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的男人見了來人,眉頭一豎︰「你是什麼人?敢管老子的閑事?」
「這可是名動京城的多才公子,陳亦知,別不識好歹,速速退開。」有人喊道。
「陳亦知?」高瘦男人眉頭一皺,想了半晌,在京城權貴中甚至是他們的子女里,根本就沒有這個名字,多半是個落魄書生,只會耍弄幾個詩文哄青樓的女子。
這樣一想,頓時底氣足了,嘴巴也開始惡毒起來︰「哪來的小崽子,讓開。」
他踏前一步,抓向陳亦知的胳膊,模樣凶狠。
陳亦知「啪」的一聲打開折扇,隨手那麼一扇,恰好扇在高手男人的臉上。
「啪!」在藍琳耳中,這聲音可夠清脆悅耳的,估計這一扇子可打到了實處,留下這麼深的紅痕,也不知這扇骨是何物所作。
「小崽子!唔……噢……唔……」高瘦男人捂著臉,瞪向陳亦知,恨不得一口將他吃了。
陳亦知滿臉愧疚之色,好似對剛才所做的事只是無意中所為,說了句道歉的話。
「道歉?」高瘦男人凶狠地道︰「要道歉就給爺跪下,嗑十個頭,就馬上滾出去,爺沒空和你纏著。」
周圍頓時響起來嗡嗡聲,有人小聲議論著,但是,有些人嗓門大,或者是故意讓他們听到。
「多才公子……陳亦知,這人好像听過。」
「爺,你當然听過,他可是陳玄禮陳大人家的公子,寫的一首好字,尤其是一首琴藝,便是我們樓里的知琴姐姐,也曾甘拜下風呢。」
「哦?陳玄禮大人嗎?可是據我所知他的三個兒子,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啊。」
旁邊有人接話︰「府里自然是沒有的,不過這外面嘛,可就難說了。」
夾雜著一群姑娘們的吵鬧聲,這些話很清晰的傳過來。
……
藍琳听著嘴角咧開笑意,頭悄悄地轉向說話之處,將說話之人的相貌和在旁邊侍候的姐妹記清楚。
高瘦男人,自然也听得到了,原來是個見不得光的小孽畜,嘴上越發狠起來。
陳亦知,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是嘴角的笑意收斂起來,藍琳瞧著,火候差不多了,她掩著面,眼楮含著淚水上前,行禮道︰「多謝,陳公子為我出頭,奈何賊人勢大,陳公子還是讓奴家自行去了。」
陳亦知聞言,淡眉一擰︰「你家主子不管你,我來管,放心——」他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管,你還是管好你自己,有娘生沒爹養的小崽子。」高瘦男人毫不客氣上前揮起拳頭,他雖從商荒廢十年武功,可這底子還在,一拳打來也算是虎虎生風,有模有樣。
「哼。」陳亦知神情冷肅,這人明顯觸及他的死穴,下起手來,可是一點都不客氣。
手中折扇舞的團團轉,一拍,一打,一展,又在下巴上狠狠一頂,高瘦男人朝後退去,磕在門檻上,「咚!」的一聲,仰天向外面倒去,濺起一身雪花。
瞧著他狼狽的捂著脖子,臉上七八道紅痕,藍琳心下爽快,在瞧陳亦知,早已恢復剛才風采,臉上在也找不到一絲凌厲之氣,處處透著和諧。
難以想象,剛才他還大打出手,神情冷的好似能掉下冰來,這才一眨眼,氣勢都完全變了,表演實在到位,便是她也找不到一絲破綻。
陳玄禮的私生子嗎?藍琳想,這樣的身世也難過他能戴著一張橡皮臉了。
「小畜生。」高瘦男人爬起來,指著陳亦知大罵︰「見不得光的家伙,這仇我記著了,你等著。」他嗦嗦,一大堆,腳卻不停的往後移。
眼楮里都是懼意,這時,從街道口飛奔過來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面白無須,神情僵硬,他對著高瘦男人說了幾句話,高瘦男人臉色變得頓時很難看。
也不罵了,拂袖而去,走過幾步,似想起什麼,又轉過頭來,朝阿扎木喊道︰「阿扎木,摘月樓的規矩,未經容許,擅自出門的妓子都要受罰,你要是真想要這個賤……這個清溪姑娘,就隨我去取銀子來。別再這丟人現眼,你哥哥要是知道,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阿扎木性子莽撞,對女人的事上又沒有經驗,被藍琳吃的死死的,不自覺的就受了擺布。
在他看來,陳亦知就是可惡的娘娘腔,所以他沒有出手,這樣的對手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後來,看楊富貴挨打,這才知道遇到個高手,頓時手癢,卻被藍琳死死拉著胳膊,大眼楮眨巴眨巴,泛著水花,直說害怕。
他一听,心上人不喜歡看人打架,自然打消了心中躍躍欲試的念頭。
沒想到,此時清溪居然跟那個小白臉,娘娘腔眉來眼去,哪里還有他的存在,又听到楊富貴在外面氣急敗壞的喊話,頓時覺得心里似憋了一口氣。
他大步走到清溪面前,一把抓住清溪的胳膊,將她強行扳過來面對他,如花的容貌,如水的眸子,似比草原上的河流還要清澈,女敕女敕地帶著春天青草剛出牙的勃勃生機,他咬著唇,道︰「清溪,等我。」
說完,挑釁的看了一眼陳亦知︰「她——」指指清溪︰「是我的,離她遠點,不然小心——」他比了個劃脖子的動作,在眾人或驚愕,或嘲諷的目光中,走出去。
藍琳也沒想到,這個阿扎木心思竟會如此,不過才見了短短片刻時間而已。
他根本不了解她,如何談承諾,哼,承諾,可能是這世上最廉價的東西,尤其是男人的。
藍琳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因為她發現了更為有趣的事情,就在阿扎木和高瘦男人離開的時候,剛才她特意看了得桌子旁,少了個人,怕是追去模底去了。
陳亦知被王媽媽給請到了二樓。藍琳在一番哭泣和自訴之下,落得個被罰禁閉一天的懲戒。
那小黑屋倒是沒什麼可怕的,只是要餓肚子一天,實在難捱。嘆了口氣,厭惡的拍開兩個龜公的臭爪子,自覺自願的跟著他們去了小黑屋。
兩個龜公都是熟人,王勇和趙亮,自被素月抽了幾鞭子,他們也收斂些,對藍琳也不敢動手動腳,至少現在不敢。
「吱呀!」
木門關上,除了一點兒陽光從窗縫的縫隙中透進來,帶了一絲光線,其它均是黑漆漆的。
藍琳模著走到黑暗的角落里,地上的稻草有些扎,可她實在累了,一坐在上面,靠著濕潤的牆,冰冷的寒意透衣傳來。
她打著哆嗦,雙手抱胸,膝蓋屈起,將自己蜷成一團,其實她有些喜歡黑暗,只有在黑暗中她才感覺安全,感覺才能做出真正的自己,那種放開一切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一個月以前,得知自己患了白血病時,其實,她很開心,真的很開心,想著終于不用戴著面具活下去,想著也許會通過三生石,會喝過奈何橋上的孟婆販賣的孟婆湯,就可以忘記所有的痛苦和不堪。
卻沒想,老天爺居然將她送來這里,這個不大的身體,存在太多的秘密。
自己卻毫無所知,只能模著象過河,那天,素月迫她,其實她想要一死了之,不管不顧。
那雙如海水般的眼楮,和柔柔的聲音將她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來。
她藍琳是打不死的小強,在哪里都能生活的很好,從來都不會去做膽小鬼。
那些暗處想要利用她的人,就算煞費苦心,布置頗多。她一定能破除開。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藍琳暗暗告訴自己,哥哥那麼重的病,被醫生盼了不下一百次死刑,他都能夠堅持的忍受著,挨過來。
她可不要將來在陰曹地府,被哥哥笑話,是生活的逃兵,他們藍家不管多苦,多累,絕不會有一個逃兵。
「哥哥,你一定會保護我的,就像小時候,對不對……」藍琳眼楮里含著淚水,不多時,竟然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哥哥笑的很開心,跟華姐姐結婚了,兩個人還照了婚紗照,哥哥的模樣幸福極了,笑的很傻,露出一口黑色的四環素牙。
一時場景變換,到了小時候,哥哥背著她,一步一步的去上學,年幼的她從小就沒有離開過哥哥,哥哥走到哪,就將她帶到哪。
「哥哥,我想吃冰棍。」
「乖,琳兒,哥哥存點錢,過年了,哥哥就給琳兒做新衣服,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藍琳瞧著路邊上扎著漂亮辮子,穿著花裙子,好似花仙子的女孩正吃著冰棍,直嚷嚷的想要。
「好,好,就給琳兒買一根。」哥哥寵溺的模著她的頭,滿眼憐惜。
小藍琳美滋滋的吃著,她那時很小很小,不知為何哥哥不吃,她硬是讓哥哥舌忝了一下,他卻抱著肚子直喊疼。
卻在哥哥去扔那根冰棍的棒子時,她看到哥哥偷偷地舌忝了棒子幾下,神情非常享受。
那時,她四歲,哥哥六歲。
許多心酸而美好的回憶,在夢中不停的一幕幕走過,走過之後,似乎那種牽掛在心,每想一分便會不舍一分的心情淡了。
「清溪,清溪……快醒醒……」身子不住的搖晃,藍琳從美夢中醒來,她揉揉酸澀的眼楮,看向來人,是碧波,她的模樣很擔心,碧藍色的大眼很是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