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眉眼睜開,帶著如水一般的柔情,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的月亮太過于迷人。藍琳竟對眼前的男子再次產生恍惚之感,因為他如水如月一般飄渺靈動的氣質。
「咳,原來還活著,公子還真是命大。」藍琳掩飾心里不安的感覺。
手被握住,完完整整的被包住,溫暖的熱流在手心之間傳遞。這樣的感覺讓藍琳激動心顫,血液似乎都在加速流動,陌生的感覺,竟讓她生出害怕。
想將手抽回,才一動,握住手的力量再次加大。她不敢動作太大,生怕又將包好的傷口弄裂,只得開口︰「公子……」
陳亦知瞧著面前的小人兒,眉心微蹙,小嘴殷紅,輕輕地嘟著,帶著十二分的不滿意,他輕輕一笑,手一拉,將她攬在懷中,淡淡的甜香味纏繞在他的鼻尖,感受到懷里人兒想動又不敢動得窘迫,心情居然極好,這膽大妄為的小丫頭終究是會害怕。
腦袋有點發熱,他知道這是身體受傷的自然反應,也不去在意。現在,他只想將眼前的小人兒攬在懷中,好好的保護起來。
如果,不是這一次死神與他擦肩而過,他永遠也不會明白,她在他的心中已經這麼重要,在那將死的時刻,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抱抱她。
告訴她,不要赤著腳在雪地里跳舞,那樣會生病。
告訴她,不要傷心了,害怕了,也不會哭泣,每次都用笑容掩藏,時間久了,人會崩潰。
告訴她,不要挑食,不要胃部不舒服了,便什麼都不吃,那樣病只會越來越嚴重。
告訴她,不要老想著當大姐大,去照顧別人,自己身上的毒可是還沒有解決,眼看,就只剩下一顆藥丸了。
他更想告訴她,其實,他一點也不想讓她回到傲霜的身邊。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一種深深的負疚感,讓他害怕見她,害怕對她了解的越深,陷得就越深。
他想說很多很多,關于他的身份,關于他與茹月之間尷尬的關系,可現在,他什麼都不想說了,他只想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融進他的身體。
「喂,你不要命了嗎?。」耳邊是妖人兒微怒的吐息。
柔柔的發梢,掃過他的脖頸,帶著麻麻地酥癢。陳亦知將晃蕩在藍琳額前的頭發,輕輕地撥向她的腦後︰「要,我要命,我從來沒有向現在這樣,感覺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清溪……」這是她的藝名,他想知道她的真名︰「告訴我,你的本名叫什麼,好嗎?。」
「如果你放開我,肯乖乖的躺在床上不要動,我就告訴你,如何?」妖人兒歪著腦袋,清秀的臉龐在燭光的印照下,帶出美麗動人的剪影。
陳亦知點點頭︰「好。」放開手,讓她坐好,卻還是經不住又拉起她的小手,從來不知道這只小手會這麼冷,好似沒有一點溫度。
坐在床邊的妖人兒彷佛陷入某種回憶當中,而陳亦知肯定,這回憶定然有些不好,他能看到她額前細密的汗珠,能感覺到手心里的微顫,心里一疼︰「我有點累,休息吧。」想到一直珍藏在懷中的翡翠玲瓏如意,他將她的手心攤開。
「這東西送你,就當是你數次救我的工錢。」陳亦知笑笑,只當是送出去一個極普通的東西。
藍琳看著喜歡,綠白相間的翡翠之間,夾著淡淡的紅色,好像是紅霞一般,充滿夢幻般的美麗,當下收在懷中,也沒細看。
她現在對眼前的男人比較好奇,他不是避自己猶如必蛇蠍猛獸嘛?上次偷偷看了個胸膛,就要以血還來著,現在將他上半身的身體看個精光,外加被非禮,這樣的債他倒是怎麼還?
還是一下想通了,不將那個什麼勞什子的兄弟之妻不能欺的心思踢開。
想問,人家卻早都已經睡著,這次不是假裝,而是真真正正的睡著了。均勻的呼吸,鼻翼輕顫,精瘦的胸膛有規則的起伏。
觀察大半個時辰,他並沒有太大的不適,只是額間有點發燙,她知道這是身體的保護機制在起作用,熬過今夜就沒有事了。為了降溫,她打點涼水,用帕子冷敷。
紅燭搖曳,生怕一不小心睡著,藍琳捧起最近正看的奇人怪事錄,打發時間。
看了一陣,平時著迷的段子,竟看不進去了。她無奈的將書收起,從懷中將陳亦知送與的翡翠玲瓏如意。
放到眼前細細端詳,綠白相間,綠色猶如蓮葉一般圍在周圍,白色處于中心,而淡淡的猶如流動的銀河般的紅霞,處在兩者之間。
燭光昏黃,更襯得手心里的如意帶起幾分夢幻的色彩。
模上去,晶瑩玉潤,手感特別好,好似模著最上等的絲綢一般。細細地模過每一分地方,咦?這是什麼?
在指月復下,微微的凸起顯得特別突然,她拿起翡翠如意透過燭光看過去,一排小字出現在她的眼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字跡潦草,刻得七扭八歪,這不是陳亦知的字,陳亦知的字她看過,是一手漂亮瀟灑的小楷。可是,看著這一排並不美觀的字,臉上竟然微微發熱。
夜漫漫,冷淒淒。月無垠,夢迷離。
藍琳靠在床邊上,閉上眼懶懶地支著頭,向床里模索去,換帕子。沒模到,繼續往前探,仍然沒有,繼續往前,還是沒有?
背心瞬間帶起冷汗,她猛地打個哆嗦睜開眼,床上哪里還有人的影子,地下干干淨淨,藍琳忙往床下看,包著血衣的包裹也不見蹤跡。
這個陳亦知,又和前幾次一模一樣,不聲不響的走掉。藍琳氣得坐在床上,一下躺下去,既然人家又當起烏龜跑掉,那她還擔心個什麼勁,補眠去。
閉上眼,睡不著,心情頗為煩躁,眼前老是現出深可見骨的傷口,胸口前的舊疾。這個家伙,既然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就不要來招惹她啊。
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藍琳坐起來,向懷中掏去,想將這塊該死的玉給丟得老遠。
模,在模,又模,全身上下模,床上找,地上找,不見任何蹤跡。這……陳亦知該不會送了東西在拿回去吧。
如果不是陳亦知自己走的,那麼又是何人將他帶走,還要拿走這塊刻字的玉如意。難道是茹月?
在屋里來來回回踱步,分析來分析去,覺得茹月很有可能,她有武功,對陳亦知死心塌地。藍琳也希望是她,如果是壽王的話,那可就糟糕了,畢竟壽王不是茹月。
她在這邊做出種種猜測,被擔心的人此時卻不在她的任何猜測之內。
在摘月樓紅院後面,獨立的二層小樓內。
窗戶四閉,光線幽暗。
「啪。」翠色的玉如意,被摔在地上,四散開花,死無全尸。
陳亦知雙膝跪地,面色慘白,嘴角有鮮血溢出,神情間卻是帶著從未有過的倔強。
「你說,你是不是看上那個丫頭了。」厲聲如鬼,寒若冰霜,帶著燒雙的指頭指著陳亦知,看他面色沒有一點悔過之意,竟跟她揚起脖子,眸間帶著那人決絕的表情,心里火氣頓生,都是些養不熟的白眼狼。
「啪!」帶著暗色血漬的長鞭甩在陳亦知的肩頭,他悶哼一聲,淡淡的眉眼又帶起幾分蒼白。
心里一痛,她收起鞭子,恨聲用鞭頭點他的腦袋︰「說,錯了沒有?」
「孩兒,沒錯。」陳亦知眉頭緊緊的皺成川子,身子搖搖欲墜,血浸染透他的肩膀。
暴怒在心里蔓延。這麼多麼,她竟然沒有發現,這個一直話語不多,總是順著她意的兒子,會有那個死鬼倔強的性格。
梗起的脖子,令她的指尖都在顫抖,氣他放任她的警告不顧,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個丫頭片子的身上,剛開始她以為只是因為朋友之意,也沒有在意,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存了這樣一番心思。
這麼多年的教養白白做了,況且,她的兒媳早已認定,是茹月,而不是那個弱到連自保都成問題的小丫頭。
這次,更是違反部里的規定,竟然出動一直隱藏在長安城里的棋子,若不是她處理的快,恐怕三年多經營的那個暗點,就這麼報廢。
為的,竟然是將那個丫頭的敵人引在自己身上,她怎麼會生出這麼愚蠢的兒子。
強忍住鞭笞的念頭,她一字一字恨道︰「如果,你親手去解決那個丫頭,我就既往不咎你這次私自動用暗棋的行為。」
「不可能。」面前從來恭順的兒子,身子搖晃,神色卻比石頭還要堅硬︰「母親,從小到大,我沒有忤逆過你一次,這一次,請遂了孩兒的心。」
她用鞭子勾起陳亦知的下巴︰「不可能,我說過,這輩子你的妻子只有一人,就是茹月,而你也曾經給我保證過。」
「沒有遇到她之前,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對哪個女子動心。可是,現在……母親我請求您,給我一個有希望的未來。」
「咚咚咚……」頭在地下磕著,一聲一聲嗑進她的心里。
好啊,娶了老婆忘記娘,這還沒娶呢。不過就是個丫頭片子,身體都還沒長齊,隨便一根手指頭都可以捏死,這麼弱小,怎能做他們影羅剎的女主人。
血留在地板上,殷紅刺眼。她恨他如此不中用,恨他將她這個做母親的拋棄,就像曾經甜言蜜語將她騙到手的男人一樣,最終因為女人背叛她,離開她,不,不可以,這世間沒有人可以搶走她的兒子。
「啪啪啪……」鞭子揮出,如雨點一般打在陳亦知的身上︰「那你就祈禱,能活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