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準了並不表示就能馬上把戲班子弄進去,得先經過內務府,先選地方搭台子,搭好了,還得把要布景的東西一一查了運進去。一切都弄好了,再請旨、挑日子。所以想通過布景道具什麼的混進宮中,別說能不能過檢查那關,就算拖也能把人拖死。
等到了日子,這場戲里會出現的演員按名單在宮外站好,從指定的路線進去,在指定的地點等待上場,什麼想要混進宮里,四處轉轉什麼的,基本上純屬憶造。
施詩光看流程都被這些弄服了氣,開始覺得天朝其實也沒那麼差了,起碼在效率上強多了。當然武靈杰直接毒舌道,「尋是您沒機會進中南海,真的要進去演出的話,估計程序也不會比這個少。」
施詩有時候覺得武靈杰很怪,明明知道毒舌的後果很嚴重,他卻還樂此不疲。于是施詩的九陰白骨爪直接對著武靈杰的腰伸了過去。
好容易一切搞掂了,她能進宮伺候太後看戲了,早就過去半個月了。不過好在太後也不著急,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沒事拉著大格格進宮逗個悶子什麼的,當然太後也不時的還拿大格格打個趣。
康熙已經跟她透了話,等哥幾個加了封,大格格也會給封號指婚了。雖然老太太也好做個媒,但有一條她很清楚,她做的媒其實也是在康熙的指揮棒之下,現在康熙開了口,表示他已經有了人選,老太太自然不會再多事了,只拿大格格打趣,進一步的話,卻一個字也不多說的。
太後見施詩一個人進來,還往後頭張望了一下,「潤兒呢?」
「今兒的戲,姑娘家不看為好,便沒帶她來。」施詩和太後說話已經沒那麼客套,有時人與人的關系就是這樣,你對別人客氣了,人家也自然跟你客氣了。施詩有意無意的拉近了與太後的距離,太後反而覺得施詩很容易親近,倒真不把她當外人了。
「老四媳婦是妥當人,難怪潤兒走到哪兒都氣派。」佟佳貴妃掩嘴笑道,「你的折子皇上已經允了,我已經讓內務改玉牒了,保證你們家潤兒出嫁時風光好看,你怎麼謝我?」
「看貴母妃說的,潤兒難不成不是您的孫女兒?」施詩覺得這話听著都有點虧心,佟佳氏可才三十多不到四十歲,一下子有那麼大的孫女兒,若是自己一定堵心的,不過佟佳氏倒不介意。
「這可是你說的,皇額娘,您可得給兒臣做證,潤兒可是給我做孫女兒了。」佟佳氏忙跟皇太後撒上嬌了。
「是,哀家給你做證,改明兒,潤兒嫁了好人家,好好孝敬你。」太後就喜歡有人這麼在她身邊撒嬌,顯得她真的子孫繞膝。笑得更像彌陀佛了。老太後真的挺喜歡潤兒的,知道施詩願意把她落在自己的名下,將來好出嫁,也替潤兒高興的,自然不會打破了。
施詩雖然覺得佟佳氏這話听著有點怪,但此時也不是深究的時候,只能壓抑住了,陪著皇太後湊趣。
很快,各宮排得上號的主子娘娘都到了,雖說給太後獻戲,不過宮里難得有點什麼娛樂活動,有新戲看,自然大家都會湊一塊兒。于是這已經不僅僅只是看戲這麼簡單了,基本上形成了集看戲,吃酒,打牌,游園于一體的全天式娛樂活動。
其實施詩並不支持武靈杰這麼安排,這會淡化戲劇本身的樂趣,但武靈杰還真是沒辦法,因為這不是他說了能算的,內務府又不歸他管。
再說了,太後本身也不喜歡看戲,準他們獻戲其實還是給大家面子罷了。再不給安排點老人家喜歡的活動,還有下回嗎?所以得防著老太後敢主意,看到一半不想看了,還有別的安排。施詩也看出來了,武靈杰此時開始忐忑了,也是誰拖了這麼長時間,都會被拖得沒有信心了。
「听說了嗎?你們家老四要封親王了。」人一多,大家就有了能私下說話的空間,趁著空,佟佳氏狀似無意的捅捅施詩說道。
「真的?」施詩怎麼說也是專業的,裝傻還是一流的。
「嗯,皇上親口說的。別出去傳啊」佟佳氏一臉得瑟,施詩的回答剛剛取悅了她。
施詩不知道的是,若是烏拉那拉氏本尊在這兒,一定不會這麼答。她會分人,若是不確定關系的人,她會很淡定的說,‘一切自有皇阿瑪聖心獨斷’;若像是佟佳氏這樣刻意拉近關系的,她會說,‘怎麼可能?上面還有三哥呢’
烏拉那拉氏是久經世故,她深知宮中沒一句真話,正話也得反過來听,所以她從不正面回應任何事。所以烏拉那拉氏那麼答一點錯也沒有,算是中平之舉。但這不代表施詩錯了。
要知道施詩雖然還沒紅,但作為公司力捧的新銳花旦,面對媒體是她的必修課。人家的問題怎麼解讀、什麼回答,如何拉近與媒體的關系都是她的功課,甚至睡著了,都會派小助理隨機問幾個問題,以保證她決不會因為精神不濟而亂說話。
而施詩那一句‘真的’其實表達了很多層的意思。有真的不知道;也表明了她的一絲期待之意。無論佟佳氏怎麼理解,這都會讓佟佳氏感到喜悅,因為一是她的確是掌握了第一手的消息,其二,她感受到了施詩的欲|望。
有欲|望才能協作,這是人與人之間相互交流的支持點。就憑這兩字,佟佳氏都會找一天和施詩再搭線,看看對方底牌是什麼。那句話咋說的,‘沒有永遠的友誼,但有永恆的利益’。
「這娘倆在說什麼呢?」宜妃注意到了這邊,故意笑道。
德妃倒了,宜妃一開始真沒把四四一家放在心上,結果沒想到四四一家馬上靠上了佟佳貴妃。要知道雖然現在宮權由其它三妃共管,但貴妃那兒有鳳印,他們仨無論做出什麼決定,都得報到貴妃那兒,做最後的處置。雖說佟佳氏很少駁了他們的意思,但感覺總差那麼點。
想到之前雖說四四夫婦與德妃關系一般,可人家再怎麼說也是親生的母子,真有事時,德妃總會偏向自己的親生的兒子的。現在貴妃雖然無子,人家背後有佟家,現在又有養在前佟佳皇後跟前的四四,人家倒是風升水起了。于是宜妃對四四倆口子,也就更沒有什麼好感了。覺得這倆口子也太會來事了。
「就扯一兩句閑話,正想問問他們的這戲為啥叫話劇呢。」佟佳氏很柔和答了一句,側頭看向施詩。
「因為里面不唱,就以對話為主的表現形式的劇種,于是簡而言之話劇。」施詩也不知道話劇的正確名詞解釋是啥,胡亂說道。
「不唱有什麼意思?」說話的是位年輕的宮妃,看服色是嬪,可是施詩還真不認識。
但听口音倒是有江南的意思,想想也是,現在老爺子更喜歡江南漢女,不過這些人都沒什麼好的封號。當然了,現在妃位上已經滿員、甚至還超員了,嬪上也是擠得滿滿當當的,哪有新人的位置。現在大多是,享受待遇,但是沒有正式的品階。不過是因為老爺子正寵著,于是大家也就睜之眼閉之眼罷了。
「不唱有不唱的好處,正好能更好的看故事。」施詩也不敢得罪這些主子們。誰知道哪天吹個枕頭風,自己就倒了霉。
「我就煩那吱吱歪歪唱半天,都不知道唱啥的玩藝。」惠妃看不得新貴那輕狂樣,冷笑了一聲。
「听說是你說你听不明白,于是老四就弄了這個听得懂的戲?」良妃一慣不怎麼插嘴的,不過老八媳婦懷孕之後,她和老八媳婦的關系倒是越處越好了,老八媳婦也偷偷的跟她說過,她能懷上孩子多虧了四嫂。于是良妃看情況不對,便悠然的把話題扯向了安全的地帶。
「是啊、是啊雖說昆曲身段好,唱得好听,可真不知道他們唱得啥,真怕糟蹋了好玩藝。四爺說故事還是挺好,讓人弄了這種出來,我看看真的挺有意思的。所以抖膽進獻入宮,請皇太太,各位母妃們也樂呵樂呵。」施詩就坡下驢。
皇太後自有自己的翻譯,對于媳婦們之間的爭斗,多少年來,她也裝聾作啞慣了,而‘翻譯’也知道什麼時候該譯,什麼時候不該譯,看施詩說了討巧的話,就忙說給太後听了。太後果然笑了,點點頭。
「皇上也出宮看了,說是不錯,讓哀家在宮里也解個悶,倒是麻煩了老四倆口子了。」
年輕的那位也不見得真是昆曲的鐵粉,但她們怎麼著也不想讓那些佔著位置的‘老不死’們太得意。明明皇上現在更喜歡她們,但就是因為這些人霸著位置,讓她們老也升不上來,能沒怨氣嗎?典型屬于還沒有被磨圓的主。
若不是良妃插一句,施詩把話又圓回來了,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正想怎麼扳回一局時,結果太後那句把所有的話都打消了,合著獻戲根本就不是四四家的想法,而是老爺子看過之後覺得不錯,讓老四做的。現在大家都沒聲了。
施詩松了一口氣,越看越覺得老太後是人精,誰說老太後是橡皮圖章啊?能當好一個橡皮圖章,既不被人利用,又沒被權利誘惑,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不。她決定好好的揣模一下這位老太太,這才是實在的老戲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