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凡掃了眼焦急的多齊,不予理睬,只問蘇合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合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最後加了句︰「我也是听來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是去問里邊的後生。」
多齊和烏力他們听了松了一大口氣,多齊抓緊時機替烏力他們說情,
「蘇合,你也知道烏力的脾氣不好,但他是沒甚麼壞心的。回去我會好好的罰他,絕不會再有下次——」
「等一下,多齊。」白小凡側轉身,微笑地看著多齊,「你好像還不清我們這里的規矩。」
蘇合適時補充道,「多齊,我們這里沒有長老。」
「阿達,你也忘了規矩麼?」白小凡眼神一斜,「打傷了族人要怎麼責罰,難道還要我來告訴你麼?」
難得的,阿達依照了白小凡的吩咐,向他身後的後生下令道,「你們還在等甚麼,不趕緊把那幾個家伙拿下「
一眾後生早就等著了,阿達話音才落,他們就沖上了前,烏力他們自是努力反抗,只是這一回他們卻是落在了下風。
多齊一邊勸烏力他們停手,一邊求蘇合,「蘇合,不管怎麼說烏力也是和你一起長大的,你就放過他們這回吧。」
蘇合袖手笑道,「你還是讓他們老實點挨罰,不然再傷著人,責罰可又加重了。」
「而且,」白小凡加了一句,「那些後生可是依規矩拿人,傷了他們,罪責是要更重一些。」說完,蘇、白兩人轉身而去。只留下多齊在那里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在烏力他們挨了三十棍子,而那些動手的後生也被罰了十筒箭後,這一起沖突總算揭了過去。多齊他們經過這一次深刻的教訓,不論心底有多憤恨,至少表面上才實了不少。
而當天氣再次晴朗,白小凡期待以久的冶鐵,終于正式開始了。她和小穆每天都守在礦邊,漂洗土錠鐵、入爐冶煉、炒制熟鐵,每道工序,白小凡都是事無巨細一一過問,尤其是炒制熟鐵更是加份外小心。
鐵水流入方塘後,要及時往鐵水中撒入事先準備好的,已篩成了細面的濕黑泥,爾後立時用樹枝攪拌。樹枝炒過一會就得更換。
在這道工序中,撒多少黑泥、何時更換樹枝、攪拌的力道以及時間,都需13在旁指點。所以連日來,只要一炒鐵水,白小凡就必定站在方塘旁邊的磚台上。
她的臉頰被高溫烤得月兌了皮,紅一塊白一塊的。小穆堅決不讓她再做了。可是她又怎麼舍得停下來,無論如何她都希望在春耕之前,造出一架鐵犁出來,這樣族人們可以輕松許多。
所以,族人們就看到了一個用麻布蒙著臉的女人,站在磚台上大聲的叫嚷。一時讓人撒泥,一時讓人快些、一時又讓人停下。
「小凡,歇一下吧。」小穆瞅準一塘鐵水剛炒好的時機,連忙把白小凡從磚台上拉了下來,「喊了那久,喝點水吧。」
剛才喊的時候不覺得。這一停下來,白小凡才覺得自己的喉嚨火燒火燎的痛,而且她甚至沒有力氣去回應小穆,只是接過他遞過來的木水筒。輕呷了一口,微涼的水流入喉嚨,稍稍緩解了燥痛。
她隨著小穆在離火爐稍遠的樹樁上坐下,不自覺的閉了眼,靠在了小穆的身上,任由小穆糙暖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有你在真好。」原本清潤的聲音,如今嘶啞的把她自己都嚇到了,更讓她難受的是開口時,那幾乎無法忍受的痛楚。
小穆听得心疼不已,「小凡,你就歇兩天吧,再這麼下去,我怕你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小凡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行啊,暴風雪就要來了。」她還希望趕在之前把這回淘洗出來的鐵砂全都給煉成生鐵或熟鐵呢。
「可是,」小穆還在想說辭,突然白小凡坐直了身子,驚聲問道,「他怎麼在這里?」
小穆順著她的眼神看去,解釋道,「多齊他們也只是想幫幫忙,況且這里的確也要人手,反正他們只是搬運柴禾罷了。」
「是麼。」白小凡緩緩站起身子,盯視著在火光和黑暗中忙碌多齊那幫人,嘴角泛起碎冰般的笑意。這個多齊果然是和朵娜來自同一個地方,連聰明的方式都一樣。前一刻還是憤怒的老虎,後一刻卻變成了乖順的綿羊,他們把人都當傻子麼
「多齊,他們那麼對我們,我們為甚麼還要來幫忙?」烏力跟在他身邊,忿忿地報怨。
多齊自顧自扛起一捆柴禾,「你要做就做,不做也沒人讓你做」
烏力被他氣得呆怔著,說不出一個字來,憤而擲下手中的柴禾,揚長而去。多齊只當沒事發生繼續搬運他的柴禾捆,只是在放下柴禾站直身子時,他的眸光越過了嶙峋的樹梢,落向山下篝火點點的部落。
白小凡隱在黑暗的角落中,將他瞬間變換的神色一絲不落的看入眸中。驀地小月復一陣抽痛,一股濕熱涌了出來。白小凡第一反應就是兩手護住肚子,人也不受控制的軟了下去。
小穆雖和幾個後生說笑著,眼眸余光卻是一直瞄著白小凡,一見她不對勁,腳步便沖她而來,恰好扶住了她虛軟的身子。他本以為白小凡只是被腳下的樹根或石子絆了一下,卻被白小凡慘白的臉色給嚇得大叫了起來,「小凡,你怎麼了?剛才不都是好好的麼」
白小凡強打起精神笑著寬慰小穆,「沒事,——」
「還沒事呢,你差點就滑胎了」她話聲未歇,13怒聲大叫,「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這下好了。你也不想想,在這個環境下,你要真是小產了,不僅是失去一個孩子,你自己的身體也受不了啊」
不過此時,白小凡完全沒神氣去管13了,因為小穆被她身下源源不斷涌出來的溫熱鮮血給中嚇白了臉,就是阿曄他們也都跟在小穆身後,一臉惶急的樣子。
白小凡又痛又怕,卻還是極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自己本來就有了滑胎的跡象,小穆再一陣飛奔,估計回到部落,胎兒也保不住了,她極力穩住自己混亂的氣息,「小穆,你放我下來先。」
小穆慌亂到全沒了主意,還是阿曄從後頭追上來,吼住他,「阿穆哥,你先放下小凡阿姐啊」
「小穆,我沒事你先放我下來」白小凡臉色虛白,艱難地扯出一抹溫柔的笑,也只有對著自己,這個日漸穩重的男人才會如此手足無措吧。
小穆停下了腳步,手臂卻沒有松開白小凡,「不要,我不要放你下來」
看著他擔憂的面容,白小凡的心驀地安穩了下來,不論發生甚麼事,這個男人都會在自己身邊,那麼還有甚麼事情值得恐懼。
「好好,你抱著我就是了」說著,她轉向阿曄道,「把你的外袍月兌下來。」
「啊?」阿曄一時沒反應過,只睜著眼看白小凡。
小穆吼道,「讓你月兌袍子,發甚麼呆。」阿曄這才回了神,飛快地把皮袍月兌了下來。後生們照著白小凡的辦法,把皮袍扎成個皮兜子,白小凡坐在里邊,前後左右四個後生擰著袍角,緩慢平穩的往山下部落而去。
等他們回到部落,鮮血已將白小凡最外邊的麻邊褲子,都濡濕,她這個樣子,可怕眾人都嚇壞了。因13說胎兒無恙,白小凡放了大心,布置起來倒也從容不迫。
她把嚇得直哭的阿鈴和阿蘿遣出大帳去燒熱水、煮姜汁,面上驚慌卻一直很鎮定的秀秀,且叫去翻找干淨的衣褲。最難搞的就是小穆了,任憑白小凡怎麼說,他守在邊上一步都不肯離開。
白小凡知道他嚇得不輕,也不強逼著他離開。因著有他在,抹身子的時候倒是容易了許多。抹干淨了血跡,換過了干淨衣服,秀秀幾人很識趣的離開了大帳。
白小凡一邊喝著姜汁,心里一邊編借口,最後絕定自己先招了,爭取小穆的寬大處理,結果她一開口,就被小穆可打斷了,「小凡,怎麼這回你出那麼多血啊?」
「啊?」白小凡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瞅著他烏雲罩頂的樣子,愣了半晌才知道所指為何,她深吸了口氣才顫顫道,「小穆,我肚子里有寶寶了。」
「甚麼」小穆蹭地下站了起來,幽深的雙眸直直的釘著白小凡,忽地揮拳猛朝自己的腦袋敲去,「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白小凡又不敢亂動身子,只能用聲音勸阻,「小穆,你這做甚麼,快停下來」
小穆敲了自己一陣,才在白小凡面前蹲下來,耷拉著腦袋,很是愧疚地道,「小凡,對不起。」
白小凡被他弄得一頭霧水,雙手捧起他的臉,盯著他幽深的眸子問道,「我有了寶寶了,你不高興麼?」她原本只是那麼一問,不想小穆卻很鄭重地的點了點頭,「小凡,我們以後都不要孩子了」
白小凡登時如墜冰窖,一顆心瓦涼瓦涼的,13連忙叫道,「你別太激動了,當心孩子。」
她深吸了兩口氣,平穩住了心緒,才艱澀地開口,「小穆,這是我和你的孩子啊,難道你不喜歡麼?」話問出口,心頭更是一陣亂顫,畢竟結婚一年多,小穆從來就沒提過孩子的事。所以,自己才會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
小穆為難而又痛苦地看著白小凡,「但是有孩子,會讓你流那麼血,——」在白小凡越來越驚愕地的眸光的注視下,小穆越說越小聲。
看著他又垂下去的腦袋,心里只有一句,Oh,My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