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玉一听驚蟄這話,很是咂舌,頭回的對他們說了重話︰「你們休要渾說」
驚蟄也不計較,干脆的拉著一個木板凳坐下,對著他們說道︰「不是胡說,你們听我細細的分析一下。現在莊子里到了這個地步,不外乎的就是怕丟不起臉面被別的莊子欺負到頭上。況且一開始的三爺爺也是讓天授娘走的樣子,只是現在怕莊子里的人不同意,多半的也會說是整個莊子的臉面。要我說也沒有什麼的,對外說是天授娘生了別的娃兒這一條的就可以讓得林叔休了她,少不得的還可以說些別的由頭。這樣我們桃莊不要一個媳婦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不是?小前莊那邊這麼亂來,我們也去打听過了,無非的就是那個人在香會踫上了嬸子,這回家鬧到了不肯娶媳婦的地步……」
驚蟄說話這麼久,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太明白,還是安錦軒言簡意賅,「這天授娘跟那人有了天授,但是得林叔跟別人有了娃兒,這事情也不復雜,就是香會惹出來的事情。得林叔當初娶了天授娘心思卻不在家里,那邊那個人更加,干脆的不娶了其實都是一樣的狀況」話不少,里頭的東西太多,大家更是糊涂。
李得江目瞪口呆,眨巴了兩下眼皮,「你們……你們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事情?」
安錦軒抓著腦袋跟驚蟄笑笑,「咱們在鎮子上,听到的事情也多一些的,只是什麼都趕不上一個湊巧不是?」
他這話沒錯,想當日安錦軒跟谷雨一起對付濟世堂的時候,安錦軒在布莊巷子里遇見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叫青兒的女娃,就是為了兩文錢無法的去濟世堂診癥,安錦軒不過是幫了幾文錢,又好心叫她去苗氏醫館的,事後也並沒有記得什麼。
哪知道這婦人卻是鐵了心腸一般的找恩人,要不是安錦軒呆在布莊里有一日恰巧的遇上,沒準還不得找到什麼時候的,這回的不止是還那幾文錢那麼簡單,也不提還錢的話。說是青兒去了苗氏醫館之後就好了,家里也放心不少,現在家里的日月還過得去,見安錦軒呆在布莊之中料想是伙計,每次上鎮子來都給他送上一些東西,有時候是半籃子煮好的芋頭,也有時候是自己家里做好的吃食,有時候煮熟幾個雞蛋送來,一來二去的自然就熟悉了。
安錦軒不太習慣別人對自個兒這般,心里有感慨,起初東西是不想要的,卻也听著驚蟄的話還是收下,要不然的別人心里必定的不好受,以為嫌棄回去心里難過雲雲,要是自己不安心的就給一點布料什麼的兩邊心安,安錦軒心里沒有驚蟄想的那些彎彎道道,只是他相信驚蟄,事實證明相信對了人。
那日恰巧的說到小前莊的人去桃莊鬧事,青兒娘當時很是感慨,「要說香會惹出來的事情不少,我們石尾村就有一個。說來那媳婦也是命苦的,那娃兒比我們青兒還小一些,事情大家都是清楚。當時嫁過來是本來是為了沖喜,最終看著男人不行了,家里的婆婆就怕到時候留不住媳婦老了沒有個依靠,就讓媳婦去了香會。哪知道懷上是懷上了,那家里的人卻也不行了,家里的叔伯兄弟也不知怎麼的知了這事情,就把媳婦兒趕出門想著佔人家的田地,這樣一來一個婦人帶著娃兒,不知道有多苦的,難為他們也活下來了。那媳婦可是好人的,家里的公婆都是她服侍著的,閉眼的時候也沒有受什麼嘴,家里的婆婆閉眼之前還跟莊子里的人說,一輩子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也就是老了老了貪心想留住媳婦兒,這恩情下輩子再報。」
听得安錦軒跟驚蟄不知道說什麼好。
青兒娘突然意識到說這個不太合適,轉而說這奇怪的事情,「你說怪不怪的,也不知道真的有什麼神靈,那媳婦兒單單住著的一個棚子,日子熬著過不下去了的時候,也常常的會有人在門口放些東西,有時候是莊子的好心人看不過眼送的,有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拿來的,我們村早起下地的老漢曾經見到過人影子的,當時說出來大家都說是那婆婆的魂來報恩了」
這事情本來也就只是當作村里的事情听著罷了,哪知道這個時候青兒娘偏偏嘆了一口氣,很是有感慨的說道,「當日的你們也不知道,這媳婦兒被趕出來之後,倒是听說有那桃莊的人上門要提親的,只是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斷了,你們一說現在的事情,我就想起這個,現在還在熬日月呢,真真是造孽啊……」
就是這聲嘆息,讓驚蟄他們在混沌之中看到了光亮。
這事情又巧又蹊蹺,偏偏兩次的牽扯到了桃莊跟香會。驚蟄跟安錦軒都不是糊涂的人,加上還牽扯到自己的莊子,自然的會想著法子弄清楚。要說那些傳聞什麼的事情,倒是以訛傳訛,真正去計較的也沒有幾個人,大家也沒有那個精力跟念頭,反正的都當做怪事的傳來傳去,在沒有影響到自己生活的時候誰也不會去刨根究底的,于是越傳越邪門,越傳越離譜。
驚蟄跟安錦軒回頭把這些事情都一一的想過一遍,想著之前說過的得林叔的種種,跟著他幾次便都是明白了。難怪的一個大男人的會有那麼些怪癖,況且那怪也不知道從小就有的,什麼有了死人自己也不歸家的去挖坑,什麼的不想理家里的媳婦兒,什麼的一個人別的都不想理還知道拼死干活。其實也就是心思不在這邊罷了,因為想著那邊自己的媳婦跟娃兒在受罪,也就趕著半夜不被人撞上的時候去幫著干活再偷偷的留點東西,一家人就這麼天各一方生活著熬著,一個變成了寡婦帶娃,一個變成了莊子里的怪人。一切源頭,不過是香會罷了。露水夫妻,也有情義。
事情的始末經不起窮根究底,等事情都清清楚楚,就沒有那麼多的問題了。
安錦軒跟驚蟄把石尾村的那狀況一說,得江便嘆息了,「這麼多年的我們只是知道得林變得古古怪怪的,原來這古怪還有這麼多的事情在後頭,虧得你們也能弄清楚,要不然的這回可是不好辦了,要是三叔三嬸知道自家有後,得林還是原來的得林,止不得的高興成什麼樣子。」
大家自然地又是一通感慨,最後的還是陳永玉起身道︰「這事情不能再瞞下去了,要不然的不知道還會有什麼禍患,事無不可對人言,咱們也不跟那小前莊的人爭辯什麼,索性大大方方的說了。我們去跟你三叔說,咱們桃莊的媳婦跟娃兒不能在外邊這麼受苦,怎麼的也要接回來安生生活,還有天授娘為了這個家再也沒有二話,只要她願意,我們就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去小前莊,咱們這樣的行事說出去也是讓人心服的,要是小前莊的人再來鬧,也只是顯得他們自個兒小氣計較罷了,十里八鄉的鄉親眼楮都是雪亮的,咱們什麼都不怕」
驚蟄見陳永玉那副說一不二的派頭也很是敬服,本來的還想著要跟安錦軒先說休了天授娘再教訓一些小前莊的人,李得泉他們必定的心里不忍,到時候再借機的提出這個法子。哪知道陳永玉這樣,倒是省了不少的口舌,又覺得難怪的大家都服氣他,看樣子年紀不大,但是有些東西不是非要靠在年紀上邊的。
當下的陳永玉也不多說什麼,叫得泉兄弟二人一起去跟三叔那邊說。本來得泉三叔見鬧成這個樣子,想著這以後再也沒有安生日子過了,自己的怪兒子怎麼辦的,心里又對天授娘不起,後悔莫及的。呆在屋子里不出門,也沒有臉面出去,人一頹靡,又顯得老了十歲。
偏偏在這個時候,陳永玉來告訴他一切都還來得及,天授娘可以帶著天授有個好人家,自己的兒子也並非的心如死灰,還有一個現成的媳婦跟孫女,事情的轉機好的超乎他的想象,再說就連最最擔心的就算孫女回來也被人瞧不起這些問題,也不必要擔心了,是莊子里的人去接回來的,以後多半的也是不打緊,再說名聲這種事情他算是也看透了,當日里的要不是他們不讓得林娶那邊的那個寡婦,要不然的早就不是這番景象了。
見三叔這般的嘆息,李得江連連的寬慰道,「這沒啥,三叔,人誰能有不糊涂的時候,再說得林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說清楚,要是說那娃兒什麼的都是自己的,你們能不讓他們進門嘛」
陳永玉也點頭道︰「多半的都是那香會的事情」
這邊再也沒有什麼問題,得林听說要接那邊的母女一起風光進門的時候,那麼一個漢子,就抱著頭蹲在院子角落的池子旁哭了開來。天授娘听說了始末,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只是說了一句話,「那邊的姐姐跟我一樣的命,只是我又好了些,嫁來的地方是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