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寂寞女人
汗水味,香水味,腳臭味,脂粉味,口臭味,洗發水味,擠在各種味道雜陳飄散的公交車上,從仙境過度到現實的感覺非常真切。現實就是這麼瑣碎浮雜,滿眼的亂七八糟、吵吵囔囔。我舉手拉著扶手,我身前的一個年輕女子也舉著手拉扶手,露著渾圓的肩頭與腋下毛發。防不勝防地被陌生的身體磨來蹭去我身後的乘客不時地擠壓我,使我的身體總不時貼上身前女子的後背。
這個城市除了交通擁堵,人也多得出奇,車上的,車下的,滿眼都是相貌各一表情各一的陌生面孔。雲海的燈市,嫣然的似水柔情,藍山酒店的曖昧,酒會之上的奢華,無意間成為我的精神世界里眷念的雲煙,恍然如夢中的幻相,成為難以忘懷的執念。那才是理想的生活,我與寧城的生活再也無法相融相合了。
車子以搖搖晃晃的姿態把我帶到江邊車站,我所在的公司就在江邊,公司的單身宿舍與招待所同在一幢樓上,離公司幾百米外。招待所是一幢陳舊的五層樓,也許曾經它屹立于江邊佔盡輝煌,但是今天卻被四周林立的高樓圍在月復內,黯然失色。
下車,沿著江邊的圍堰,我心內茫然,思念迷失方向似的。
夕陽如血,江波中閃現著點點金色的粼光。想起李煜的詞,自是人生常恨水長東。我所看到的夕陽風景很象繪在一張粗糙的畫布之上,這張畫面懸在我的頭頂,搖搖欲墜。壓迫得我有種喘不上氣來窒息感。
手機里傳出《雲河》的曲調,這是嫣然為我設置的手機鈴聲,一下子就喚起走散的意識。我都忘記我口袋里的手機了,暈死了,沒有用過手機的人沒這種習慣。都是那個酒紅色裙子的女人給攪擾的,否則我也不至于到了寧城而不給嫣然發一條報安的短信。雖然不能與她朝夕相待,可是可以實現瞬間听到她的聲音。
「乖乖,我到了,正在江邊走著呢。再有幾分鐘就回到單位宿舍了。」我對著電話說。我听到電話那頭傳來微微的抽泣聲。難不成這三四個小時的時間一直在哭?
「哦,到了。唉,何苦呢?」嫣然情緒低落,語聲無力。
我就弄不明白了,什麼叫何苦呢?何必這麼急急把我趕回來,連一個時辰也不讓多留。轉過頭來又這麼抱怨一句何苦,「我什麼都不懂。」我生氣似的甩出一句硬嗆嗆的報怨的話。
「你真的什麼也不懂。你不了解雲海這灘水的深淺,更不了解我的處境。藍,如果沖動戰勝理智的話,我會做出什麼事,又會做出什麼決定,我自己無法知道。官場之上,任何一個失誤都會是致命的。我這樣瞻前顧後並不是為我自己保得名節的完全。否則,我不會上了你的床。我上了你的床,即是告訴你我對你的全情。我讓你走,便是在這種特定情況時,我們情感的一次見好就收。收,並不收回,而是有所節制。明白嘛,傻瓜。我一個政府秘書長來當雲海經濟開發區的副主任听上去有些滑稽,藍,我對你說過的,我來雲海經濟區是組織上的意圖的,我對你毫無保留合盤托出了,我對你還有什麼秘密呢?」嫣然容不得我對她有任何懷疑。因為懷疑本身就是侮辱。我內心明白,我不該向她耍這種小性。
嫣然對我說過,她去雲海經濟開發區任職是受意于雲海市市委書記杜鵬飛的安排,她就象一個測量水深的標尺桿,在*的雲海經濟開發,多多少少會讓一些人私欲膨脹時會有所收斂。
嫣然這樣說來,我大致知道她的用心,如果我與她這麼廝纏下去,必然會惹來非議。緋聞用在名人身上,會起到吵作的作用。可是用在官場上,可不是笑話那麼簡單。
「我知道了,只是為了政治目的,需要我們付出感情方面的代價。只可嘆你我不過是金風玉露一相逢呀。」我說。
「藍,嫣然今後的生命就會與你糾纏在一起了。你怎麼不把這句詞念完呢,便勝卻、人間無數。還有後面的,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對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晚上還有兩個酒會,一個是省領導帶隊的省市兩級工作組來雲海落實雲海經濟開發區升格為副地市級的工作落實,一個是外省的考察組。唉,又不知道要折騰到幾點,太晚了,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嫣然喜歡將她的工作生活向我細致說明。我有時會對她說,我都快成為你的領導了。
我說︰「好吧,你要好好替我照顧好我的乖乖,不要讓她太累著了。」網絡是精神的交流,我與嫣然就經常拜托現實生活中的彼此照顧好精神世界的彼此,這是我們的獨創,也是我們之間表達親蜜時常用的句式。
「我可怎麼辦呀,哭了一天了,眼楮都腫成啥了,趕緊熱敷一下,不然沒法見人。藍,乖乖,就這樣了,你要乖乖的喲。還有呀,我在QQ上給你留言了,一直沒時間向你解釋我昨天晚上沒來找你的原因,話太長,也沒時間說。你先休息好了,再打開看。」嫣然說。
我嗯了一聲,她掛了電話。
踏進宿舍樓時,坐在張破舊的服務台後是一張女子白淨的臉,反射上來的熒光燈將她的臉照得格外白。她姓徐,叫啥我沒有關心過,只叫她徐姐,不是一個平平的女子,而是很有姿色的女子。她正在織毛衣。招待所並沒有什麼事可做,她更象在這里過著養尊處優的寂寞生活。見我走進大廳,不緊不慢地問我,「藍焰,好幾天沒有見你,出差,還是回家探親了?」
若在平時,我會與她貧上兩句,每日相見,比較相熟。也有她身上隱隱招惹男人好奇的嫵媚吧,我月兌不了這俗,但我並不邪惡。舞文弄墨的人心思會更精致一些,大多數女子對于男子的才情還是高看一眼的。她找我閑聊,信賴地將她與她的丈夫之間矛盾都告訴給了我。夫妻之間不都是如此嗎?過了幾年就開始癢癢地討厭對方了。不然是誰貢獻了那麼高的離婚率呢?
今天,我興味索然。「哦,出差了呢。」我說著,就踏上上樓的樓梯。
一定讓她失望了,她調亮聲音說,「唉,別走呀,陪我說說話。姐心里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