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怒放,夜色如幻。
載著我們作家的車子是裝潢豪華的商務用車,一共有七八輛車,而只一百多位作家,所以,每輛車內都顯得很空。前面有警車開道,不時有車載高音喇叭里傳霸道的男音︰讓開,快點讓開。
這令我最為反感的。車主人是人民的公僕,吃的用的拿的享受的都是人民的血汗,為什麼要在人民面前耀武揚威呢?
後面還有幾輛莫名的黑色寶馬車跟隨壓陣,扶龍保駕似的,至終不知道車里坐著的是什麼人。感覺象迎親的隊伍,刻意大肆鋪排的排場。感覺有些滑稽,也很庸俗。
我有點怕拂了地主的心意,是國情如此吧,所以我沒敢枉笑。
每輛商務車上配了一名女工作人員作為講解員,看上去都很漂亮,又很年輕。身材苗條自不必說,口齒清晰,語言流暢,象學過播音主持,舉止也似受過禮儀訓練。她坐在我們中間,即是很養眼的一道風景。只是穿得有些暴點了,為什麼定要將胸乳托得太隆?這會讓我想到洗頭房里不正經的女人,每天坐在玻璃門前,目光嫵媚又茫然地瞧著每一位經過的路人。
敞開得多一點莫非是為了體現開發區的胸懷嗎?與世界同軌未必要通過這種方式。偌大一個開發區養這麼幾個女子自不在話下,但太注重面子工程有時是否讓人看出內在的虛呢?
但願這只是這幾個女子們的個人偏好,而非人為教唆。
車子行使在開發區的寬闊大道上,見過十八車道的氣勢嗎?見過之後一定忘不了,會因為生活在擁擠不堪的都市里而感覺到自卑。看看人家的先見性與氣魄,恐怕都想到二十二世紀了吧。
這條路的路名叫雲海大道,車行在上面,感覺象奔馳在機場,馬上就會起飛凌雲似的輕松,絕對的霸氣。
寬闊的路完成不會感覺到空寂,路兩側鱗次櫛比、建築風格迥異的大樓擺出傲立的姿態,各領*。並且匯聚成片的燈海,讓人自然想到奼紫嫣紅的繁華,想到燈紅酒綠的夢幻般生活,想到紙醉金迷與醉生夢死,想到一擲千金、佳人泣笑,想到超級大都市時尚節奏。
這就是雲海,這就是雲海經濟開發區。雖然我所在的城市寧城也是國際化大都會,但與雲海相比,會為自己無知的驕傲而感覺到羞愧。恐怕在雲海討飯的叫花子的心理地位也會高過其它地方的同行吧。他們也會抻著大拇指說,我在雲海討飯。
有寫字的都是作家,而作家的腦袋,是不會等閑的。
難怪雲海經濟開發區被譽為海邊的明珠,成為雲海市的經濟命脈,也難怪它會被定為省重點開發區,享有副地市級的特別待遇。非是它盲目自傲,而是它實至名歸。
車子帶我們穿過街區,往海岸碼頭那邊去,一路上,看不過來的似流彩燈河流淌成的良辰美景,我不覺痴痴望嘆那交錯中詩意的幽渺。
伸出手,便如觸模到雲海絢麗的呼吸。
海面平靜如鏡,碼頭璀璨的燈火更如光亮的焰火,映在如砥的水面,水天之間,雲水漾漾。看看我身邊的幾位,醞釀好作詩的表情。文人嘛,長處也就是文字了。
遙踞海中的正在開發中的天然氣鑽探平台。據說海底的天然氣探明儲量足夠雲海用上五百年,這將成為雲海新的經濟增長點。負責講解的小姐非常周到地為我們解說這一切。她臉上的自豪表情我無法言喻,感覺這個油氣田是她發現一樣。她特別強調,這是廖主任重點抓的一個項目,將全留名青史。
這個贊譽實在有點過。倒不如讓廖主任跳到油氣田里化作一方陳年的天然氣,這個貢獻會更大。
而這里,于我,終是陌生。
回到雲海經濟開發區管委會所在地,下車後,一幢高高的大廈立在我們眾人眼前,該有五十層那麼高吧,反正我下了車是四十五度仰視,都沒有看到頂。大廈用白色霓虹燈勾出雄壯的輪廓。
我听到身邊的作家們不住為今晚過眼的繁華噓唏慨嘆,大有見此一次,這一輩子沒白活的感慨。
我想,想必此時有那麼一位在等著我們這支作家隊伍用金玉之音為他歌功頌德吧。他之所以特別安排作家們于晚上觀賞雲海經濟開發區這個娛性節目,其意是顯而易見的。不過據我所知,廖昌虎當上雲海經濟開發主任就一年之久,冷嫣然也于廖昌虎提升之時被派到雲海經濟開發區當上了副主任。所以,我不信雲海經濟開發區是在廖昌虎當上主任之後的一年就神話般地崛起。雲海經濟開發區完全是得益于優越的沿海地理位置與雲海市舉全市之力以經濟開發區為龍頭的戰略開發大戰略。這是犧牲大局的利益,扶持一方經濟。雲海人為此付出很多。
站在大廈大廳里站了兩排迎我們的隊伍,站在前面的是一個五十開外中年男人,大高個子,長得憨實的很。我知道這位是喬雲白,開發區管委會黨組書記。這是冷嫣然在他們單位合影照片中對我說起過。
站在喬雲白身邊的就是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冷嫣然。我們其實才離開一小會。
她換了衣服,黑色鏤空短上衣,她是非黑即白,這是她穿衣的特點。系一條天藍與水綠相間的絲巾,顯得很出佻。至膝的裙子,高跟鞋,長發盤成髻。亭亭玉立,婀娜娉婷,柳眼桃腮,風情無限。
我看她的閃著透明光澤的臉上泛著幸福的紅暈,眼里漲滿了幸福。水色嬌好,一看這個女人的生活就過得相當的美滿。而我知道,她只是今天才真正體會到了愛,當愛厚厚地澆在她的身上時,受到滋潤她便瞬間復活了。
現實即是如此。
我記得曾看到她倚在一間院落里的照片,背靠紅柱,茫然望天,我眼里是日漸憔悴的秋天,我說,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她說,唉,如花美眷,敵不過似水流年。藍,你來解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