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的野人是被震天的殺喊聲驚醒的,映入眼簾的是沖天的火光,還有從天而降的敵人。許多野人在還未完全清醒的時候就被取了性命。雖然也有人抵抗,可當他們看到住在大帳周邊的那些人,都被扒光了身子綁縛著一排跪在大帳前,兵敗如山倒四個字就是為他們創造的。
此起彼伏的淒厲慘叫、女人和孩子驚恐的哭喊、還有偶爾冒出來的怒吼,像天空響起的一道道霹靂,硬生生的粉碎了寂靜安謐的夜晚。
白小凡的皮帳中卻分外的安靜,以至于外邊每一道聲音都能清楚的傳進她們的耳中,哪怕是稍遠處孩子的哭聲。白小凡坐在灶火邊,小口小口的啜飲著杯中的熱果汁,臉上神情淡然,好像外邊的事情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秀秀安靜的坐在她身邊,大熊和雪兒帶著三個孩子趴在她們腳邊,各自抱著塊大烤肉狼吞虎咽,阿鈴和阿蘿兩個則扒著窗戶直往外瞅。
窗戶外的血腥阿鈴看了一會便受不了,放下簾子縮了回來坐在灶火邊,一張小臉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被灶火映的,通紅通紅,「阿姐,我們真能打贏那麼些野人麼?」
「你看了那麼久,反倒來問我」白小凡笑著反問。
阿鈴揀起石灶邊的燒火棍子,從灶底下扒出幾個煨的噴香的土豆來,撿起來兜在袍子上,邊哈著手指邊剝皮。
等她剝好了剛放在陶盤上,就被秀秀用木叉搶了一個走,「要吃你自己不會扒出來剝呀——」她邊說邊湊過去撲打。秀秀邊躲邊笑道,「你要再追著我,阿蘿可就把你剩得幾個都拿了」
听了這話阿鈴回過頭,恰好看見阿蘿叉起一個往嘴里送去,阿鈴忿忿地瞪著兩人一眼,道,「吃吧吃吧,灶底下還有好些個是留給阿穆哥他們的,你們都吃了吧」
天色漸明,帳外的廝殺聲漸漸的消散在晨光里,小穆幾人站在大帳的木台上,睨視著空地上被剝了袍子,用獸筋反剪手,一排排站著的野人。白小凡裹著瑪尼皮袍從帳中出來,站到小穆身邊。
站著頭前一排的野人,本是個個昂首挺胸滿臉不屈的樣子,在看到白小凡時,眼楮里幾乎要噴火,其中三個每日陪著進出的野人忍不住嚷起來,「白小凡,等酋長回來你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誰死得難看了」不等他們罵完,扎克他們就一腳把他們踹倒地,「你先顧著你自己吧」
白小凡嘴角帶笑走下木台,冰冷冷的眸光在他們的面上一一掃過,「我這麼做有甚麼不對麼?你們不要忘了,我也是你們搶回來的」
其中一個野人,啐了口血沫子,掙扎著抬起頭,忿忿地盯著白小凡︰
「是啊,當初酋長就該把你丟出去,而不是當寶似的養著」
白小凡輕笑道,「貪心總是要付出代價的」然而她沒料到的是,得意忘形也一樣要付代價,就在她轉身的瞬那,一個野人躥了起來直向她撞來。白小凡離他極近,誰也不及相求,眼睜睜看她當眾被撞了個狗吃屎。
「小凡」小穆搶上一在步忙扶起了她,那個野人也被扎克他們死死摁住,臉貼在地上,兩只眼楮兀自死瞪著白小凡,放聲大罵,「白小凡,天神在天上看著,早晚有一天會降罰到你身上的」
白小凡扶著小穆的胳膊站了起來,回身看著那個野人,她從來沒被人用那麼陰森的眸光盯視過,身子不由得有些發顫,不自覺的往小穆懷里縮了縮。
「天神降罰,也該先降到你們的頭上」蘇合從木台上沖了下來,一把揪起那個野人,揮起角刀,下一刻鮮血噴涌,還沒有閉眼的人頭咕嚕滾到白小凡腳邊
「啊」伴著白小凡一聲淒厲、刺破雲霄的尖叫,小穆飛快的將她僵直的身子擁入懷中,濃黑的眉頭擰成了結,不理旁邊眾人的小聲議論,直瞪著蘇合開口道,「秀秀陪你阿姐先進去。」
血腥來得突然,就連曾經在野人手下死里逃生的秀秀也怔愣著,听到小穆的吩咐才回過神來,上前扶了顫抖不止的白小凡,「阿姐,我們進去吧」
小穆目送著白小凡進了帳篷,眸光冷峻的打量站眼前這一排野人,耳邊還有眾人小聲的議論,蘇合那一刀還真是大大的讓白小凡失了顏面氣度。小穆冷酷的眸子緩緩的劃過野人,最後落在了蘇合面上。他握著工兵鏟的手青筋暴起,還有那上下滑動的腮幫,無一不說明他正壓著心中的憤怒。
蘇合被他盯視的有些心驚,這還是那個憨憨的、任人欺負的阿穆麼?他經不住小穆挾著怒火的凝視,剛想移開眸子,眼前突地一片血紅。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原本還站立著一排四個野人,全倒在了阿穆的腳休還帶著輕微的顫動。
幾點鮮紅濺在小穆刀刻般冷硬的面容上,眾人的議論停了下來,秉息著不敢出聲。小穆從蘇合灰白的面上收回帶著冷怒的眸光,站回到木台上,一字一字道,「把這幾個野人,丟去喂柴狼」
言聲未了就有幾個後生利索的把四具尸體拖走,其余那些野人都在小穆陰鷙眸光的注視下瑟瑟發抖,當初那個白小凡毫無緣故的把自己的族人,活生生的丟去喂柴狼,現在就因著白小凡被撞下了一下,四條性命就沒了,甚至連尸體都不能剩下。
野人劫掠外族時雖然殘酷,可他們對族人還是平和的。況且現在活著的多半是下城的野人,他們也和其他那些部落的族民一樣,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因為部落的強盛,大多數的女人孩子和白小凡一樣,從沒見過這樣的血腥。
只是他們無處可躲,也不能躲,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族人被人從自己身邊拖了出去,只留下地上幾道觟目驚心的血跡,在陽光下紅得艷麗。女人慘白著臉呆如泥塑,孩子們則縮在母親懷里,連哭都嚇忘了
他們全耷拉著腦袋,麻木的心髒已經無法感覺到恐懼,認命的等著自己的結果。
「把這些野人都趕到柵欄外的土坑去」
小穆陰冷的聲音卻暖了他們的心,土坑的生活雖然很難,可總比丟了性命強吧而那些幸存的壯年,他們更是不可置信的望向小穆,他們每回出去劫掠,大部落的男子是一個不留的,小部落的壯勞力才會被帶回來。可是這個男人,他居然不殺自己這令他們怎麼也想不通。
听到小穆的命令,阿曄、哈力帶著後生趕人,卻有幾個女人大聲哭喊著,「我們也是被野人虜來的,大酋長讓我們留下來吧」她們一邊哭一邊掙扎著想到木台邊去。
那些後生看她們果然長得不是野人的樣子,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回頭看向木台。此時木台上只有扎克他們,盡管他們只在這里呆了一天,可也知道這幾個身形豐腴的女人是莫刳的女人,只是他們還不及開口喝罵,就有一道人影沖上前,「啪啪啪」的給了她們幾記響亮的大嘴巴。
「想不到吧,你們也會有今天」多蘭咬牙切齒的瞅著她們,看到她們白白的臉蛋上浮紅腫的指印,心里無比的暢快,不能找白小凡出氣,只好拿她們頂替了,「你們不是野人卻比野人還可恨,仗著睡過大帳,就往死里欺負朵娜現在也讓你們嘗嘗土坑的滋味」
那幾個女人知道自己是逃不開住土坑的命運了,索性全都豁出去,沖著多蘭嚷回去,「你有本事找白小凡去啊,要論多欺負她可比我們狠多了你們會去住土坑也是因為她,跟我們又有甚麼關系」
「我們睡過大帳又算甚麼,酋長還去為她準備山一樣的獵物呢,你們怎麼不把她也丟到土坑里去」
「可不是麼,看到顆人頭就嚇白了臉,騙誰呢當初她可是親手把自己的族人綁在雨地里淋了三天,又讓莫刳把那個還剩一口氣的活人丟給柴狼,她自己站在木台上由頭看到尾呢」
剛開始她們還只是頂多蘭,說著說著竟勾起了這些日子對白小凡的不滿,先有莫刳前所未有的對她好,現在自己都要去睡土坑,她卻還躺在皮帳里。
自己雖傷不著她,罵幾句也是解恨出氣的
蘇合站在一邊任由這幾個女人大叫大嚷的胡說,他現在才知道白小凡為甚麼要這麼急著把小穆找來,原來是莫刳要她做自己的女人。
不過她也夠心狠的,莫刳帶著人為她準備獵物,而她卻帶著人抄了他的窩。不知道莫刳回來後會不會發狂不過也是,白小凡從來就只為阿穆著想。她不論做甚麼,都只是為了阿穆,旁人對她的好,她全然不會放在心上
那麼,自己也要為自己打算打算,總不能就那麼趁了她的心。況且自己也並沒有做甚麼。
那幾個女人的幾句話,引得後生們的議論紛紛,扎克、豐生趕緊上前親自趕著那幾個女人往外去。然而那幾個女人哪里肯依,她們雖然掙不過兩個半大小子,可是聲音卻是越來越大,說的話也是越來越不靠譜。
小穆坐在白小凡身邊,外邊的叫嚷聲和潮水般的議論聲,他也是听到的,只是白小凡縮在懷里顫抖不止,他實在不忍心放開。
阿鈴氣得幾乎跳腳,罵罵咧咧的就沖了出去,她一揭簾子,底氣十足沖到木台邊,「你們再胡說,嘴不扯爛了你」
她這一聲吼響徹雲霄,一時間倒真是把場面鎮住了,可下一瞬,那幾個女人的叫聲越發尖銳起來,「阿姐手狠,做妹子的也不差呀我們要是哪一件事說得不真,也不用你扯嘴,讓天神下雷劈死我們就是了」
她們話音未落,議論聲又如潮水般涌來,阿鈴跳著腳直罵︰「你們胡說」只是誰還理她。
扎克、豐生又踹又拽的,只想盡快把這幾個女人帶走,可禁不住她們鬼哭狼嚎似的慘呼,一陣響過一陣。于是旁人看在眼里,總覺得他們有幾分被人揭穿秘密的羞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