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安錦軒見圍上來那麼多的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的,估模著已經差不多了,就一邊留眼淚,一邊壓低聲音啞然道︰「各位好心的叔伯嬸子,求你們行行好,救救我叔叔嬸子吧!」
這聲音低沉語氣含悲,加上那一串串的眼淚,一身灰突突的裝扮看著也甚是可憐,頭上還戴著孝呢,人倒是越發的多了起來,就連原來是看新鮮的也揪著一顆心。
安錦軒跪在地上原來是想著直直的說濟世堂的不是的,突然的想著萬一人家不相信的或者是醫死了也該听說什麼的,到時候問了反倒不好編下去,不如的就裝作自己可憐懵懂,不知道那麼多的事情被生生騙了的,這樣的事情反正濟世堂也沒少干,肯定的更加能夠引起大家的共鳴也能讓大家憤怒,只要他們記住回去說開了,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于是他臨時又改變了主意,「我自小的沒了爹娘,叔叔嬸子待我不薄,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叔叔的腿上突然間的就生了一個大瘡,起先的是走不了路,後來的就連東西也吃不下了,眼見的一天天的瘦下去,地里的活計是沒有辦法做的了,上回的去濟世堂問過,說是要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的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咂舌,在莊戶人家的眼里,五兩銀子可是不可企及的數字,一年到頭的能夠有一兩銀子,就是了不得了事情。
安錦軒起先的就引人圍觀,現在又說這話讓大家驚訝,生生的抓住了大家的心,此時卻又裝得更是可憐,「五兩銀子就五兩銀子,我們想著只要能夠救回一命的倒是值得,我那嬸子就把家里的田地賣了還是湊不夠,屋子也賣了,鄉親們的又湊上一點,哪里知道濟世堂的給診治是給診治了,到了一半眼見人好了一些,卻又說銀子不夠不給藥了,我們再也拿不出銀子,到處都借遍了也沒有湊夠,偏偏我那嬸子性子急,見家業都搭上了,人還沒有見好,一家子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她一時間的想不開的就投河了,可憐我叔叔現在躺在樹腳下也不知道。」
安錦軒說這些的時候甚是坦然,反正那是什麼叔叔嬸子,他才巴不得一個得了無名腫毒吃不下飯呢,另一個投河也就投河了,跟他有何相干!
人群中听到這些更是覺得可憐,有眼窩子淺的婦人已經開始淌眼淚,別人也在那議論紛紛的,安錦軒一臉的茫然跟彷徨,「叔叔說也不能怪人家濟世堂的,誰叫咱們家不是那富戶不是那地主家,沒有銀子,人家不給治就不給治的。」
終于的,有人憤怒起來,這人群之中也不乏去過或者听說過濟世堂的,「那地方我可是去過,張口就是半吊錢的,我回去忍忍也就過去了。」
「那天殺的怎麼的這麼黑心,以為咱們莊戶人家好騙不成,幸虧的我舅公的妹夫一家在鎮子上,讓我去了苗氏醫館,要不然的我也被那坑了。」
更是有那等心急了的,扭頭就走,「不成,我剛還跟莊子里的人結伴的來,他倒是進了濟世堂的。」
「那給這濟世堂指路的怕也不是什麼好人家。」
「對,這麼多人的去濟世堂,我倒是要去路口跟那家鋪子理論理論,究竟是得了濟世堂的什麼好處,竟然做出這般事情。」
眾人的力量是強大的,安錦軒見大家紛紛討論起來也想著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達到了,反正這麼多莊子的人,回去一散開這言論,看還有幾個人進濟世堂的,于是他想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撤離。
只是這剩下的一大群的人倒是勸慰著安錦軒,叫他不要著急,去苗氏醫館那邊沒準的還有救,也有人看不下去的,竟然往地上扔錢。
安錦軒猝不及防,他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一時間的很是為難,自己這個樣子倒是跟濟世堂那坑蒙拐騙的有什麼區別,于是他趕緊的找借口,「不,不,不是要錢,一個高人指點過,說是大家都忙著念我叔叔的名字,必定的能夠祛病消災的,我只求大家……」
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搖頭,「小哥兒,不要信這個,還是去醫館吧,已經病成那個樣子了。」
「念也幫著念的,你們沒有了屋子,倒是拿著去吃頓飽飯。」
安錦軒阻止不了別人的行為,見地上的銅錢,這回的倒是真的想哭了。
突然間,人群里竄進來一個小女娃,也是一身髒兮兮的打扮,一臉的焦急神色,「哥,叔叔已經去了,快回吧!」
安錦軒見渾身髒兮兮的谷雨這麼的闖進來,像是看見了救星,再見她那裝扮倒是好笑,也不知道哪里弄來的泥巴,有一塊沒一塊的擦在身上,他忍著笑,卻還要裝著驚訝,「你說什麼?」
谷雨一臉的悲戚,拖著哭腔,「哥,是真的,果不然的就是沒氣了,我這才出來叫你的。」
安錦軒這才如夢初醒似的,拉著谷雨就跑,人群自是自發的讓出一條道的。
圍觀的人嘆息著這麼一家真是可憐,又把地上自己扔的錢撿起來,心里卻是越發的恨那濟世堂,這難得的一次趕集是莊戶人家接觸外界交流消息的時候,這一次的遇上這樣的事情,多半的人都存著僥幸心里,幸虧的自己沒有病幸虧的家里的親戚也沒有誰遇上這樣的事情。于是,大家除了哀嘆那一家可憐之外,也為那花出去的五兩銀子心疼,再就是想著回去要跟莊子里的人好好說說,這沒來由的倒是弄得家破人亡的就太不值得了,還有家里的親戚什麼的,也要去提個醒才行。
谷雨跟安錦軒一氣的跑出鎮子,到了一塊荒地上,癱在上面哈哈大笑。
樂了一陣谷雨緩過勁來在那揶揄起安錦軒來,「真是想不到啊錦軒哥,自己去做這樣的事情讓我一個人留在酒樓那,要不是我及時跑來,我看你怎麼收場。」
安錦軒見谷雨臉上抹著的東西髒兮兮的,頭發上也不知道撒了什麼,用手輕輕的把頭上的東西一點點的拿下來,一邊道,「我這還不是的等著你來救我嘛,這是秘密武器,不到迫不得已不用的。」說完他打量谷雨笑得很是爛漫,想著說什麼,出來的卻是,「你瞧你抹上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的這麼髒,咦?」
見安錦軒臉上一臉的嫌棄之色,谷雨又噗嗤一樂,「你還笑我,我倒是比你好些,等會洗洗就好,你這灰突突的像是地里鑽出來的一般。」
「我這是迫不得已要裝的,你就說那麼兩句話,至于嗎?。」
谷雨搖搖頭,「你可不要小瞧我那兩句話的,我還不是為了逼真一點,要不然你就露餡了,這一點一滴的都不能馬虎,萬一砸了看有你後悔的。」
安錦軒把身上的白紗扯下卷成一團,「我原本也沒有想到要這麼的嘛,就是想著去買東西,哪知道遇上一個婦人抱著個小女娃,說是去濟世堂我就讓她去了你師父那邊,想著又是氣不過的,我們遇上的就三回了,賣墨地生的時候是一回,那時候還以為他就只是給大戶人家用上名貴一點的藥的,哪知道竟然專門的騙苦哈哈的莊戶人家,早上在醫館遇上的漢子又是一回,竟然保證治好的沒有好,還騙了人家銀子,剛才的婦人也是一回,就因為兩文錢的不給那小女娃診癥的,這黑心爛肺的東西,還披著一層人皮,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豈不是要騙更多的人。」
谷雨點點頭,又問︰「那你買的東西呢?」
安錦軒怕谷雨不信一般,「本來我真是要買東西的,你要一身衣料,要不就沒得穿了的,還有姥姥的蒲扇,王嬸跟小滿的葦墊子還有再買……」話沒說完見谷雨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你笑什麼?這些不該買嗎?。」
谷雨仍舊的笑著,她從來沒有想過安錦軒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況且這樣的轉變他還渾然不覺,自然而然的仿佛原本就是這個樣子,谷雨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如她不知道為什麼之前會是那般冷冷的一般,但是毫無疑問的,這樣的轉變挺好。時間真是神奇的東西。
兩人再走一陣,找到平日里歇腳時候的那泉水,把身上的污穢清洗干淨,泉水清涼甘冽,撲在臉上很是舒服,谷雨跟安錦軒洗了臉有喝了一氣的水,抬頭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都分外明澈。
突然,谷雨一拍腦門,「糟了!」
安錦軒趕緊問︰「怎麼了?」
「我剛說你叔過去了,那萬一……豈不是咒了他?」
見谷雨那麼認真擔心的樣子,安錦軒心道,那樣的叔叔過去了就過去了,不過他心里雖然也不喜提到以前的事情,只是也不會像以往那樣不懂怎麼面對的時候就以冰冷對待或者轉身而去的。他柔聲道︰「傻瓜,哪里信這個的,把心放肚子去,沒叔叔呢。」
谷雨這才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