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這場壽宴直到戌末才結束,舒暢與邢夫人辭行後,蘇氏兩姐妹又送著她去二門處。
「舒姐姐,我听說舒家大哥哥的身體不太好,我這里有一個藥包,可以當成香囊用,養身還不錯,你能不能幫我交給他啊?」蘇玉爾想了想還是將香囊遞給舒暢,雖說舒家大哥哥也來了,可她都沒有機會見到他,只好讓舒暢幫她送著裝了中藥的香囊,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有多鄙視這個人。
香囊以寶藍色為底,上用銀線繡了一匹駿馬奔騰圖,用料極佳,繡工卻並不出色。舒暢有點無語的望著蘇玉爾,這香囊顯然就是蘇二小姐的閨閣之作,如果她幫著送給大哥,這都成什麼樣子了,私相相授?不是說古人最為保守,最為信奉禮教的嗎?還是她遇上的都是奇葩?
「蘇姑娘,我想這並不合適吧?」舒暢等了等還是沒等到蘇佳爾呵斥自家妹妹,只得斟酌著說道。
蘇玉爾一听就不高興了,嘟著嘴道︰「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姐姐不會連這個小忙都不幫吧?」
舒暢趕緊加快了腳步,期望趕快看到自己的馬車,這什麼跟什麼啊,她沒蠢到為了一個蘇玉爾買了自家的哥哥。嘴里卻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蘇姑娘的作品,蘇姑娘同哥哥一沒沾親二沒帶故,這點禮教還是要守的,也許蘇姑娘年輕,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想來邢夫人應該是明白的。」禮義廉恥都不懂的姑娘,這做娘的也不知道怎麼教的。
蘇佳爾一看妹妹越變越黑的臉,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角,然後對舒暢道︰「舒姐姐,我妹妹自小被嬌寵著,性子有點無法無天,又天真爛漫慣了,你可別介意啊!」
說著又瞪了一眼蘇玉爾道,「還不快收起來。」蘇玉爾這才怏怏的將香囊丟給身後跟著的丫鬟。
舒暢微笑著搖了搖頭,天真爛漫,虧得蘇佳爾說的出口。等到了二門處才道︰「兩位蘇姑娘,請留步!」然後與紅玉幾個一同上了馬車,心里暗道,以後還是少和這種人打交道。
馬車行至蘇府正門口就與舒余昕、顧少堂的車匯合,一齊往玉泉山莊的方向行去。
舒暢一直以為哥哥來杭州養病只是個借口,畢竟舒余昕雖然看上去身體弱了下,但這一個月的相處下來也沒發現有什麼嚴重的地方。
不過這一次她真的想錯了,舒余昕的寒癥一旦發作,那是會要人命的。
馬車才駛進玉泉山莊,就听到顧少堂在馬車里高喊︰「福伯,快抬暖轎了,子墨的寒癥發作了。」
舒暢剛下馬車,听到顧少堂的喊聲趕忙跑到他們那邊,福伯已經動作迅速的叫了兩個小廝抬了一頂暖轎過來,這邊顧少堂抱著舒余昕下了馬車,只見他雙眼緊閉,原本白皙的臉帶著一股青灰色,而雙唇更是泛著紫。雖然身上蓋著厚厚的羊皮大褥,可是那身體還是在發抖。
舒暢一時間有些發愣,自從跟著舒余昕從陳家出來後,舒暢便將他當成了自己的靠山,可她從未想過這個疼她入骨的靠山身體竟脆弱成這樣。而她甚至連想幫忙都無從下手。
顧少堂將他放進暖轎,小廝立馬抬著往粹羽居行去。
到了粹羽居,福伯立馬吩咐開來,貼身小廝阿福、阿祿抱著舒余昕去泡溫泉,丫鬟悅耳則去煎藥。另外又在粹羽居里里外外都添加炭盆,務必讓整個屋子都暖起來。
等到舒余昕整個人被塞進加厚了很多層的被窩里時,眾人才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舒暢見哥哥還未醒過來,只是臉上那層青灰之氣褪了些,等到悅耳端藥上來的時候,舒暢主動接過了藥。
「三小姐,少爺要到明天才會醒過來,時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等一碗藥喂完,福伯才上前勸道。
「福伯,哥哥的病多久會犯一次?難道真的不能根治嗎?」舒暢站起身來。一臉心疼的問道。
福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少爺這病是打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京城的名醫和宮里的太醫都請遍了,都只能用藥舒緩而無法根治,夏天還好,這一到冬天差不多每隔半個月都會犯病,大夫說長此以往,恐怕會早逝。」說到後頭,福伯的聲音帶著一股無能為力的悲哀。
舒暢听到「早逝」二字的時候不由得渾身一震,她沒想到舒余昕的病都嚴重到了這個地步了,舒余昕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打從心底認定的親人,對他的感情也是最為深刻的,想到這里,心里不由的一酸,好不容易才將淚意逼回去,抬頭對福伯說道︰「福伯,你先去休息吧,我想陪陪哥哥。」
顧少堂看了看舒暢,上前拉著福伯走了出去。
舒余昕直到第二天的午後才醒過來,期間又泡了一次溫泉緩解身體內部的寒意。舒暢就算是從現代來的,用現代醫學的技術也無法解釋這種奇怪的病,正能盡力在飲食和其他方面多費心思。
舒余昕看到妹妹眼底泛著淡淡的青影,便知她肯定一夜沒睡,對她揚起一個笑容道︰「好了,我沒事了,你都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舒暢心里一酸,這憋了一夜的淚水終究沒能忍住,原來不知不覺中,舒余昕已經成了她心中的支柱,所以才會在他倒下的時候那麼傷心害怕,那麼彷徨無助。
舒余昕見她流淚,掙扎想要起來,卻被舒暢一把按住︰「別動了,哥哥要想我不傷心,就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天氣越來越冷了,哥哥以後就待在莊子里,哪也不許去。」說話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這種命令式的語氣听得舒余昕的心里一暖。
看著舒余昕吃下一碗瑤柱雞絲粥,又重新睡下,舒暢才出了粹羽居,抬眼看了看天空,陰沉沉的,呼嘯而過的風帶起了舒暢的披風,仿佛有一場大的暴風雪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