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話時喜歡面對著窗外,絢爛中綻放的燈火何其的美糜?一個思想,一個論調,真的無足輕重了。我反而對書記與市長的深思感到惶恐。別被我唬住,我索性是帶著一時的意氣,而並不高明。
田司文說︰「听上去很復雜,其實很簡單,只要下決心打擊*,壞人就一個個落于馬下了。」
我附以一笑。其實就是田司文說的這樣簡單。為什麼簡單的方法實施起來卻格外的遲緩呢?「如果是屬世的步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只能解釋成屬靈目的太過高明了。不是嗎?」
修辭的高明在于可以將最為簡單而露骨的事說成霧里看花的效果,耐以為生的*布扯了,只會讓眼前的犯貪與治貪的人都很難堪。所以,我用了最不管用的理論為大家開月兌。
看得出,田司文听不太明白,冷嫣然輕抿著嘴笑。
杜鵬飛說︰「藍作家是逼著我們這些無神論者相信西方的神學,否則我們都沒有面子。」
嗯,杜鵬飛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他听懂我話中嘲笑的意思。
「我是這個意思嗎?人性的滑坡是教育的敗筆。法律的最終意義是讓人悔悟。人生的最大悲劇不是死亡,而是漫無目的的活著。所以,只有期待于思想上真正地扭轉。如果人人都知道虛浮、炫耀的人生是空虛的人生,平實而簡單的人生是圓滿的人生的話。那麼貪官們還會錢財而爭嗎?」我還是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高明的,不過是一些眼見過的文字而已。
「廖主任,你說怎麼辦呢?要麼我們摘掉烏紗,要麼我們將反貪工作做好。藍作家給我們的選擇就是這個。」陳雲逸瞥睨著廖昌虎,冷語說。
「是是,我一定會將書記的批示精神傳達下去,先從經濟開發區抓起。發現一個,打擊一個。百姓是水,水能浮舟,也能覆舟。老百姓對于*深惡痛絕,我們必須長抓不懈,使我們的干部隊伍成為清流。雲海經濟開發區這些人經濟面貌煥然一新,干部隊伍素質問題卻亟待提高……」廖昌虎說得義正詞嚴,我並不會信他的言之鑿鑿是觸動他心靈的話。這種萬精油的話他們這些人象吐出的一口吐沫。
「好了,」杜鵬飛不耐地打斷廖昌虎的官場流行語,他並情緒低落地揮手阻止廖昌虎繼續下去,但願不是我讓他看到他治理下的雲海一幕丑態,他對我說︰「藍作家,雲海市渴求各方面的人才,怎麼樣?有這個興趣來雲海嗎?我可以給你一張綠色PASS。我們不僅想要打造經濟雲海,還要打造文化雲海。」未等我表態之時,他對陳市長說︰「雲逸呀,我看給藍作家一個引進的科技工作者的待遇也不過份,雲逸市長,你看如何?」
杜鵬飛在這里用上市長一詞,可見他不是隨口一說。這對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這樣我可以離我的嫣然近一些。而我隱隱地猶豫,我與嫣然習慣了思念,她會想我來雲海定居嗎?
嫣然在我的眼楮余光里,她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手中的酒。我不知道她是否有這個意願。我顯得有些茫然了。
「我算什麼科技工作者,不過偶然有了些靈感,寫了一本書。至于說到待遇,我想,舊時的皇帝擁有一個國,他的快樂未必比得上結草為廬的隱士。而孔老夫子最得意的學生顏回,居于陋巷,一簞食,一瓣飲,卻不改其樂。人這一生,最好沒有病,再就是有飯吃,有衣穿,足夠了。至于居于何處,是何種身份,有何重要呢?」還作家呢,改不了酸臭。我終不過是一個寫字,不是作家。
「好,難道藍作家將富可敵國與一貧如洗詮釋出同一種意思。無欲則剛,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寫出好作品來,象人生漂蓬的李白,因他的才華才有他的灑月兌。在藍作家的身上,我也看到了這樣的精神。不過藍作家,完了簽本書給我吧。我那里,你隨時可以去找我,我很想有機會與藍作家在把酒之際,徹夜長談。」杜鵬飛好象很欣賞我,他的眼神告訴我,我是他的意外發現。
「這小子,跟我年輕時一樣,很散懶,可是骨子里很要強。」陳雲逸拉著我的手,肩頭與我的肩頭踫了一下。這樣一來,現場的氣氛變得柔和輕松了許多。
「可以讓藍作家來我們開發區,作家嘛,一定要深入生活的。我願意為藍作家提供一切條件。」廖昌虎見陳雲逸臉上嚴肅勁松了一些,他也突然來了精神,他居然邀請我,出乎我的意料。
我感覺到,如果我點頭,我便與冷嫣然走得更近了。為什麼我有些茫然呢?
杜鵬飛緊接著說︰「這個提法不錯,不過,還是要看藍作家個人的意見。」
田司文說︰「杜書記,藍作家這次的作品寫得很棒,很生活化的,看了讓人流淚。不信你問冷主任,當時我與她都是評委。冷主任看著看著,就真抹眼淚。也是她力薦這部作品為一等將。我們大家都被她說服了。」
哦,原來是這樣,原來全在冷嫣然的操控之下呀。我還以為自己有多高明,不過是暗暗地走了一回後門。好在賄賂我的不是別人,是冷嫣然。
「胡說啥呢?你這豈不是說我幕後操控了?再說了,這次廖主任慷慨拿出十萬,你總不能說廖主任與藍作家是親戚吧?」冷嫣然回田司文的話。
「激動了,激動了。哈哈?送你一個人情你卻不要,那好,是我,全是我的功勞,藍作家,你可要記住了,有機會,我會討要這個要情的。」田司文笑得依然燦爛。
我目送這麼一群在職官場的人離開,看冷嫣然的背影如柳拂風,那流暢的流線美侖美奐,讓人聯想。我故然驚嘆于她出污泥而不染的品質,也不免為她的身在污泥環境之中而揪著心。以她這樣的資深美人又是如何抑制著四周的惡毒的呢?
在她一轉身之時,我心里的思念便起。我怕是再也不會適應寧城的一個人孤單生活。
我依然是第一個離席的人。回到藍山酒店502房間,一切還象幻夢中。
明天,我們這些作家便會各回各地,我要回寧城。
我並不一定要賴在這里多一天時間,我與她的感情由醞釀以久的渴望達到期望之中的猛烈。我們已經觸傷了道德,並且看著道德在我們面前流著血。要麼我依舊生活在寧城,要麼讓我們在雲海市結合,沒有第三種選擇。
我從未敢在她面前提過讓她離婚,我對她,不會有要求。也包括愛情,如果她收回,我會點頭。我听過,有一種愛叫做放手,每一個結果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愛得不得已,也會有痛得不得已。
我想,冷嫣然結束宴會之後,應該會來找我。
宴會之上我們都裝得很假,憋得很累。我們知道真實對我們多重要。但是,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虛假的,我們也不得不戴上面具示人。
我願意在這里安靜地守望著她的到來,我也期待著這個迷離的夜晚能夠為我們安排一個別樣的小別,只有我們倆。堅信在精神領域中,她的靈魂完全交托于我,這是永恆不變的珍慎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