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帶著涼意。
道路兩旁的樹木,快速的在眼里倒退,路一直往上延伸,在黑夜的籠罩下,這些高大的樹木好似全部活了一般,張著它們凌亂的爪牙,向他們迎面撲過來。
風吹在臉上,穿過悠揚的發絲,吹得衣衫發出「嗖嗖」的響聲,藍琳環抱住李白的脖子,看著他的側面,帶著清晰的輪廓,下巴上有著青色的胡子渣,嘴唇緊抿著,帶著股嚴肅的味道。
身後不知明的腳步聲,顯示著追兵將至,藍琳的心提起來,她不願在回到被人監視,被人當做棋子擺布的日子,同樣的,她喜歡現在的生活,簡單充實而又快樂,她不想失去這些。
帶哥哥許致遠的擔心和遠芳的擔心,也是彌漫在心間,她記得王雷亭說過,壽王對于她的這個哥哥也是很情有獨鐘的,如果讓壽王抓到哥哥,指不定會出什麼事情。
可眼下的情形,根本沒有機會問出口,李白帶著她,向山間的密林奔去。
突然,李白猛地剎住車,藍琳瞧著面前的林子,漆黑不見五指,蒼涼的月光下,繁密的樹枝遮住一切光芒,這正是逃跑,隱藏身子的好地方。
「怕不怕?」李白低下頭來問她,黑色的眸子像是璀璨的星星,這讓藍琳恍然覺得這雙眸子那麼的相熟。心底慢慢地浮起一個身影,在眼前放大。
藍琳搖搖頭。
兩人迅速的鑽進密林當中,因為枝椏很是濃密,在抱上一個人狂奔,已經變得很不現實,而且速度也會慢下來,李白早已放開藍琳。
手上忽然傳來熱度,是李白的手,握上她的手,心里突地一下傳來種異樣的感覺,藍琳的腦袋直覺「轟」的一下,發熱。
「快走。」李白輕呼。
拉在手上的手又緊上幾分,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是個什麼樣的含義,就這麼拉著他的朋友的妹妹,在密林當中穿梭,好似一只猴子,靈活迅速。
藍琳跟在他的身後,密林里特有的腐爛草葉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她的腳下,軟塌塌的,無數的落葉覆蓋在這片土地上,踩在上面,發出「擦擦擦……」的聲響。
天色越來越黑,黑的藍琳幾乎只能看到李白的大概的輪廓。
如果不是李白將她拉住,估計只憑著肉眼,是很難跟上他的步子。腳下深深淺淺,有時是個小坑,有時是積著的潭水,莫入泥巴當中,鞋子完全打濕,浸著雙腳,幸好這天氣早已轉暖,若不然這樣的濕,也足夠讓人喝一壺的。
手疼,擦在伸出來的枝椏上,有時又是帶刺的樹,不小心踫上,便是扎上幾下,疼的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藍琳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她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
不知一直跑了多久,衣服被掛破了許多地方,鞋子滿是泥水,干在一起,像是灌了鉛一樣的重。藍琳喘著粗氣,就是在李白半拖著,將內力源源不斷送入體內後,她仍然堅持不住了。
「呼呼呼……」藍琳感覺自己的肺都在疼,身體重的很,每一步都邁的很辛苦。
前面的李白似乎感受到她的辛苦︰「要不要休息會?」
藍琳知道李白肯定對這個林子特別熟悉,他應該是趕向某個地方,這個時候,她不應該扯他的後腿。她倔強的拒絕,繼續趕路。
又堅持了一段時間,腳下不知是什麼東西伸出來,正好卡在她早已抬不高的腿上。
「啊」藍琳重心不穩,直挺挺的向地上倒去。橫斜處伸出來的枝椏,劃在脖子上,刺傷般的疼,一直堅持的力量,一下像是被戳破的氣球,藍琳腦袋一片空白,就完全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到了個不大的山洞里,明明滅滅的火光印照在石壁上,泛著紅意,粗糙的石壁上,雕刻著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壁畫。
午夜的天氣,有點冷。
她下意識的攏攏衣服,手感不對,低下頭,在火光的印照下,她看到的是一件熟悉的衣服,青色的衣袍,是李白今日穿的衣服,衣擺下面帶著明顯的泥污,不過,比起她的衣服,顯然要好上幾百倍,幾乎沒有什麼被劃破的地方,衣服雖薄,也能驅走寒冷。
脖子上有點涼颼颼的,帶著點麻癢和絲絲的痛。她這才想起剛才失去意識的時候,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化了一下,輕輕地模上去,濕濕的黏黏的,放在眼前,指尖上帶著青翠的蔥綠顏色,想是李白看她受傷,弄得草藥為她敷的。想到那可能出現的曖昧景色,藍琳只覺得窘窘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發熱。
山洞里,沒有看到李白的身影。
藍琳扶著牆壁,想要站起來,腳剛挨上地,涼冰冰的,細小的石頭子咯著腳心。她的鞋子居然不見了,在看看她的腳邊,腳踝上海纏著一截袖子,那是白色的內襯衣,男士的。
想到,李白月兌下內襯衣,將她帶著泥巴,濕淋淋的鞋子月兌下來,在用內襯衣裹住她的赤腳,這樣的場景,讓她臉紅心跳,這樣異樣的感覺,似乎有點不對勁。
拿起帶著泥土的白色內襯衣,心跳加劇,這樣的感覺難道是心動,那麼,她對陳亦知的感情是什麼?她愛著陳亦知,憐惜他過去所受到的傷害,憐惜他脊背上那一條條的鞭痕,她以為她永遠不會忘記陳亦知,他俊秀儒雅的面上,那淡淡的笑意。
可是,現在拿著別的男人的衣服,她的心跳加快,有種想要立刻見到李白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她不知道,腦袋亂成一鍋粥,對于李白,她更多的是敬仰和好奇,她上學的時候,讀過他許許多多的佳句,也曾專門買過專家們研究李白詩詞的集子。
此時,面對活生生的李白,還是如此細心,體貼的李白,藍琳不知該如何搞清楚的感情,抱著這件帶著泥污的白色內襯衣服,她呆呆的,瞧著面前明滅的火光。
「凍著了,你哥哥可要找我算賬的。」不知何時,李白已經進來,他手中拿著野兔,還有兩三只野雞,順手丟在山洞的角落里。
藍琳回過神來,她看著李白,他光果著上身,健壯的身材,窄腰,寬肩,這個把酒吟詩的大詩人,居然有著這樣好的身材,看這模樣,倒像是長期練武,鍛煉的結果。
是了,李白不僅酒喝得多,詩寫得好,這劍術也是一流。藍琳不敢看他的眼楮,低下頭,撿起一根木棒子,搗搗面前的火堆︰「不知哥哥他們如何了」語氣里充滿著惆悵和擔憂。
「我已經讓朋友帶他們走了,你哥哥和你嫂嫂都是有功夫的人,尤其是你哥哥,別的說不上,那腳底抹油的功夫,可是得天獨厚,別擔心。」李白開導藍琳,看到藍琳將他那件裹腳的衣服拿在手里,面色變得很不滿意︰「你看你,身子弱,就要懂得保護好自己,來,快點包上。」他搶過藍琳手里的衣服,也不管她是否拒絕,就那麼抬起她的赤腳,包裹起來。
那模樣,倒像是個做慣了這些事情。他的身體離她很近,就在她的面前晃悠,結實的肌肉很勻稱,沒有健美冠軍那麼恐怖的肌肉,可是特別有力,很和諧,很美。
結結實實的綁了個結,李白這才放開她的腳,藍琳看著被裹成粽子一樣的腳,微微苦笑,怎麼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好似又多了個家長一樣。
「小丫頭,要听話,不然也像幾年前……」他揉著她頭發的手一頓︰「咳,就像是幾年前,我照顧的那個小女孩一樣,貪玩,總是喜歡將腳泡在水里,將腳弄得冷冰冰的,還不听話,結果大病一場,要不是我四處問醫巡診,她那腳啊,就廢了。」似乎感覺自己說的太多,他做了對比以後,停止揉搓她的頭發,埋著頭,自顧自的坐在火堆旁邊,手中拿著個樹枝,樹枝上掛著的,赫然是她那雙繡花鞋,火光的印照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的泥巴已經完全不見蹤跡。
看著自己的鞋子,藍琳的臉上發熱,一點也不敢抬起頭來,只是低下頭,看著眼底一塊,隨意的用樹枝在地上劃著,全七八糟的線條,就如她的心般。
沒有人說話,一時之間,空氣凝住在一起,只有跳躍的火光在石壁上跳躍,好似兩個人的心,不停的跳躍,帶著活力。
藍琳恍惚間,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女孩的身影,這個女孩特別熟悉,大大的眼楮,水靈靈的,櫻桃般的嘴唇,扎著沖天的辮子,手中拿著個糖葫蘆,正大吃特吃著,她的衣裳襤褸,小臉上全部都是突然,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糖葫蘆掉在地上,小女孩哇哇的大哭起來,揉著眼楮,模樣特別可憐。
這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拿著串糖葫蘆遞向這個小女孩︰「諾,不要哭了哦,哭了可就不漂亮了。」
藍琳想要睜大眼楮,看看這少年的容貌,可怎麼也看不清楚,在他的面前,好似飄著一層薄霧一般,可是他的聲音,一點也不漏的听在她的耳中。
場景一換,清清的溪水邊,五六歲的女孩,已經長成十三四歲的大女孩,她正打著赤腳,踢著溪水,蕩起一波*的水花,水花在陽光的印照下,帶著晶亮的感覺。
「嘩嘩嘩……」清脆的水聲,襯著女孩銀鈴般的笑聲。
「你這孩子,又不听話了,轉眼就是冬天,你這麼玩耍,肯定要生病。」女孩的身後,響起成熟男子的聲音,再也不是帶著略微沙啞,正處在變聲期的少年,听這語氣,他非常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