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了不用著急,可是雪兒卻仍回來得很快。還不到兩刻鐘,人就已經回了蘭院。于清瑤一想,這丫頭大概是真的就是把人出去就返回蘭院了。
因雪兒面薄,她就趕走了還有心湊熱鬧的林華清,笑著拉了雪兒坐在跟前,「這故人,可還與你記憶中一樣?」
只一句話,雪兒就已經滿面紅霞。看看于清瑤,不好說什麼,就沖著在旁邊偷笑的妞兒發火︰「有什麼好笑的?也不怕回頭出了門磕在門石上跌掉了牙。」
雖然相處得時間不算長,可妞兒也知道雪兒是個什麼性子,這會兒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地道︰「我身子壯,就是摔了也沒什麼。只是有個人,這會兒心里迷迷糊糊的,只怕一出門真是要摔在門口起不來了」
被妞兒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雪兒扭過頭去,恨恨道︰「這才多久,好人也變成壞人了」
妞兒听了,只是笑。可巧錦屏捧了茶盤進來,雪兒就迎上去,挽著她的手,抱怨道︰「錦屏姐姐也不管管妞兒看她平時都和什麼人學得這般壞……」
錦屏剛才也听妞兒說了前宅的事,這會兒看著雪兒,只是低笑︰「妞兒說了什麼不要緊,倒是剛才那人,同你說了什麼才最要緊……」
雪兒大羞,甩開錦屏的手,哼道︰「你們都是一樣的壞……」
妞兒立刻笑問︰「連太太也是壞的?」
雪兒語塞,雖是說不出什麼來,卻是跺腳不依。
「好了好了,你們也不要逗她了。雪兒,你莫理她們,只與我一人說就是。」于清瑤招著手喚雪兒,看她仍是不好意思地看著錦屏二人,就笑道︰「你們都把耳朵捂上吧要不然雪兒可是什麼都不說了……」
被她這樣一說,雪兒就是再害羞,也不好真的讓錦屏她們回避了。「有什麼?我們又沒說什麼見不得人的話……」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妞兒已經打趣︰「這麼快就已經我們了啊」
雪兒大惱,追了妞兒就打,打鬧之聲惹得外面的丫頭紛紛探頭看進來。五兒仗著是一等大丫頭,還可笑著湊進來,其余的小丫頭,連著香墜,也只能訕訕地閃開。
好不容易收了手,雪兒雖說是要說了,可卻還是紅著臉低下頭,捏著衣角。過了好一會,才道︰「他、他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苦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才中了個舉人。又當不得官,年前的時候,才托了關系在恭成王府才了個差事做……嗯,說是何大叔、何大娘身子都還算是硬朗……」
听她說著這些听來瑣碎的事,于清瑤不由失笑,「就沒說些別的?」
雪兒臉上更紅,「哪里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才見面……」說了這句,她立刻臊得不行。
那頭妞兒更是大笑︰「什麼是才見面?難道下次還是要見的?要幾時?見幾面?」
雪兒抿著嘴,只是扭過頭去,不理她。
于清瑤忍著笑,溫言問道︰「你可覺他還像從前一樣讓你覺得親切?可覺得日後與他在一起會開心?可——想要嫁于他做妻子?」
雪兒羞得捂住臉,聲音好似蚊子︰「小姐……」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好害羞的?」伸手拉下雪兒的手,于清瑤淡淡道︰「你若是覺得害羞,就不要答我。若是想,那就點點頭,若是不想,就搖搖頭。」
看著雪兒,她又問一遍。雪兒卻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只是那樣抿著唇不吭聲。于清瑤只覺好笑︰「這不點頭也不搖頭,卻是肯還是不肯呢?若是,那我就當你是不肯了的?」
雪兒大急,口齒微動,卻仍是不好意思。倒是妞兒,笑道︰「太太真是,難道看不出她是肯的嗎?」。
雪兒紅了臉,慢慢垂下頭去。
于清瑤又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呢?見她這樣羞不自禁,也就不再逗她,「既是如此,你明個兒就先回家去,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去你家提親。」
「小姐,」雪兒有些忐忑,「他、他是有功名的人。而我只是……他若是不肯的,那我……」
「你怎知他是不肯的?」笑著模了模雪兒的頭發,于清瑤淡淡道︰「他是個明白人的……」
何強的確是個明白人,就算他不明白,也自有林華清讓他明白。
雪兒搬回陸家不過三、四天,何強之母就在回去探望街坊時,無意中看到雪兒。一見之下,竟是大為喜歡,沒過幾天,就請了官媒去陸家提親。雪兒又喜又羞,親自又來了府里與于清瑤說這事兒,說是忐忑難安,這樣的巧合,只覺像是做夢一般,不知該不該答應了。
「這是好事,為什麼不答應?難道你不想與他共度一生?」于清瑤只是笑著勸他,笑容溫和,目光卻是深隧。
到底是不是巧合,何家那頭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她也曾與林華清說過此事,林華清那時候只是微笑︰「那何強是個聰明人,什麼是對他最好的,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娘子也不用覺得不喜。這世上的人與事本就沒那麼單純。管他是什麼想法,難道你還怕雪兒日後受了委屈?莫忘了雪兒可是有你做靠山呢」
林華清說得不錯,她做雪兒的靠山,那何強就算是日後真的發跡,也要好好思量再三。她又何必怕雪兒吃了虧呢?
雪兒答應了何強的提親,可是過禮的事兒,卻是要推後。總要陸初五娶了柳絮,家中有了長嫂,才好有人操辦這些事。
而在陸初五娶柳絮之前,陸家卻還是先辦了另一場喜酒。之前于清瑤就說過要與雪兒結拜作金蘭姐妹,趕在他們之前,這事兒終于落在了實處。
染坊、布莊的生意近來頗為紅火,陸初五如今也是小富了,又因著這事他實在開心,索性在相熟的酒樓里開了五桌宴席。雖然請的不是有生意來往的商賈,就是坊中的伙計,卻也著實熱鬧。
在雅座的包間中,他看著于清瑤和雪兒互換庚帖,寫下金蘭譜,心情激蕩,壓不下那份開懷。倒不是他太過世儈,可他們陸家家生子出身,能有今日著實不易。而且妹妹能和小姐義結金蘭,那以後就有個靠山了,他這個兄長又怎麼會不開心?
「小姐,我心里有些慌……」拈著手中針,看著小伙計把剛剛滴過血的雌雞提走。雪兒忍不住低聲道︰「小姐,奴婢總覺得自己不配您有大小姐那樣尊榮的親姐姐,也有世子妃那樣的閨中好友,您那麼好,是高高在上的貴人,我根本……」
「事到如今,你怎麼還要說這種話?」嗔怪地睨著她,于清瑤淡淡道︰「不以才相先,不以貌相傲,不以形跡之疏而狐疑莫釋,不以聲名之異而鶴怨頻來。數株之梔子同心,九畹之芝蘭結契,對神明而永誓,願休戚之相關……這是我們剛才寫在金蘭譜中的話。雪兒,你要記住了,我們說了要做姐妹,就要做一世的姐妹。你以後再說什麼配與不配的話,我真的要生氣了」
說著話,于清瑤提起手中銀針,直刺右手中指。雪兒怔怔地看著那滴血滴,無聲地墜落于那碗血酒。心中激蕩,又是感動又是說不清的惶惑,可手中動作卻不曾慢上分毫。也是刺破右手中指,看著血滴入碗中,她輕輕吁了一聲。
于清瑤看著她,笑笑,端起碗,先用指尖挑了三滴于地,然後喝了一口血酒,再把碗遞到雪兒面前。
「這酒,你一定要喝的。」
目光閃爍,雪兒接過酒碗,捧著碗,竟是仰頭而飲,連停都不停,就把還剩了大半碗的血酒,一飲而盡。
于清瑤怔住,睨著她,笑嗔︰「真是個傻丫頭」
雪兒放下碗,抹著嘴,看著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悶悶的︰「姐姐……」
「嗯」答應得脆生生的,于清瑤笑道︰「好妹妹……」
只是一句話,她也忍不住淚盈于睫。前世今生,她與雪兒,注定了是要做姐妹的。不論什麼時候,她們都是姐妹……
一場酒宴,正式認了雪兒做妹妹。雖然她未曾刻意與人說,可是林家卻還是有人知道了。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傳到了趙越氏那兒。
趙氏又是氣又是笑,指著她說她和林華清一樣荒唐。也不知怎麼就這麼巧,夫妻兩個倒真是一家人,只做這樣讓人笑的蠢事。
趙氏說什麼,于清瑤只是笑,並不反駁。左右,趙氏說歸說,她做的事還是要做的。何必在言語上與她爭斗呢?
回了蘭院,林華清只是握著她的手,看著她中指上其實已經看不出的傷口。
「娘子可知,你流血,我很心疼呢」吮上她的指尖,林華清低聲說著。雖然一本正經,可于清瑤卻還是忍不住發笑。
「夫君,你的舌尖只在人家的指尖打轉做什麼?」
「你說呢?」林華清低笑,吮著她的指尖,舌尖慢慢舌忝上去,「娘子不如把你的血喂給為夫喝好了我還都沒喝過娘子的血呢」擁著于清瑤,林華清輕輕咬著她,倒真似要吃掉她般。不一會兒,就把于清瑤逗得身子發軟……
「夫君,難道你還吃不夠嗎?」。壓低了聲音,她倚在他的懷中,聲音沙啞,帶出一絲嬌媚。
「怕是一世也吃不夠的……」
夜色漸至,無邊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