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一年即將走到尾聲,地里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芳草就要抽出空閑來忙忙開店的事。
在這個講究理學的社會里女人要做點什麼事真的很不容易,每每此時就會面對周圍投來的許多異樣的目光,所以每當芳草要出門去找丁夏商議開店之事總會先換套男裝。出入各種場合自然也就方便一些,不用面對那些人驚異的目光。
對于芳草扮男裝這事許氏也沒什麼反對的意見,只要女兒覺得方便行事也沒什麼無可厚非。
芳草簡簡單單的收拾了一下便要出門,許氏不可避免的說道︰「早些回來,讓福嬸家的初一送你吧。」
芳草想了想也沒別的話︰「也好,這一路不大好走,不然又去遲了那奸商會不高興的,說我沒誠意。」
許氏點了點她的額頭說︰「一句一個奸商的喊,人家難道沒有名字麼,當心別人惱。」
芳草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接著又去喊素素,素素放下了針線答應一聲便出來了。地里沒什麼事以後她一直在跟著許氏學做各式各樣的香袋、香囊之類,反正芳草說素素這個技術入股是入定了。
初一是福嬸家的第二個兒子,老大叫滿九,老二是初一生的所以叫了這個名字。
芳草和素素才走出了院門就見陶初一駕了牛車在大榆樹下等著她們了,只見他穿了一身半舊的煙灰色的袷衣,翠藍的褲子,頭上戴一頂有些破舊的氈帽。見芳草和素素來了忙笑臉先迎了上去︰「姑娘請。」
芳草說了句︰「有勞初一了。」便提了衣擺踩著小凳上車了。
素素見了初一這一身打扮,忍不住笑了︰「都這麼大的一個男人了,也不知拾掇拾掇。」
初一忙道︰「什麼叫拾掇拾掇呢?」
素素道︰「褲腿上還有泥呢,既然是跟著我們姑娘一道進城去也不注意一點,也不怕給我們姑娘丟了身份。」
芳草見素素沒有跟上車來,忙掀了布簾子喊她︰「素素,你磨嘰什麼快上來吧。再耽擱下去可晚了。」
初一朝她笑道︰「你們家姑娘喊你,還不快去。」
素素白了他一眼便上車了,初一連忙也坐好開始駕車。芳草便問素素︰「你和初一聊什麼呢?」
素素笑道︰「沒聊什麼。」
「算了,我也懶得問你。等過了年鋪子開張了你給我守鋪子去。」
「守鋪子,姑娘不做掌櫃麼?」
「誰說我不當掌櫃了,可總不能時時刻刻在鋪子里呆著吧。你得給我照顧著鋪子里的事,就我們肯定還不行,還得去招點人手來,到時候你幫我管管他們。我還得忙地里的事呢。」芳草已經有些煩惱了,鋪子的事還沒張開擺在面前的事就已經讓她心煩。
素素仰臉道︰「姨女乃女乃還要人照顧呢,想來也離不開我。還是我去管地里的花草吧,順便也服侍到姨女乃女乃了。姑娘給我說的那些我也不大懂。姑娘教我識字,如今還不大懂得。」
芳草笑道︰「你還就會想便宜的事呢,你幫我張羅著,我再去請幾個人打下手,不會就慢慢學吧,我也要學呢。」
素素笑道︰「我知道就像流霞姐姐那樣。」
「流霞……」芳草念過這個名字的時候突然想起三哥來,哎,也不知他們兩人到底有沒有福氣走到最後呢。
素素想起一事來突然對芳草說︰「對了,姑娘我差點忘了,昨兒下午福嬸還和我說要他們家初一以後跟著我們跑腿或是等鋪子開張了後幫下忙。」
芳草點點頭︰「他怎麼不直接和我說呢。」
素素說︰「大概是不好意思提吧,他說在姑娘面前不敢大聲說話呢。」
「怎麼,我就那麼可怕,又不是老虎要吃了他。」芳草說到後面自己也笑了起來。
牛車緩緩的行駛著,一直到了恆源的典當行外才停了下來。芳草不讓素素來扶自己就跳下了車,又不想讓素素和初一就這樣干等著,于是和他們說︰「你們自己去逛逛吧。過會兒再來接我。」
素素答應著,芳草便轉身進去了。
典當行的伙計早就和芳草熟識了,如今見她一身男裝打扮也很識趣的笑迎著︰「原來是杜公子來了,請略等等。」
芳草也無話,徑直坐了下來也不打擾他們做生意。伙計便替芳草傳話去了,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丁夏才出來,芳草立馬起身,雙手一拱︰「少主。」
丁夏說了句︰「你就別叫我少主了,我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刺耳。」
芳草笑道︰「那我喊你什麼,奸商?」
丁夏眉頭微鎖十分不悅的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句︰「走吧。」
芳草一時沒明白過來︰「去哪?」
丁夏說︰「不是去看房子麼,正好今天我有空,前兩日讓人去略收拾了一下。」
芳草才清醒過來,拍了拍腦門︰「我差點忘了。」
丁夏忙讓人去招呼車子。芳草趕緊說︰「隔得很遠嗎?。」
「有些遠,車子應該快。」接著兩人便上了一輛朱輪的素蓋車,比起剛才芳草過來趕的牛車富麗了不少。丁夏一上車便閉目休養,芳草的目光卻始終流連于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得久了,她偶爾也看一眼坐在對面閉目休養的男人,心想他這是睡著了嗎,算了也管不了他。
正在芳草猜測的時候丁夏突然開口了︰「你姓杜,怎麼好像從來沒和我說起過你的家事?」
「有什麼好說的,我們不是只談生意不問私事麼。」芳草心想除了合作上的事不想與這個男人有過多的交集。
丁夏半睜著眼楮,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笑容︰「知道嗎,你三哥來找過我。」
「我三哥?」芳草豎起了耳朵,接著又添了一句︰「他都和你說了吧?。」
「他說什麼,讓我多多提點下你。還說你們家也是有權勢的,大意就是別讓我欺凌你唄。我問是哪家他卻沒有明說。」丁夏語氣帶些一絲戲謔。
芳草拍手笑道︰「不愧是我最最親愛的三哥呢,倒也替我想著呢。」
丁夏睜開了眼,臉上的笑容未變︰「以前我一直以為你是哪戶沒落了的小戶人家出來自生的女子,沒料到的竟然也是大家子出來的,不過我就更奇怪了,說來有權勢的大家子定是人丁興旺,產業眾多。怎麼也淪落到如此了,還不至于流落至此要為了生計奔波吧。對了我還記得你當了一套衣裳在當鋪呢,難道就不想贖出來?」
芳草不喜歡別人提杜府里的事,忙道︰「他們做他們的官與我何干,我如今不姓杜,我姓許了。」
丁夏笑了起來︰「不管你姓什麼,你體內流著的血卻永遠也不會改變,這一輩子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了。」
「從此以後你最好在我面前別提杜家的事,特別是我這樣一身裝扮的時候。」芳草不喜歡自己做任何事都要和杜家拉上關系。
丁夏想笑卻沒有笑出來,看的次數多了漸漸的也不覺得芳草這一身男裝別扭了,相反會覺得和她一身衣裙裝扮的時候多了幾分俏麗清爽。
芳草模了模自己的臉笑問著他︰「怎麼,難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丁夏微笑著搖搖頭。
等車子到了地,丁夏先下去,接著便向芳草伸出手來意思是要扶她一把。芳草看了看那只厚實的手掌最終也沒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丁夏見芳草不領情只好訕訕的縮回了手,手一指面前的兩間門臉兒說道︰「此處如何?」
芳草但見兩扇大門緊鎖,朱色的大漆顏色也早就不鮮艷了,不過副窗卻是雕鏤的回字紋。丁夏從身上取下鑰匙,開了門。接著便請芳草進屋,一接觸到空氣,里面的一股陳腐味立刻撲鼻而來。陽光灑落處還能看見許多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
芳草手輕輕彈了一下跟前的一張椅子,指月復上立刻有染上了一層灰。芳草此時想起丁夏說讓人來打掃的話,忍不住要取笑︰「你說讓人打掃過了,怎麼滿處都是灰塵呀?」
丁夏笑了笑︰「看來他們偷懶去了,事太多,也沒法顧及到此處。改天我一定親自讓兩人過來好好的收拾收拾。」
芳草見兩家門臉中間並沒有隔斷,就是一個大堂,地上鋪著的青磚也有些凹凸不平。屋子里就一個落滿灰塵的櫃台,兩把陳舊的椅子,芳草也不知道那椅子究竟能不能用。
「怎麼樣,還行吧。我收你十兩的租金,應該算合適吧?。」丁夏笑問著芳草。
「還要算租金?」芳草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當然,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兩。」丁夏雙手一攤。
芳草听說連忙往外走,頭也不回,丁夏連忙追了上去︰「喂,這個價錢我覺得很公道呀?」
「公道個屁!」芳草情急之下也不管說的話雅不雅,她一肚子的氣︰「你還敢說公道,上次不是都談好了麼,你負責找場地。」
「難道這個場地不算,你嫌地段不好?差不多了,這青雲坊商鋪也多。」丁夏想此處也不錯了,自己難得好心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