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三人前來,月娥喜得跟什麼似的,而院子里也圍著一群人。
柳壩子外面來的人不少,只是都是在柳樹林子那邊,到家里來的又是這麼俊的倒是不多,就多圍觀過來,人群中的婦人先是認出谷雨,接著驚蟄安錦軒也被認了出來,不過多半都是買木桶花樣子的時候見過的,村子里的人實誠,還有人特意的送來一碗的臘肉,說是要月娥招待客人。
月娥見谷雨他們得到這樣的禮遇,自然也是臉上有光,招呼著聲音也大,糖蓮藕、煮熟的南瓜、炒好的黃豆,一個勁的讓谷雨他們吃,驚蟄看著不太習慣,谷雨想招呼安錦軒一起吃,突然發現他也變得靦腆起來,手指一直摳著褲腿,似乎心神不寧。
谷雨趕緊扭頭看有什麼不對勁,才發現牆角里的表姐偷偷的看了驚蟄跟安錦軒一眼,甚是不好意思,而剛才擠進來的幾個姑娘倒是沒有那麼羞澀,嘴里借機跟表姐說話,眼楮卻在驚蟄跟安錦軒身上。
谷雨在心里偷笑,原來這兩個半大兒郎也會臉皮薄,她也笑著望著他們,平日里呆習慣了也沒有發現,此時看著才發覺安錦軒也換上了干淨衣裳,跟驚蟄在一塊倒真是不像莊子里的人,難道是念書的人自有的一種風韻,谷雨隨即搖頭,這麼一看驚蟄倒是溫潤如水,淺淺笑著,而安錦軒眉眼都比驚蟄要深一些,看起來輪廓更加明顯,還帶了一點冷峻,他此時雖然笑著,還是不自覺的讓人有股寒意,況且驚蟄白,安錦軒黑紅,兩個人看著有些相似又很是不同。
還人以為谷雨小孩子性子,沒話找話問她︰「谷雨妹妹,哪個是你哥哥呢?」
也有問月娥的,「嬸子,原來上回求的花樣子就是他畫的麼,看著就不一樣,我繡好了鞋面手帕還想求一個門簾。」
谷雨一邊回答一邊吃著糖蓮藕,扭頭看驚蟄跟安錦軒都坐不住的樣子有些好笑,想著替他們解圍,就叫月娥,「姑姑,我們還要急著回去呢,女乃女乃那邊還等著你回去,我們來也就是跟您說一聲,我們現在就走。」
月娥自然是不應的,這好不容易娘家人來一趟,哪里能那麼輕易的回去,少不得的也要留著吃頓飯,自己家里什麼都有,今年香會也分到了不少的東西,這小孩子回去跟家里人說,自己也有面子,再說看著驚蟄跟安錦軒,兩個俊生生的後生坐在家里也甚是好,惹得這麼多的人來,沒準到頭來還為老三家成了一件喜事,少不得的自己臉上也是有光彩,這堆姑娘里,那個叫瑤紅的,平日里可是傲氣得很,此時也送來了東西。
只是谷雨那麼說之後,也並不耽擱,已經站了起來,小姑娘嘴巴像是抹了蜜,「姑姑,瞧你忙的,咱們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這麼客氣,我想著女乃女乃在家里病著也吃不好飯,這里的飯菜自然是好,只是我也吃不下。」
話已經說到這,月娥也就不好多留,進屋子里去把桃子倒出來,然後又裝滿東西,交代了自個兒閨女幾句,跟著谷雨他們的船一起往回趕。
留在屋子里的姑娘,原來的低語聲變得大起來,「我看那兩個哥兒都好听說還念書呢。」
「可惜是你表弟了,要不表哥表妹的多好……」
「那個小姑娘也不賴,我看他們都是听她的呢。」
只是這些話谷雨他們听不見,出了門,四人熟門熟路的在巷子里走,經過柳樹林的時候,驚蟄還折了一把柳枝。
月娥不再讓安錦軒一個人劃船,兩個人接替著。
驚蟄跟谷雨老老實實的在中間坐著,有月娥在,也沒有那麼輕松愉快,等安錦軒忙活的時候,谷雨就跟月娥在那閑話,「姑姑,你們這好多柳樹,怪不得錦軒哥說你們柳壩子富足呢,原來是柳樹能夠編柳條筐啊。」
月娥沒提防谷雨會這麼問,一時間有些愣住,表情很是特殊,隨即忙不迭的點頭,「是啊是啊,這柳樹是我們柳壩子的寶貝,跟咱們桃莊的桃樹林一樣。」
谷雨不知內情,嘴巴就沒有遮攔,「那上回你說帶我回來玩是為什麼呢,還有那個香會是什麼東西啊,我進來一趟也沒有看見哪里有什麼廟啊。」
月娥正吃從家里抓出來的黃豆,差點被嗆到,憋得臉通紅。
安錦軒笑著把臉別到一邊,「谷雨你也不要問這些,反正咱們桃莊靠桃樹林,柳壩子靠著柳樹林,周圍的村子這麼多,也沒有誰有咱們這樣的好處,你就知足的守著桃林就成,難不成又想打柳壩子的主意麼?」
驚蟄微笑著加快手里的動作,柳條在手里不停的抖動,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柳條帽兒,扣在谷雨頭上,「你瞧你那麼多的話,臉都曬紅了,戴上這個。」
月娥吃了一驚,見谷雨烏黑的頭發,白白的臉蛋,此時戴上那個隨手編的柳條帽兒,柳條上的柳葉碧青碧青的隨意伸展,反而不顯得凌亂,戴在谷雨頭上真是好看,「谷雨啊,戴上這帽子真是好看,瞧你哥哥多疼你。」
驚蟄不好意思的一笑,「應該的麼。」
安錦軒看著他們這一家子,谷雨驚蟄、還有一個姑姑,又覺得自己離他們有些遙遠,他們都是一家人,自己呢,跟誰才是一家人?
谷雨跟月娥笑了會,見錦軒似乎有些失落,也拿著驚蟄編剩下的柳條兒在那扭動起來,眼看差不多了,剛要叫安錦軒。卻見月娥已經去替他下來。谷雨什麼也不說,往他頭上也扣上一個帽子,只是自己手藝太差,看起來甚是凌亂,沒來由的把安錦軒弄得像個野人,他還在那傻傻的笑。
這還不算,她又另外編了一個放驚蟄頭上,安錦軒跟驚蟄已經在那相互取笑,谷雨打量他們,听著他們越說越離譜,不太好意思,正要從他們頭上拿下來重新編過,孰料他們誰也不肯。
笑鬧著桃莊很快就到,月娥幫著他們把那木劃子拉上岸,就先回家。
她進了院子覺得那氣氛很是不同,自從上次香會的事情之後,她回去又被當家的說了一通,自己覺得沒臉上門,當初還嘴硬說自己是為他們著想,不成想不久之後就傳來得江媳婦已經懷上的消息,她恨不得打自己的臉,要真是得江硬氣一點,自己也真是作孽。
這進院子已經有一陣子,她這才想起進房中看看,灶房也不冒煙,怎麼過得如冷清,一大屋子的人倒是去哪了?「娘——」
月娥一邊叫著一邊進門,巧娥在李何氏床前木木的坐著,李何氏見月娥一來,逮著大閨女像是逮到了救星一樣,眼淚都要下來了。
李何氏嘴里卻絮叨不停,把立春立夏偷桃子,張氏使詐被抓現行,之後李得海追著張氏滿莊子的跑一一說了出來,「你說我怎麼就養著這麼些東西這還不算呢,得泉那邊硬是沒有把我放在眼里了,老2媳婦也被他們帶著,這要是離了心,之後你母親跟前連個靠得住的人都沒有。」
月娥剛才一直插不上話,見李何氏說完還是帶氣,很是勸了一通,哪知道李何氏鑽進了牛角尖,還是听不進去,「不瞞你,昨天他們還過來,早不來晚不來的,還不是看著我們這邊不好了在那笑話,被我趕了出去。」
巧娥听不過去了,「娘,你就知道瞎想,二嫂三嫂還不是想你快點好,過來勸解勸解,你倒是把人家趕了出去」
李何氏手里捧著月娥遞給她的一塊糕,啪的就扔了出去,「我就說你整天的呆在那邊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月娥很是無奈,李何氏越發的鬧騰,她只好說,「娘你不要這麼想,當時我也琢磨了是我不對,那天你也太過火了些,要不是你打谷雨,得泉也不會那般對你的,不瞞你說,我這次回來不也是谷雨跟驚蟄去叫我,他們掛心你呢,谷雨那丫頭連飯都不吃,說你在家里病著她吃不下,你瞧瞧哪里有這麼好的孫女,再說以後得泉也不是不管你,我瞧著他們那家子倒是不會來虛的,保不準還是好,你疼立春立夏立秋,看看現在他們誰在跟前侍候你?」
李何氏心里也有些認可月娥說的這番話,只是要她先低頭她才做不到,哼了一聲,「左不過還有得江得河呢,我四個兒子,還怕這些個」
月娥也無法,卻听屋外傳來一聲笑聲,知是玉娥也回來了,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氣的,三姐妹就數玉娥嘴巴甜會哄人,沒準就她說幾句,李何氏就想通了。
玉娥一進門,見李何氏窩在床上,房間里光線很暗,還有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問清也不是風寒,利落的打開門窗,把床頭那些雜亂的東西抱開,先不說李何氏,數落起月娥巧娥來,「你們兩個是死人啊,娘是心里郁結又不是風寒生孩子,弄得這樣能舒服嗎,瞧現在多敞亮。」
「娘你也真是的,都病成這樣了也不早點叫我回來服侍你,養我們這麼大,不就是想著跟前有個說話的人嘛,跟閨女我說說,究竟受什麼委屈了……」
玉娥一回來,巧娥就跟月娥出去忙活午飯去了,只听著屋里不時的傳來笑罵之聲,母女兩聲音越說越高,竟然也听到李何氏笑了起來。
而谷雨他們回來的時候,三個人頭上都帶著個柳條帽兒,許秦氏拍掌一笑,「哪里來的這幾個小野人,叫你們戴著草帽出去又不戴,非得弄這些柳條兒。」
谷雨抬頭看許秦氏臉色也紅紅的,小滿還在那洗手,院子里擺著一個火盆,她有些奇怪,「姥姥,怎麼你也出去嗎?弄這個東西做什麼?」
「還不是看著那邊心急,我跟你姐姐去一趟鎮上叫你二姑姑回來,哪里知道她上人家家里幫忙去了,我們就去找,呸呸,也真是晦氣不說這個,小滿,我叫你跨火盆跨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