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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打听清楚,已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那段無為對于這些事情,還是有點能耐的,他以前又跟安錦華熟悉,買通的小廝原來是要為自己的以後謀劃的,但是變化太快,好在人還用得上。而那小廝,本來就跟段無為有舊,加上這打听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況且他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當下便是去找那原來安頓花絲柔院落里當差的,一頓酒喝下來,該知道的也就七七八八了。
段無為听清楚之後卻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想著當初自己跟花絲柔的那麼一段似是而非的,說情不是情,說不是似乎又有些,現在回頭,覺得過去了很久一般。此時心驚,卻不是為了憐惜這麼一個人,而是站在自己當前的利益面前,他就覺得不能讓雲錦閣有事,而花絲柔進了安家,說不定哪天又做出什麼讓這邊措手不及的事情,或者干脆的讓人家利用要挾,那花家的花緞跟雲錦閣現在這麼大的關聯,萬一被做了手腳或者是安家趁機要挾,看樣子花氏又怎麼舍得自己的女兒,雖然說了不相認……
當下的他就急急的直往城北趕,踫巧安錦軒也在,在花氏的院子當中,門一閉當下把這事情說了一個來回,「……齊氏親自來接,听說進去的時候還是歡喜的。」
也就是說,進去了這段日子,什麼都還不知道了。
花氏心里咯 一下,一臉的愁雲慘霧,隱隱的有不祥的預感,懷里的天兒似乎也受到了影響,開始大哭。
花繼之在屋子里不安的踱步,走了好幾個來回,突然轉頭問谷雨,「谷雨,你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對的嗎?」。
谷雨還在思忖,突然被點到名字問,哪里反應得過來的,心里還有一些覺得奇怪,花伯父怎麼單單的問自己。
「伯父,這個,那齊氏為何要對她那麼親熱,我別的倒是也不敢說,只是覺得反常即為妖,這齊氏要當真是個良善的,聞知夫君在外頭養了外室,還能夠這麼大度的出來請,要不就是做做樣子博得夫君的同情愧疚,不然就是想著把人弄進去自己擺布,要說只是想著一家其樂融融,這看起來似乎不太可能。站在她的立場,要是憤怒啊哭號啊什麼的,倒是還不至于讓人生疑,或者干脆是安錦華非要接人,她不出面,也還說得過去,這當家主母出來接外室,似乎……不太對勁。」
花繼之何嘗不是這樣想,「我說也不會這麼簡單,安家就這麼接人進去,有什麼企圖呢?料定我們會找她回來嗎?」。
谷雨自己說了那麼一番話,腦子里突然一靈醒,這場景,這事情怎麼想都覺得熟悉,好不容易想起來了,當初自己看紅樓的時候,王熙鳳不是也這麼去把尤二姐給接進門的,這進門之後的事情,還用得著多說嗎?
花絲柔這樣進了人家安家的門,花氏以往的敲打全部都已經白費了,只怕她那命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的。
不由得憂心忡忡……
而安家,花絲柔這麼住了進來,倒是很多僕婦都沒有想到的,看著她的眼神便是疏離又奇怪,況且主子沒有吩咐下來,她們裝傻充愣也不是不行。于是有時候竊竊私語的時候被她撞見也不回避,反而含沙射影的。見花絲柔訥訥的不敢說什麼,府里又都是當差當老了的,哪里不會看眉高眼低,加上喬嬤嬤有話,見了花絲柔就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說話一次比一次難听。
花絲柔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有苦無處訴的悲哀,這就像是鈍刀子,一日日的割著她的肉,偏偏她還不能說,也不能叫喊。想著以往的日月雖然窮苦,至少還有親人在身邊,而自己以為的進門之後木大哥會把自己當珠當寶,孰料他根本就沒有來過幾次,天兒倒是這麼久沒有見到,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子,還記不記得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娘親?自己又不能抱怨齊氏,畢竟自己都是人家接回來的,平心而論,她待自己還是不錯。
齊氏此時正跟喬嬤嬤閑話,笑眯眯的,要是知道花絲柔此時還這麼感念自己,不知道哪嘴角會不會更加往上翹起來一分。
喬嬤嬤眯縫著眼楮,「女乃女乃你不知道,當時我就躲在那樹腳下,她還想著自己出來散散心逛逛呢,小燕兒一見王少珠家的幾個過來,遠遠的就找了借口跟她說回去拿東西,這倒是個有眼色的,也不枉費你當初把她送到那位跟前當差,王少珠家的幾個本來就不是善茬,剛好過橋的時候還撞了她一下。」
齊氏往嘴里扔那蜜餞,「這東西當真好吃,換了廚娘?」
廚娘是喬嬤嬤舉薦來的,跟她沾親,自然吹捧,「是,這倒是有兩手的。」
齊氏心情大好,「等會傳她過來看看,賞」
身邊自然有丫頭去辦這好差事不提,要是跟院里廚子搞好了關系,以後自己要添一些什麼吃食,自然有面子。
齊氏抬頭問喬嬤嬤,「接著呢?她跟她們對嘴了?」
喬嬤嬤越發見齊氏這麼高興,越發的賣力,添油加醋說道︰「她不過是呀了一聲,哪里敢對嘴的,就是那一聲,還被那王少珠家的幾個取笑半天呢,一個說人家可以姨娘的命,你這麼撞了人家身上,淤青了到時候爺怪心疼的。另一個說呸,我們府里從來就沒有听說有姨娘……」
喬嬤嬤捏著嗓子學二人的語調,接著又道︰「王少珠家的見水里剛好有一對野鴨子,就扯著嗓子叫,白天鵝倒是沒有見,扮白天鵝的野鴨子倒是見到了一只登時的她就掩面奔回去了。」
齊氏哈哈大笑起來,手扯著喬嬤嬤的袖子,「這……這刁婦這張嘴可是不饒人得很。」
喬嬤嬤也跟著樂呵,「女乃女乃,你說她這樣受不住了,不會就這麼出府了吧?到時候爺回來咱們怎麼交差呢?雖則他眼里現在只有女乃女乃,畢竟那頭是生了孩子的……」
「嬤嬤,你就不能讓我好過一點嗎?我心里有數呢,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把她接回來,怎麼可能讓她這麼出去了,我以後晚上還睡不睡,我就要留她在身邊,看她那神經恍惚的樣子,以後爺回來了我還要把她往那邊推,這男人不就是這樣的東西,總是覺得偷偷模模得來的還吃,到時候讓爺自己厭倦了,她的活路也就到頭了,至于那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以後我們有了兒子,爺的路還長著呢,安家的家產,只能是我們大房的。」
喬嬤嬤有些目瞪口呆,她沒有想到,齊氏竟然已經看得這麼遠,想著自己以前勸她的話她總是听不進去,這一次因為花絲柔的事情,她不但什麼都知道了,還安排得這樣好,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欣慰還是該心酸,不過好歹總是放下心來,只有她手里能夠撰得住東西,以後便是不愁了。
雖則如此,語氣還是一酸,「女乃女乃,要我說現在先不想這個,趁著自己能生就生,有了小少爺以後就有了東西傍身,不然這樣接她那個養在身邊,還是不穩妥,只是……」輕輕給齊氏把頭發弄好。
齊氏也有些感慨起來,「嬤嬤你這是怎麼了,娘說女人總是要有這一步的,好在還不算晚,我也沒有那麼難受了,這不是還沒有把人接回來嗎,我就在想等等再說。……這玫兒大了,我定要給她挑個好的,免得又受這樣的苦。」
喬嬤嬤听齊氏這麼一說,一句話憋在心里,這人哪里就是那麼好挑的,好在日子還長著,就慢慢的看著吧。
吃完蜜餞,齊氏用茶漱過口,端坐了一會,「成了,我們去楠木樓吧。」
楠木樓建在後院西北角,前面便是花園,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在前面,太湖石也擺上不少,樹木郁郁蒼蒼,本來當時安錦林很是喜歡這楠木樓。齊氏把花絲柔接回來之後給老太太看過,生了安家的兒子,老太太自然吩咐好好安頓,齊氏就把她放在楠木樓上,一來顯得自己賢良,二來也能給安錦林添堵,反正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而花絲柔住在那,跟安頓僕婦的地方不太遠,又隔著前面,她就算是不想出門,每日里照舊是要走那條路過來給自己問安,而路上自然而然的總是能「巧遇」一些人,必不可少的會被奚落,又做聲不得。躲著不見人倒是還能清靜一些,要是在齊氏跟前別人也不敢怎麼樣,所以當初喬嬤嬤一說楠木樓,一開始齊氏還覺得便宜了她,此時看來,倒是再也沒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了。
喬嬤嬤扶著齊氏,「這個時候過去?萬一她哭訴起來,女乃女乃你豈不是為難?」
齊氏呵呵一樂,漫不經心的說道︰「我有什麼為難的,我頂多拿幾個人做筏子,以後這事情要是多了,不要說我,那王少珠家的要是叫起撞天屈來,加上周圍的人又都幫襯,你說爺是信誰的?我們明明待她那麼好,她還不滿足的,以後你說是她的不是還是我的不是,久了必然就失了恩寵,要說我才是個最委屈的,她要懲治僕婦我就幫著懲治,她再不順心,我有什麼法子?」
喬嬤嬤反應了過來,「對,就怕她不抱怨,她怨氣越重,咱們就越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