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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兒冷眼望著自己的主子倚在窗前垂淚,當做沒有看見一般,把頭扭到一邊去。
她打心底里瞧不起她那樣子。
听說是遇見主子在外頭就有了孩子,這沒臉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這個時候還覺得自己委屈?真把自己當成了千金大小姐?自己雖然是丫頭,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哪里做得出那樣的事情,想不明白夫人為何要好生的接她回來,萬一她得寵了怎麼辦豈不是分了爺的心?當初要把自己派過來服侍的時候,雖然以前自己是粗使的,現在算二等的月例,但是要是自己能夠說得上話,她才不願意來。
這看著雖然是跟著主子,可是算什麼主子?自己就算是做粗使的,以後沒準運氣好了的話能夠到小姐跟前服侍,哪怕不能,等到了年紀放出去也是好的,這個時候升上二等,卻把路都堵死了,看著她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自己心里憋氣,出門還被別人嘲笑的,要不是自己姑姑在府里當差,自己都被人家笑得抬不起頭了,看樣子這主子也是個不長久的。
她恨得把緊緊握住拳頭,手指泛白,這要是個厲害的主,自己也就認了,一心跟著她,得寵以後抬了姨娘,又生下了長子,這以後再怎麼的也有點臉面,她倒是好,自己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主的,一門心思的去問夫人,夫人能把你當成大小姐養著?那就奇了怪了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以後要是自己有了什麼事情,還能指望得上她嗎?
所以剛過了半個月,小燕兒的心思就已經不在花絲柔身上了,之前听著她哭訴還勸解一二,覺得她沒有什麼主子的架子,現在看來,自己又不缺丫頭的姐妹這副軟弱的樣子裝給誰看?照著她的樣子進門的,不想辦法為自己籌謀,以後那里有什麼路子,姑姑可以見得多了,自己還是早早的打算才行。
花絲柔淚眼朦朧的,哪里知道自己身邊人的心思,她還有些懵懂,自己當初怎麼進的門,他還沒有來過幾回就去了平洲,留著自己在這大宅院里,每天還要去齊氏那邊問安,那游廊跟小道,走到哪里都能遇見不想遇見的人,一個比一個還要討厭。
當初娘跟自己說名分什麼的自己還不以為意,此時想起來,當真是為了自己好,要是一進門的時候,就算不是大紅的嫁衣,至少也有粉紅的褙子,憑著一個姨娘的名分,至少那些僕婦也要看自己的面色,哪里像自己現在這樣,丫頭不是丫頭,姨娘不是姨娘的,懸在半空之中,飛也飛不上天,沾也沾不了地,說不定哪天就被風干了都不知道。
現在後悔這些還有什麼用。
花絲柔淡淡的嘆一口氣,腦海里卻總是浮現剛才那個僕婦刺耳的笑聲,「……裝白天鵝的野鴨子……」
貝齒就咬住了嘴唇,生生的疼,卻毫不察覺。
心里還是賭這一口氣的,自己好歹不是進來了?要是讓娘籌謀,自己說不定還是在外頭,齊氏對自己還行,那些僕婦什麼的,就不理她們好了,等天兒接進門,以後自己一步步的來,總是能夠過得下去。總比回去看人臉色好……
有時候人啊,總是不願意在自己的至親跟前低頭。
剛想著齊氏,就听身邊的小燕兒清脆的聲音叫道︰「夫人您來了——」
花絲柔趕緊回過神來,見齊氏,眼淚刷的就要往下落,卻生生忍住了,眼楮紅紅的,看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齊氏剛來,就給自己填了堵,心道這個樣子,要是讓爺看見了該會如何?借著小燕兒奉上的茶,她把頭低了低,熱氣籠了臉,收收心神,這才抬起頭來,「哎,還是妹妹這邊清靜。」
花絲柔一肚子的委屈要跟齊氏說,卻見齊氏一臉的疲憊頹唐,什麼都說不出口了,只能順著齊氏的話往下順,「這也多虧了姐姐才能住進這地方……」楠木樓,花絲柔一進來的時候,小燕兒當真的像只燕子一般的飛來飛去,還偷偷跟她說過,這原來是老夫人給二少爺成親用的。
說完那句,見齊氏沒有什麼反應,花絲柔笑了笑,「姐姐是個能干的,這一家子上上下下都要你打點,我倒是個沒本事的,只能在這樓里,不給您添亂就算是好的……」
這話倒是出自真心。
齊氏嘆了一口氣,跟她抱怨道︰「好妹妹,總算是有個明白的人了,人家見這忙進忙出的,不知道有多少羨慕的,只說這安家上上下下的都是我說了做主,可是你也知道,有些辦差老了的,哪個不是會看菜碟兒下飯?我這也是被逼出來的,但凡沒有一點點本事,還不被生吞活剝了這幫刁奴到處都是眼楮,就盯著我出錯呢。」
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花絲柔想著自己要不要順便的跟齊氏提一提自己的事情,她現在這樣會不會讓她心煩?咬咬牙,罷了,還是說出來吧。
機會卻轉瞬即逝,齊氏繼續抱怨起來,「老祖宗的身子骨在那,整日的就吃齋念佛了,下頭玫兒還那麼小,一家子老老小小的都靠著爺,爺也是辛苦的,總是在外頭操勞,外面的事情外面幫不上忙,難道回到家里還要讓他心煩不成?我這也是硬著頭皮沒有辦法的事情,你不知道,昨日想著玫兒大了要挑幾個服侍的,這廚下當差的有個佷女,二房那邊也有人,差點都打將起來,好不容易不鬧騰了,卻來陰的,借手還給玫兒的吃食里下東西,就想讓那灶房的沒臉……你說這些下作東西,竟然敢指著主子作筏子起來?妹妹你不知道……」
齊氏說著說著眼楮泛起了淚光。花絲柔連忙出聲安慰,卻不知道從何處下嘴的,又罵自己最笨,竟然一點都幫不上忙的。
喬嬤嬤趕緊的地上一塊帕子,「女乃女乃,您這身子骨可不能有事,家里都指著您呢?上回——」
上回的事情花絲柔也是知道的,都是家里的人見齊氏生了病,回話的時候打馬虎眼,家里都亂成了一團,還是齊氏強撐著才理順的,當時安錦華說是讓她幫幫忙,過去听听,也就是家里的那些小事情。花絲柔去過兩回,卻兩回都被氣哭了回來,到頭來要不是齊氏撐著病身子過來,幾個人都被打了,沒準更是沒臉。因了那事,安錦華也沒有提過要讓花絲柔做什麼的事情,只是讓她不要多事……
都是那些老刁奴花絲柔對齊氏的感念又多了一分。心里頭更是覺得管理一家子不容易,周圍都是那些人,挑著你的錯處,像上次修家里的亭台,跟外頭的人說好了,管事竟然是有銀子拿的,回話的時候自己覺得一點錯處都沒有的事情,齊氏一听,馬上就覺得數目不對,張口就把家里多少亭台需要多少東西一共多少銀子一溜兒說出來,那管事的臉色都白了,要是自己……
齊氏听見喬嬤嬤這麼說,剛剛收起來的眼淚又被這一生給弄哭了,「你說我這是什麼命?就是一個勞碌的,往常人家總是說生在外頭那些家里是苦,殊不知就算是我們這樣的人家,也是愁得沒有法子,只是各有各的苦楚罷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花絲柔連連點頭,「誰說不是呢。」
心里頭卻開始泛起苦,自己差太遠,以後要好好生活,還真難。
齊氏見差不多了,擦干了眼淚,「瞧我這樣子,好不容易來一次妹妹這邊,盡是倒苦水來了,妹妹你不會嫌我煩了吧?這實在是連個說話的都找不著,老夫人那邊不能說,那些下人更是不能說,不然就要看輕了你去,也只能在你這說了幾句知心話。」
花絲柔有些惶恐,越發的覺得齊氏待自己真心,趕忙的道︰「姐姐說的是哪里話?我什麼都做不好,難道陪姐姐說兩句話都不行,這話真是折煞我了。」
齊氏很是高興的樣子,笑道︰「我這倒是把正事忘了,這順道過來看看,你過得可是好?那些東西缺什麼少什麼的只管跟我說,那個媽媽不听話的,只管告訴我,我讓人打她們」
這話要是一進門的時候就問,花絲柔肯定是會吐苦水的,沒準說了兩個時辰還說不盡,但是偏偏是齊氏之前一通的話下來,她就是再沒有眼力,也覺得這個時候不要給她添麻煩才是,況且不就是那些人的幾句話嗎?又不少自己一根手指頭的,「都挺好挺好,姐姐就不要為**心了。」
齊氏就松了一口氣一般,「那是,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她們好歹也有些眼色,不然就是爺回來也饒不了她們」
說到了安錦華的身上,兩人又在那好一通閑話,計算他此時究竟到了什麼地方,什麼時候該回來雲雲,一直到午後,齊氏才帶著喬嬤嬤離開。
齊氏一走,花絲柔人就疲憊的很,倒在床上想著歇會,卻怎麼也睡不著,眼楮愣愣的望著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