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王明把他上班比作看「門診」,倒是很形象。他就像一個鄉間醫院,突然坐進了個北京來的、可治疑難雜癥的專家,門外排著長隊,各種「病號」慕名前來求醫。這個景象柳王明看得舒服。這是有權力、有實力、有能力、有威信的表現。正是「官清書吏瘦,神靈廟主肥」,官場規則是權力「拜物教」,沒有權力,沒人上門;有權力但不敢解決問題不行,是沒有實力的表現;有權力、有實力但沒能力,解決問題的策略和火候不到位也不行,還是辦不成事。只有具備了權力、實力、能力的人,才能顯示威信。柳王明認為︰看一個領導干部有沒有權力,有沒有威信,看看他身前身後有沒有人跟,下班後家里有沒有人找,辦公室有沒有人圍就一目了然。他二十七歲當副縣長開始,快二十年了,上班有人圍,下班有人追,吃飯有人陪,習慣了。有時出國了,出差了,沒人圍了,他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突然大權旁落,很不習慣。這就是一種駕馭感、主宰感、成就感。他估計每一個領導干部都會有這種感覺,要不然,為什麼中央三令五申要「輕車簡從」,要改革接待迎送禮儀,要簡化接待規格,文件發了一大堆,就解決不了問題。「前呼後擁」是官場自古以來的特有的現象,表現的是權力,是一種威嚴,沒有這個,當官的同老百姓還有什麼區別?也就沒有威信嘛!柳王明不認為這是什麼壞事。這是共產黨在人民中有威望的表現 。
柳王明來到辦公室,秘書倒好了茶,空調開到了適宜的溫度,辦公室主任王道廣等他坐下後,也在他對面坐下來,向他匯報近幾天市里上下左右發生的事情。柳王明推開堆在面前的兩大堆文件夾,身子往轉椅背上靠過去,兩手相交在胸前,示意王道廣可以匯報了。
「市長,剛才那脾頓氣發得好。我早上看過新聞,都想打電話給電視台,太不象話了!」
「我今天是給他們提個醒,今後再這樣,我會給他們好看的。對電視、報紙這些新聞單位,你要給我盯著。不能成了‘他們’的喉舌,要抓在我們手里。」
「是呵,我過去注意不夠。通過今天這件事,他們也該醒悟了。」
「我量他們再也不敢。好,不談這些了。說說你的事。」
「關于陵溪交通事故的一些謠言,我昨晚在電話里已經向你匯報過,顯然,這些人是別有用心。」
「知道這些謠言是從哪里來的嗎?」
「我也是幾個朋友打電話問我,我當時就告訴他們,這說是謠言。哪里來的還沒查出來。這事你也不必在意,你上班了,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嗯。」柳王明點點頭
「最近市里還有些你的傳說,不知市長听說了沒有?」王道廣滿臉堆笑,身子盡可能往隔著辦公桌的柳王明那邊靠。
「哦,有些什麼傳說?」一句話把柳王明的身子拉過來了,全身傾靠著辦公桌,眼楮盯在王道廣的臉上,等著他的下文。
「都說李樹生要走,由你接任市委書記。我們就盼著這一天吶。」
「這沒什麼根據,至少是省委還沒研究。你想想,省委組織部還沒來考察,怎麼就有誰走誰當書記的事。」柳王明嘴里這麼說,心里還是樂滋滋的。王道廣帶來的這個消息,大大消除了處理陵溪縣交通事故的疲勞,也排泄了新陽早新聞積纘在心中的怒火。
「我這麼看,省委沒研究是真,但至少說明了幾個問題。」
「能說明什麼,你說說。」柳王明急不可待。
王道廣不急不慢,眨巴眨巴著眼楮,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柳王明當初看中的,正是他腦子來得快,表面矜持穩重。他對柳王明不光講好听的,也幫他分析些問題,而且有些獨到見解。算是柳王明的軍師之一。王道廣不光是柳王明工作上的助手,而且是他的生活顧問。在王道廣眼里,柳王明赤條條沒有隱私可言。拿王道廣的話說,他是為市長「管後院」的,從工作上說,辦公室主任為市長管家,在工作之外,王道廣幫他料理家務。特別是柳王明同老婆黎穎發生糾紛時,或者是柳王明幾個情人之間,或者是情人同老婆之間爭風吃醋,無論是柳王明也好,黎穎也好,情人也好,第一個電話都是打給王道廣。所以,王道廣是柳王明家里的「派出所長」。不管是柳王明與黎穎同室操戈,還是情人間「兩伊戰爭」,只要王道廣出馬,立即會偃旗息鼓,煙消雲散。用辦公室干部私下議論的話說,「王主任除了柳市長和老婆、情人的事不管外,其它都管。」柳王明每天的日程安排,出差坐什麼車,途中在哪里吃飯,飛機航班如何餃接,省里哪位領導和夫人的生日,哪位領導生了孫子,柳市長該去祝賀。哪位首長的保姆姓甚名誰,哪位領導家的老大、老二、老三在哪里工作,叫什麼名字,市長家該換什麼口味的副食品,王道廣肚子里都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貼貼。柳王明曾經考慮讓王道廣當市長助理,可一時身邊還真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