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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干干淨淨的大床，透著熟悉的氣味，谷雨還想著跟小滿小荷幾個一起住的時光，而今回來，她們還在這，為**為人母，其余的倒是改變不大。
竹篾席子鋪好，許氏這才拉著谷雨的手坐下，「你女乃女乃原來也不知道是你們回來，那邊也沒有人收拾收拾，我料著你怕是也不喜在那邊住著，不如的還是照著老樣子的好，也說不出啥，一時的不痛快過去也就過去了，不然要是住上一年半載的，你怕是為難。」
這吃過晚飯洗了澡，尚且沒有什麼睡意，只不過剛才說歇息是為了能夠過來罷了，隔壁的房間之中，也不知道哥三個在鬧騰什麼，不時的傳來一陣哈哈大笑。
谷雨自然知道李何氏的性子，卻還是忍不住的好奇，「二伯母，女乃女乃那邊是怎麼了？屋子還是以前的老樣子。」
許氏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這也沒啥法子了，前年就說把房子重新蓋蓋，怎麼的也要把後半邊廈子弄上瓦片，不然那個半吊子看著也不順眼，莊子里咱們家這可是獨一份，有人還說就像人剃了陰陽頭，哪知道娘不肯，說那是他們自己的本事蓋的，老了老了也不靠這些兒女，反正能住就住著……其實她還不是不想讓大嫂過得舒坦一些，早些年剛成家，大嫂那邊媳婦不落她的意，後來屋子擠不下，大哥大嫂就一直住著老房子那，前面半截子瓦房一共兩間，一間爹娘住著，另一間她要放東西，說老了不能去後面受那些陰濕，讓你大伯母大伯母就住在那後面管著，你說這是何苦置這種閑氣」
谷雨暴汗，這種事情，估計只有李何氏才干得出來。
許氏繼續說，平日里說話的人本來就不多，頂多是跟江氏幾個一塊的時候吐吐苦水，但是好歹那也是外頭的人，當然不太好說家里的事，特別又是家里的長輩，谷雨就不一樣了，她是孫女，跟自己又親，本身沒有閨女的許氏一直待她是親閨女一般。
這張氏本來就是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老三去了城里老四在家具鋪子那邊，來去匆匆，因此李何氏那邊有個什麼，都是許氏擔待。李何氏怕是也料不到，自己一直看不順眼的二兒媳婦，到頭來才是自己的依傍吧。或許，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回事。
說了幾句，許氏又問了一通那邊的情況，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問谷雨究竟住多久。
谷雨有些奇怪了，這要住多久，自己尚且不確定，「二伯母你這兒不方便的話我去鋪子里住著也是一樣的。」
許氏笑著拍了她一下，「你說的是什麼話，我是讓你心里想好，這住一陣子倒是無妨，你要是住一年兩年的，還要多問你一句，你的事情怎麼樣了，老太太現在沒啥事情，你又是這樣的年紀，我怕她給你找事給你做主呢，到時候打了咱們家的臉面。」
谷雨心里當然明白這樣的事情李何氏是做的出來的，只是跟安錦軒那的事情，王氏跟李得泉並沒有不同意但是也沒有到那一步，她又怎麼好對家里人說。人多嘴雜的萬一說出去，以後她該如何？
至于許氏說的那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瞧你說的，我就說爹娘做主，回來給爺爺女乃女乃敬孝道再出門……」
許氏沒有再說什麼，讓谷雨好生歇著。
谷雨卻是沒甚睡意，這氣息是熟悉的，人也熟悉，但是自己就是不踏實，難道是心里壓著的事情多了？李何氏仍舊是老樣子，這一輩子爭強慣了，要改怕是也真是難上加難。有得折騰就讓她折騰吧，還能有幾年這樣熱鬧鬧的日子，她以前倒是見過，有的兒女為了讓父母好過一些，老頭子愛抽煙的讓戒，改了各種小毛病，看著自己滿意了，然後心安理得工作，哪知道人老了還有多少這樣的小愛好，很多看著兒女離去的背影，自己黯然傷神之時，想著抽根煙，才記得這煙已經讓孝順的孩子沖了馬桶……也難怪乎很多老人家不喜歡跟著兒女進城，城里哪里有貼心熱鬧的鄰居，沒有能夠說話的人，這樣不開心不樂意了兩年，人活著沒有什麼奔頭，老人也就慢慢萎頓下去……
不管如何，谷雨不希望李何氏如此，要當真的想盡辦法，把李何氏的性子改了拘著，她該是不會怎麼繼續生活了吧，心里嘆息一聲，罷了罷了，就為了那份疼愛夏至的勁，也要對她好一些。不然照著自己的性子，她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呢？身主的女乃女乃？但是這女乃女乃是怎樣的女乃女乃，還用鞋底子抽過自己呢。
想著想著，谷雨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次日一大早，屋子里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也不覺有什麼，這天亮的早，鄉下人勤快，天亮便起來下地，很快又是夏收的時節，一年當中最是忙碌。但是聲音越來越大，外頭還傳來陣陣說話之聲，谷雨翻翻身又睡了一回，就覺得渾身酸痛，多半是那馬車顛的，接著听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快快離去，後頭又跟著。
再也睡不著了，索性起床看個究竟。
這才邁出堂屋的門，眼角上的眼屎都沒有揉掉，這就听見這吵鬧聲之中有哭泣，她嚇了一跳，這大清早的，究竟是怎麼了。
也顧不得那麼多，那邊圍著好幾個人，她走了十幾步，沒有靠近便是李何氏拔高的聲音，「這一個個都嫌棄我老了，沒有人顧著了，知道回來，床也鋪好了，還是用的我那壓箱底的床單，竹席子我也換上了新的，家里唯一的帳子都給她用著，這還不願意的，不就是嫌棄老婆子是什麼，多半是外頭久了……」
谷雨心里憤怒起來，這一句句的，可不就是討伐自己來的嗎？還是這大清早的，她想著昨日夜里自己想的，原來想法要付諸行動，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是既然來了她也不好就這麼直接走人，心里後悔剛才至少要洗漱洗漱才過來啊，這魔音穿耳，一早上怕是要貢獻出去了。
李何氏眼里其實沒啥淚水，她要的，難道就是這種兒女子孫圍著她轉的感覺？以前她當家，自然是這樣，但是自從分家之後，小輩的雖然孝敬，也不可能整天貼著她，她心里失落才如此嗎？
谷雨听著許氏勸李何氏，「娘您說的這是啥話，那屋子以前就是得泉跟我們一起建的，這不就是谷雨的家嗎，當然這邊也是，但是她怎麼敢吵著你，敬孝道敬孝道，沒有這樣折騰長輩的道理不是？」
李何氏原來就打算鬧騰一回，這哪里有那麼容易偃旗息鼓的，「哼，當我不知道，她怪我以前對她不好呢，這我可是看得出來，人老了又不傻，當初還不是為了她好，小妮子……」然後一件一件數著谷雨做過的出格事情。
谷雨無話可說，終于想到一個主意，對啊，你讓我住過去我就住過去，只是你那邊至少也要有地方才是，一共就是那麼幾間房子，前頭一個是放了寶貝東西，一個你自己住著，後頭那麼陰暗潮濕的，「女乃女乃，不是孫女不喜歡在這住，那邊都是習慣了的，再說我……我要繡嫁妝呢，這邊的屋子怕是看不見。」
李何氏想也不想，「還有一間屋，挪出來就是。」
谷雨早就想好了對策，「大伯母還住在後頭，我一個小輩怎麼敢住到前面來？女乃女乃您要是當真心疼孫女，不然的就讓二伯父他們把後面屋子蓋上瓦背，然後鋪上幾塊明瓦，這不也挺好，到時候您就是趕我我也不走了。」
她這主意好，李何氏要是答應下來，她就求著李得江做工慢一點，沒準這邊弄好了那邊自己就走了，要是李何氏不答應，這麼多人在場，孫女要繡嫁妝，自己的好屋子不住，她偏要讓住進那茅草頂的房間，這也說不過去，傳出去也難听。
谷雨還當真是小看了李何氏了。
「瞧瞧啊，我還沒有死啊，什麼都做不了主了，兒子不貼心，月娥，玉娥，巧娥，再不回來見娘怕是也見不著了……」好端端的就轉了風向，谷雨還蹲在她身邊，這下也沒轍了。
李得江搖頭嘆息，怎麼勸說李何氏就是不起來，口里叫著自己閨女的名字。
許氏拉拉谷雨的胳膊，她站了起來，見許氏伸出三個指頭，一時半會的不解，她說道︰「大嫂你勸著娘，我帶谷雨去洗漱洗漱也不好沖著娘。」
出來一點點，才無奈的對谷雨說，「我昨天還不好跟你說，這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能鬧騰，叫你那三個姑姑回來，這月已經第三回了，親家那邊雖然沒說啥，但是你說我們這臉面該如何？你二伯父去請都沒有臉子了，哎——」
果然，一直等著玉娥幾個趕到，李何氏才肯嘟嘟囔囔的回屋子里坐著，自然說了一通討伐這邊眾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