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在酒樓中踱了兩圈,正好想到鎮上的醫館,想到鎮上後巷的苗老先生跟她說過的一句話,無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她。她一拍手︰「舅舅,要不叫苗老先生給我爹看看?」
許世和卻是面有難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不知道,這苗老爺子有個怪癖,天色一黑,他俱是不會診的,天色一亮必然起來,然後繞著這鎮上走一圈,來我這里就著一壺茶吃米粉,吃完就慢慢踱步回去,醫館這就開始接診。」
李得泉見此狀倒是也笑道︰「沒事,也就是扭了一下,這道行高的人總是有自己的講究,鎮上必然的還有別的醫館,要不然先去看看也成,不行的話就算了,反正明天去也不遲嘛。」
安錦軒過來也看了看李得泉的腳,谷雨也有些不放心,想著去請,但是听著許世和這麼說,她有些泄氣也有些不甘心的,她思索了一會,還是決定自己去︰「錦軒哥,要不咱們去試試,要不今天晚上怎麼辦呢?」
驚蟄也贊成谷雨如此做,然後又跟李得江說道︰「二伯,要不您跟大林哥先回去,帶句話的也好讓我娘她們安心,也別說傷著了免得家里人見不到的又是不放心。」
李得江見事情也差不多了,徒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的,加上家里的人不知道心焦成什麼模樣,要不他們今天晚上都不回去的,恐怕王氏他們都不會閉眼,想到這里他也就答應了下來,說是跟著大林先回去。
許世和的媳婦此時帶著孩子給大家做了一些吃食,李得江也顧不得客氣什麼的,跟大林喝了兩碗粥,帶著幾塊點心,就提著燈籠回去。
谷雨跟安錦軒去請苗老先生,到了苗氏醫館,見老先生正斜坐在門口,一人獨自品茗,手里的扇子不時的晃動兩下子。
谷雨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想著許世和說的這老爺子晚上是不出門的,只是跟他閑話的在那繞彎子。
苗老爺子卻是通透之人,「說吧,兩個娃兒來什麼事情?」
安錦軒干脆的實話實說,「谷雨爹在黃家那邊做木工活,哪里知道那邊卻說他割傷了手指滴了血,有了血光之災,工錢不給不說,還要把那些家什什麼的都留下,他氣不過就跟那邊的人打了……出來的時候自己的腳扭傷了。」
苗老先生兀自的搖著扇子,倒是沒有說什麼。
谷雨見他不為所動,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苗爺爺,我听舅舅說你夜晚就不外出了的,所以我們也不好打擾你,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古便是傳下來的規矩,只是我爹還傷著我也沒有心思的,手頭邊的什麼都沒有,既然您不能出去,能不能借你藥鋪之中的東西一下,明天咱們再來請您給看看。」
苗老先生打著扇子的手一停,倒是饒有興致的問谷雨,「那麼你說要借什麼?」
谷雨略一思索,就說出了幾味藥以及用量的,苗老先生的眼楮在夜晚就發亮了,他很是意外,不過也是不動聲色的意外,見谷雨他們還在那里等著,就道︰「行,你去點上蠟燭,你拎著我這壺茶,千萬不要灑了!」
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善,谷雨跟安錦軒有些愣住,不知道他賣什麼關子。
苗老先生此時站了起來,繃緊的臉有了一絲笑意,「我說你們真是不懂事,不點蠟燭的我怎麼去抓藥,這黑燈瞎火的,我可是晚上不想著出去,這不過是踫巧肚子餓了,去和哥兒那吃點東西也不錯,小子,這茶可不能灑了,我就當過去喝茶,以後誰要是問起,可不許渾說!」
谷雨跟安錦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不成這苗老爺子真的就去了?不過他們也不敢多話,想著萬一自己說錯了什麼的話,萬一又惹惱了他呢?
等一行三人到酒樓的時候,許世和他們正在吃東西,筷子都停在嘴邊,他可是听說了的,這寧家有一日晚上要請他去,他也是一口回絕的,說是自己老了,晚上診癥的眼楮不成不能壞了自己的名聲,其實成不成的還不是他自己清楚,于是,許世和問了一句很不合時宜的話,「苗老爺子,你怎麼的肯過來了?」
那苗老爺子一瞪眼,「哼,我晚上來你這吃點東西也不成麼?我看你是個做生意的,倒是還真不如你外甥跟外甥女。」
許世和憨憨一笑,自然的親自去灶房給他煮東西。
等苗老先生給得泉用好藥,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兩口東西,倒上一杯茶,啜了一小口,自己又悠悠然離去,離去之前看看谷雨又看看安錦軒,「下回記得去我鋪子。」
等這苗老爺子一走,許世和就問,「你們怎麼幫他請來的?」
安錦軒搖頭一笑,「我們也沒有請,他就說是過來吃東西的。」
許世和直嘆不可思議。
李得泉的腳不方便,自然是等第二日的坐馬車回去,而谷雨跟驚蟄安錦軒三個孩子,大人們也都不放心,于是商量著一並的第二日回去。
天色已晚,加上天氣也是熱的,谷雨便跟著許世和的閨女一屋子,安錦軒跟驚蟄卻是說他們在樓上回廊那躺躺就好,還比較涼快的,反正在樓上也是不大經的,大人們也隨了他們。
驚蟄明白安錦軒是有很多疑問沒有問出來,他也想著是該說的時候了,這麼多日子相處下來,倒是也可以交交底。
于是,等兩人躺在酒樓二樓的木頭回廊之上,晚風輕輕吹來,抬頭便可以看見夜空上稀稀落落的星空,這是一個很容易說出事情的環境,驚蟄想。況且還有夜色的遮掩,于是在安錦軒還沒有問的時候,驚蟄就開口道︰「你一定很奇怪我對這戶人家如此熟悉,是不是?」
安錦軒的聲音也幽幽傳來,「我相信必定有什麼事情,要不你怎麼敢讓我跟谷雨去冒險。」
驚蟄嘆了一聲,把手墊在頭下,「只是我一時間的不知道從什麼開始說起。」
安錦軒道︰「要不,你就說說這戶人家的來歷。」
「這個黃管家,小時候跟我們家還有些淵源,當初是帶著閨女逃難的,听說受了不少的苦,受不了了就偷東西吃,被人家抓著往死里打,我爹救下了他,還給了他一點本錢,之後他便出去做了一陣小買賣,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變成了劉家的管家,後來,管家也不做了,專門的做一樣事情。」
安錦軒靜靜听著。
「想必你也知道,有一陣子有傳言,專門的有那些牙婆,窮苦人家的孩子養不起了,便是要經過她們賣到別的地方。」
安錦軒一怔,「你是說,他是拍花子的?!」
驚蟄苦笑一聲,「倒是也不是,他倒是不知道怎麼的就做起了一門生意,這生意卻是個要長遠的,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本錢,去專門的買著那些模樣好性子伶俐的姑娘,回來好生將養著,等她們長大了,就嫁去大戶人家,那些姑娘都說是他的女兒,到時候不僅有一筆可觀的嫁妝不說,以後有什麼事情,那些人必定也是感激他的恩情,再說……」
安錦軒吐了一口氣,心想著這世上倒是什麼人都有的。他還是有些好奇,「那麼,雲兒是誰?」
驚蟄道︰「雲姐姐是他的女兒,他倒是對雲姐姐沒得說的,盡量的寵著,雲姐姐很是聰明,自幼的也沒有娘了,小時候倒是常常教我讀書認字的,之後他們搬家了就沒見過,直到有一天,雲姐姐來過家里一次,說是一開始以為自己的爹是善心收養那些姑娘,哪知道得知了他竟然為了銀子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這樣跟那些妓院里的老鴇又有什麼區別,這事情偏偏還不是自己的爹告訴自己的,是她從別處听來的,一時間的也拿不了主意,正要來問我爹,哪知道我們家那時候……也不好,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安錦軒吐了一口常常的氣,倒是真的有這樣的爹,也有那樣的閨女,他想著當時那黃管家拿著木牌的樣子,倒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女兒的,只是現在又在這嫁女兒,難不成還是做這樣的事情。「可能是他大概以前是窮怕了,想盡法子撈銀子的,要不然也不至于連工錢也想著昧下來。你說,他從此收手,會不會有一天雲姐姐會回去。」
驚蟄朝著夜空望了一眼,「這件事情,大概只有老天知道了。」
安錦軒有些疑問,听驚蟄的語氣他倒是從小就讀書識字的,而且雲姐姐有事情還求助于他爹,再說他那個也沒有娘親是什麼話,種種疑問似乎都不太合理,「驚蟄,那麼你很早的就開始讀書了難怪的這麼厲害,我想著你那個雲姐姐倒是也不差的,只是听你一說倒是她倒是也快二十了,說不準的早就已經成了親,還知不知道自己的爹在臨江鎮的。再說,谷雨也沒有提起過你們那時候救過黃管家啊,要不然他剛才怎麼的就沒有認出谷雨來?」
驚蟄打了一個呵欠,「很晚了,睡吧。」
安錦軒一肚子的疑問,睜著眼楮在那想著,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而驚蟄,雖然一動不動的躺著,眼楮卻也是睜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