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丫鬟們將地上的碎片打掃干淨,大太太才攜著舒慧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坐下,親自幫她挽了頭發,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呀,這脾氣得好好收收,若是讓老太太知道你今日大鬧了一場,又該不待見你了。」
舒慧撇了撇嘴說道︰「娘啊,老太太的心都不知道偏哪去了,那天在白雲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我心胸狹隘,明明是舒暢不顧及舒家的臉面,她為什麼不罰她,都是舒暢這個女人,她一回來,我就沒好事,她怎麼不死在杭州啊!」話說到後頭,已經帶了一股濃濃的怨氣。
大太太忍不住輕拍了一下臉道︰「你再不管好這張嘴,以後有你苦頭吃。」她都不知道舒慧在想什麼,明明幾次三番的交代她一定要和舒暢交好,可她硬是交出更多的怨恨來。
母女二人正說著話,就有丫鬟來報說是又公公來府上傳聖旨,老太太讓去正廳接旨。
大太太心里暗自奇怪,怎麼事先都沒有任何征兆就下了聖旨,也不知道上頭寫的是好事還是壞事。納悶歸納悶,大太太還是命人拿了她的二品誥命服,穿戴整齊後,就與舒慧一道匆匆的趕去了正廳。
正廳上已經擺起了香案燭台,等幾房人家都到了之後,在老太君的帶領下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奉國公府舒穆和,才通事務,實乃肱骨之臣,特敕封為內閣次輔,欽此。」太監端著明晃晃的聖旨,扯高了嗓門念道。
老太君領著一干人等磕頭高喊︰「謝主隆恩!」隨後,大太太和二太太一同扶著老太太站起來。
太監堆著笑容雙手將聖旨奉上,諂媚的說道︰「恭喜老太君了,今早朝的時候,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敕封了舒大人,這又下了正式的聖旨。舒大人這一入內閣,將來定能平步青雲。」
老太君接過聖旨,樂呵呵的說道︰「承公公吉言,公公一路辛苦了,還請入內喝杯茶。」便有舒府的大管家親自引著太監去了偏廳。
大太太看了一眼掛著微笑的二太太不由的心里一陣酸澀,正如那太監所說,次輔都是首輔候選人,而今的首輔已經快七十了,差不多也該退下來,等升上首輔,那可是文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若是平常,大太太或許還能心平氣和,可今天她們大房這邊烏雲遮天,眼看著二房陽光普照,心里哪能不泛酸味。
三房、四房的小輩則圍著舒暢說恭喜,舒暢也不多話,對誰都報以微笑,自從經歷白雲寺的事件之後,她對皇家實在是難有好印象,這官是升上去了,可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舒慧本就看舒暢不順眼,偏自己不順心的時候,舒暢還能事事如意,見幾個妹妹都圍著舒暢團團轉,她哪里還能忍受得住,一把擠掉舒芸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三姐姐,怎麼都不說話啊,不會二叔升上了次輔,三姐姐高我們姐妹一頭,這就不屑同我們說話了。」
之前舒慧也只是暗中諷刺而已,這面上情還是能維持的,不過在白雲寺被老太君當場訓了一頓後,舒慧便捅破了這層薄薄的面上情。每次與舒暢說話都是夾槍帶棍的。
舒暢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一次、兩次,她念在舒慧年紀小不與她計較,不過這種事多了,便是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了。
「四妹妹也說了升官的是二叔,他是我爹,也是你們的二叔,大家都是姓舒的,一榮俱榮,四妹妹不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吧?」舒暢冷冷的看了舒慧一眼,便直接饒過了她。氣得舒慧在後頭直跺腳。
走在最前頭的老太君冷著臉說道︰「老大媳婦,這四丫頭實在是太驕縱了,這要再這樣下去,將來惹了禍事,我一定不會管的。如果你不肯狠下心來教導,我便親自尋教養嬤嬤教導她規矩。」顯然後面幾個姑娘的話都入了老太太的耳。
大太太一張臉羞的通紅,連連應聲。心里暗恨舒慧內里沒成算,又覺得舒暢作為姐姐作出這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是故意在老太君跟前露臉。
從梨香院回來,舒暢便直接去了舒余昕的院子,聶拾兒已經治了十天了,五天前她去的時候,舒余昕依舊是昏迷狀態,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有什麼好消息。
因為聶拾兒的怪脾氣,院子里只留了一個小丫頭,舒暢進去的時候屋子里靜悄悄的一片。舒暢沒在床上看到舒余昕,心里隱隱有了絲期待。
站了一會,便听到右邊淨房有些許動靜。
「你不月兌衣服,我怎麼扎針,這看不清穴道,扎錯了你可能又會睡過去了。」清脆的嗓音略帶著幾分不滿,「要我說,你的身材是我醫治過的人當中最差的,好身材的我都醫過了,你那白斬雞的身材真的不夠看。」
「拾兒,你是個姑娘家,說話不可以這麼粗魯,而且如果我沒記錯,我應該是你醫治的第一個人,你是拿什麼與我比較!」清潤的嗓音帶著一絲無奈,還有一絲幾不可查的寵溺。
「我是沒治過人,不過我治過很多駱駝,馬,它們的身材都比你好多了!」拾兒煞有其事的辯駁道。
舒暢听到這不由得笑出聲來,她哥哥醒了,而且听這聲音恢復程度還不錯,還有那個謫仙般的人物竟然被華麗麗的調戲了,舒暢覺得從此以後她要對聶拾兒另眼相看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舒暢的心情突然變的很好,悠哉的給自己倒了杯水,就這桌上擺放的點心,吃了起來。
一刻鐘後,聶拾兒扶著舒余昕從淨房轉出來,舒余昕身上只著了一件白色的里衣,發梢還微微滴著水。見舒暢坐著吃點心,舒余昕只愣了一下,便笑著說道︰「妹妹來了!」
舒暢的唇角上揚︰「哥哥何時醒的?拾兒姑娘的醫術果然十分高明!」
「他的寒癥還沒治好呢,照這樣發展下去,最起碼還要大半年才變成正常人。」聶拾兒擺了擺手說道。
舒暢這一下是真的笑開了,沒想到拾兒竟然能將哥哥的寒癥給治好,那對于他們二房來說,真的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舒余昕在舒暢邊上坐下,抬頭對聶拾兒說道︰「秋月準備的花盞龍眼,果醬金糕,雙色馬蹄糕都放在了廚房。」
拾兒聞言歡呼了一聲,便一蹦一跳的走了出去。
「哥哥什麼時候對糕點有研究了。」等拾兒走遠了,舒暢才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舒余昕輕笑了兩聲道︰「唯有糕點才能讓她乖巧听話。」
舒暢不妨哥哥會這麼老實,看了看舒余昕,又想了想聶拾兒那張稚女敕的臉,說道︰「這拾兒看上去可才只有十一、二歲。」
「所以說以貌取人最要不得,拾兒今年已經十五歲了。」舒余昕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清新的猶如雨後蓮花。
舒暢知道哥哥是個心中有成算的,既然他都認定了,自然會排除所有的障礙。
「今日,爹爹被皇上封為次輔了。」舒暢從善如流的換了一個話題。
舒余昕長長的睫毛覆住了眼眸,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好半晌,才開口問道︰「妹妹覺得太後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手段城府不下呂後,當初如果黑衣鐵衛奮力抗敵,世家的死傷絕不會這麼慘重,當那些和尚轉而攻擊世家時,我才算是明白她的手段。」舒暢答道。
「皇上已經即位五年,但這五年來,但凡有大的決策,他都會請示太後,如果不是有幾大世家壓著,恐怕太後都要垂簾听政了,現在太後那野心已經壓不住了,她這才會趁機重傷名門世家。」舒余昕雖然不是朝廷中人,不過從小的教育,即使不為官,也會花一部分精力關注著朝廷的風向。
「那太後這才打的是什麼主意?」舒暢的手指輕輕撫過杯子上的花紋,陷入了沉思。
舒余昕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笑著說道︰「我們能想到的事情,爹爹早就想到了,對于朝堂上的事情,爹爹看的比我們遠,想來他應該有了對策,你呢,就好好的過你的閨閣生活,得空過來陪我下下棋,我就好好的養病,等到爹爹需要我們幫忙的時候自會開口。」
舒暢听他這麼說變也笑了開來,前世職場的習慣,讓她總是走一步看三步,這兒畢竟是女主內、男主外的時代,可以關心朝堂的風向,卻不能插手男人們的事,舒暢在心里暗暗的告誡自己。
舒暢眼尖的瞄到聶拾兒端著糕點走了過來,便笑著對舒余昕說道︰「既是這樣,我就先走了,還得去跟娘說一聲你醒了的事情。」
舒暢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又回頭對舒余昕眨了眨眼楮道︰「哥哥就好好享受你的點心吧!」轉過身去沖迎面而來的聶拾兒笑了笑。惹地聶拾兒莫名的模了模自己的鼻子嘀咕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掉進了狐狸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