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平給他續了些水,坐下來听他關于征地的情況。茅秉貴把他前一段安排的工作,采取的一些措施,包括可能出現的問題都作了預測。
「最難的是兩個事,一是價格確是太低,只剛剛夠青苗補償費,老百姓會拿郊區的價格來比較。二是‘風水’的工作難作。村里人說,這會壞了村里的風水。這第二比前一個問題更復雜。」
朱春平認真听著他的分析,不時地點頭。
「那你打算怎麼辦?」朱春平問。
「我讓征地領導小組先去做工作,萬一做不下來我還真沒轍呢。這不是想來听听你的主意嗎?」
「秉貴,這件事我不瞞你說,你千萬不要馬虎。你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我還要告訴你,剛才這女人的話為什麼那麼硬?他的來頭不一般。再說,你已經為自己進城投入了幾萬元,你準備打水漂哇?」朱春平的話讓他頭皮發緊。
「那女人什麼來頭?」
「我雖說還不完全搞清楚了,但預感她不一般。你想想,柳王明為了開發這個墓地,花了多少心血?民政局長本來湯佔海的呼聲很高,市委組織部的方案就是湯佔海。據說就是湯在這個問題上不得力,把我調來了。還越過區委直接找你談話,你想想,一個市長什麼時候直接找過一個鄉鎮長談話?還有,听說墓地的規劃也是柳王明親自審查的。為了保證這個墓地的經營回報,他準備頒發市‘政府令’,關閉民政局所屬的常青園墓區。名義是讓民間資金、外資參與城市公益事業建設,背後的東西誰也搞不清楚。這件事你可不能有半點馬虎哇。」
「可工作難做。你說說,價格懸殊那麼大,強壓老百姓的事,我下不了手。」
「我給你出個主意,老百姓不是信風水嗎?你們暗中去給他們找一個風水先生。先給風水先生說好,給他點錢,要他去瞎編一套在這里建墓地對汪家壩有好處的話,去說服老百姓。」
「風水先生會按我們的意圖說?」
「風水先生你還不知道,看錢卜卦。死的說得活,活的說得死。你給他錢,告訴他意圖就行了。」
「我們請去的老百姓能相信?」
「你們公開出面他們當然不信。在暗中策劃,推薦給在村里說話算數的農民,讓他們出面,老百姓不就信啦?」
茅秉貴點頭。
「在征地補償方面,至少要達到一萬元一畝。」
「可柳市長說最多不能超過八千。」
「這可以從幾個方面來想辦法。一是鄉財政要出點血,拿個百把萬、我也從民政的口子撥一點,再是你鎮里的水利經費上擠一點,湊個兩百萬,不就達到了一萬元一畝了嗎。」
「這怎麼行呢?這等于送錢給外商。再說,水利經費是中央的錢,過得了關?鄉財政的錢用來給新加坡商人征地,怎麼給群眾解釋?」
「不是公益事業嗎?鄉財政支持一下有什麼不對?」
「問題在于這是外商經營性的投資,我掏錢等于給她個人送禮。」
「秉貴,不是我說的,你就是死腦筋!老是跟自己較勁。農民利益,就你維護農民利益?就你原則?柳王明官比你大,道理比你懂得多,你看他活得比你瀟灑。論能力,論德才,論品質,你都比他強。他從一個司機,爬到了市長的崗位。他有用不完的錢,像換衣服一樣換女人,白天坐在市長辦公室指揮公、檢、法,晚上可以指揮一群黑社會流氓。出門前呼後擁,出口說一不二,市里的局長,縣里的書記、縣長見面差不多都喊他爹,上至省里甚至更上層都有人為他撐腰,憑什麼?這都是講原則的結果?是維護老百姓利益的結果?」
茅秉貴听著心里有些震撼。
「市里兩個頭,李樹生是個好干部,正派,有水平,按原則辦。可吃不開,人家怕他的原則,惹不起躲得起呀。差不多成了孤家寡人。柳王明正好相反,吃喝嫖賭,索拿卡要,欺上瞞下,籠絡人心,反到如魚得水,大行其道。我敢保證,要民意測驗,他會得高票的,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