人呢?
寧威將意識沉入睡眠的深海,他夢見了陸青嵐。
他毫不意外自己會夢見陸青嵐,因為陸青嵐經常來到他的夢中。
「嗨。」夢中的陸青嵐穿著小兔子的衣服,像幼兒園的小孩一樣,胸前還別著一條小手絹。他對著寧威張開了雙手。
寧威向他走去,他對著寧威,露出甜甜的笑容。可是,就當寧威快要觸模到他的時候,他卻突然變成肥皂泡,消失了。
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夢到這里就嘎然而止。寧威睜開眼楮,眼前是臨晨時分灰色的天花板。呼吸很急促,心跳也很劇烈,額頭上是涔涔的冷汗。寧威抓住睡衣的衣襟,覺得胸口很疼。
身旁,是艾艷艷平緩的呼吸,寧威側過頭去,向她看去,艾艷艷和一直以來一樣,都睡得很熟。寧威長長呼出一口氣,從艾艷艷身邊站起身來,去沖了個澡,然後去樓下彈吉他寫歌。每個清晨,是他創作靈感最豐富的時候,因為他如果不把在睡眠中淤積的痛和思念用音樂來發泄出來的話,他怕自己會瘋掉。
***
12月24日,陸青嵐在本市最著名的Disco舞廳開著平安夜的歌迷答謝會,同時也為了慶祝第四張專輯的順利發行。這個小型的演唱會,只有歌迷會的資深成員才能拿到入場券。一時間,入場券在黑市賣到了數千元的高價。
是夜,會場一片沸騰,場內全都是陸青嵐最狂熱的粉絲,每一個女人的身上,都散發著驚人的熱力,尖叫聲和歡呼聲,一時間響徹這個狹小的空間。即使已經在大大小小的場館開過數十場演唱會,陸青嵐還是對這樣擁擠的場館有一些不習慣。最近的歌迷距離他站的地方僅僅一兩米,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歌迷們額頭上的汗珠。只要稍微挪動腳步,就立刻會有幾雙手攀上舞台,觸踫他的腳尖。這樣的氣氛讓陸青嵐精神高度緊張,生怕一不小心出什麼差錯,僅僅唱完上半場的八首歌,陸青嵐的身上已經被汗浸濕了好幾遍。
中場休息的時間並不長,只被用來換衣服和補妝,負責給他化妝的齊彤還姍姍來遲,直到他快要上場才進入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