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窸窸窣窣,肩頭上的扁擔顫顫悠悠,籮筐之中的桃子紅紅燦燦。大林挑著摘好的一擔桃子就這麼的往家里趕。
小滿提著一個食盒在後頭跟著。
突然身後不知怎麼的傳來一陣訕笑,「哎呦哎呦,人家這出出進進的看著可是一雙人不是……」
小滿著腦,扭頭一看,見樹腳底下三個人正在那指指點點,笑得也很是輕浮,她深知這些人不要惹,不過是破壞戶二流子,只會蹬鼻子上臉的家伙,但還是忍不住,惱火的瞪了一眼,也不管身後的笑急急的緊走兩步追上大林。
大林進了院子,沒有見到想象之中忙碌的景象。大家坐在屋檐下,一派安然。
他覺得有些個不習慣,「咦,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做桃醬的麼,怎麼的大家都還沒有來?」
小荷笑笑,不知道怎麼開口,轉頭望著谷雨。谷雨的眼神落在跟在後邊的小滿身上,就知道她並沒有說什麼,只好道︰「大林哥,桃醬是要做的,不過要等等,咱們還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谷雨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說那些人上家里來罵家里吞了他們的錢,說這不一定能賺錢,說這回的桃醬涉及到利益跟上回的搭建簡易的橋不是一回事?只是大林是個認死理的人,不太想這些個問題。谷雨又是莞爾,「大林哥,你摘了這麼多桃子先去歇息一會吧。」
大林把扁擔退出來,就要提著籮筐里的桃子倒去後院,手背一擦額頭上的汗水,「不累,我尋思著也沒有什麼事情,先把這桃子倒出來,再去摘一擔的。」
谷雨倒吸了一口冷氣,朝著小滿搖搖頭。小滿這才上前說道︰「不摘了今天,你瞧著這麼多的桃子還漚在後院呢,到時候要摘的時候再說,做桃醬也沒有那麼快的,這倒過來倒過去的還不把桃子弄爛了,放著放著在這就行。」
大林也沒有什麼異議,憨厚的笑著去後院整理那堆木頭疙瘩去了。谷雨跟小荷朝著小滿賊笑,小滿揮手過去一人一巴掌。
片刻之後,陳永玉跟江氏進來,他們已經听說了大嘴他們一伙子人來鬧的事情,趕緊的過來看看。
「谷雨,你們也不要作難,反正做點事情總是有人說三道四的,等做出來了之後就好了,沒有人不服的不是。」陳永玉一張口的就安慰谷雨。
此時谷雨已經琢磨透了,有些事情是不能急于求成的,不是要自己去倡議說帶著大家一起賺錢,大家伙的就會感激你。而是要讓家里富裕起來,變成大家想著推著你來帶著大家。總之就是先讓自己富起來帶動莊子,還是莊子里富了自己才富,這簡單的一前一後要是弄倒了,里面的東西也就復雜多了。
于是谷雨說道︰「陳伯伯,這不單單是服不服的問題,話可不是一般的重,說我們家貪圖了莊子里的辛苦錢,我只怕到時候要是咱們這麼急著一起干,肯定是有一批人不樂意的,萬一那桃醬又不賺錢,不止我們一家被說,說不準的你那頭也會受牽連不是。」
都是通透的人,谷雨的話說完,陳永玉也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卻是有些惋惜的,「你說咱們這麼好的東西就不做了讓桃子爛在地里?」
江氏也只是連聲的說造孽。
陳永玉有些發怒,可是他也知道那些人那麼想他也沒有辦法,最終憤懣變成了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首次的在大家跟前吐出一句狠話,「這狗日的大嘴!」
谷雨搖頭苦笑,然後又望著李得泉跟王氏,李得泉點頭,王氏也點頭,她才說道︰「陳伯父,倒是還有一個法子的。」
「哦?什麼法子?!」
谷雨咬咬牙,「既然大家不願意也不能勉強,說到底還是我們家里的境況,要是我們現在是什麼地主員外的,人家也不會不信,所以我想著這回的錢他們不賺我們賺,索性的我就把桃子買回來,要是人手不夠我就雇人,賺到的錢就是自己的,只是這樣的話就要一些本錢了。」
陳永玉蹲在地上想了想,「這要是這樣的話我跟著你們一道怕是也不太好,不要給人揪住,說那桃子是我送著給你們,不過你要是銀子不夠什麼的我那里還有咱們以前分到的三十兩!」
江氏倒是不那麼看,「這有什麼!反正大家的不是都說桃子是死人頭嗎,怎麼做還不是有人說,我們自己花錢買回來還想怎麼的,谷雨不要理你陳伯父,反正他腦子里就是想得多,咱們做咱們的!」
許氏正要開口,谷雨壓住了她的手,「二伯母你就不要說你那錢了,我們還等著住房子呢,又要建房子又要做生意的,還有個風險在的,要是賠了以後咱們可是要靠你了。」
許氏這才不堅持了,「說那等見外的話做啥,咱們還是一起做,要是不夠就拿出來,做生意的還能沒有點風險,那不人人都擠上去了不是?」
當晚的等李得江到場之後,又一起的點著油燈在屋子里商量。最終的結果谷雨是滿意的,家里的錢這回也差不多都拿出來了,還有陳家那頭,大林那邊也出了一筆,四戶人家湊湊,差不多就夠了一百兩。李得江的那一份還沒有到時候都不讓他出,先預留著,萬一實在是用上了就拿出來,他這才沒有說什麼。
幾戶人家也不是第一次合伙,一切都順利了很多。
次日,一切都按照計劃之中行事。
谷雨一家要買莊子里的桃子的事情一下傳得沸沸揚揚。
來打听消息的人絡繹不絕的,多半都是在那探頭看看谷雨家要做什麼,也有的見谷雨這麼久做的生意看著都是賺錢的,要求入伙什麼的。而外頭大嘴那一派人,無非說的就是在唬大家,不要上當了雲雲。
對于這樣的狀況,是在預料之中的,那些要求入伙的谷雨都一一拒絕了,那些流言也不理會,那一堆桃子已經有些爛掉,陳永玉讓幾個人一起都擔在谷雨家前院的空地之上,就那麼的放著,這是頭天晚上說好了的,改做足的工夫就做足了,免得以後留下後患。
圍觀的人里一層外一層的。
桃林之中的桃子摘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就是三分之一的樣子。
陳永玉把谷雨要買桃子的事情一說,大家就議論紛紛,老人們也請來了坐在一旁。
大嘴他們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只是她無論怎麼的也挑不出什麼理,只好盯視著不說話。
谷雨跟李得泉王氏他們站在一旁,也沒有多說什麼,李得泉首先的問道,「大家開價吧。」
「三十兩!」
「五十兩!」
李得泉哼了一聲,「三十兩你說了算?那麼要是你出三十兩就讓給你吧。」
又是一陣議論。
陳永玉也沒有說什麼。莊子里做事公道的倒是有人說了,「這桃子本來的就不用了的,既然他們要買,也不能坑人不是,我們之前也賣了大半,要我說是分成三份這還剩下一份,我們就看看今年的桃子現在賣了多少錢,然後得泉兄弟拿出一半的錢來咱們就算是賣了,他們不吃虧我們也不會吃虧的。」
這一說陳永玉也是這個意思的,只是由別人說出來大家也比較信服罷了。
大嘴唧唧歪歪著,「還不是便宜了人家一家子!哼,這哪里能賣出多少錢,還做這個樣子給誰看!」
這一回,不用他們動嘴了,也有人呵斥她︰「大嘴!那麼你買?人家要一起也不成,要買也不成?你是不是看不得莊子里好過!」
也有人直接的找陳田,「管好你婆姨!莊子里的事情什麼時候由著她說了算!」
問題又來了,這回的桃子有很多是換了米的,這要是折價來算怕是有些個困難,反正到管著的手里銀子並不多,五十兩還不到,包括驚蟄他們找到的那個老板買下的那麼一批。
谷雨一笑,「多少米折價算好。我們不會貪圖這個便宜。」
結果大家估模著算出來七十兩左右。
「得泉兄弟,這麼算你們要是買剩下的桃子,是要三十五兩銀子。」
李得泉正要說話,谷雨卻是搖頭了,「不對!」
她的聲音清脆,這麼一亮嗓子大家都頓住了。
有人問她,「有什麼不對的?這個價格算是公道的?」
谷雨一笑,不急不緩的說道,「大家听我說說,這買桃子自然的是你們送著桃子給咱們,也沒有哪個買家要自己摘桃子的道理不是,這樣算還剩下了運費跟人工錢。你們那七十兩是大家那麼多的人忙了那麼久才賺回來的,別的我也就不說了,都是一個莊子里的也就不要計較那麼多,只是也不能我們家太吃虧不是,再說這桃子不摘很快的就要爛掉了,還要扣除至少兩成的分量要不然咱們也是吃虧,你們說說是不是這樣?再有,也不是我想佔大家的便宜,這買東西向來是買得多的便宜,去鎮子上就是就是買壇子,也是買一個三文兩個五文的,我們一次買了這麼多也是要便宜一點。無論怎麼的,一碼是一碼,賬還是要算清楚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