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廣沫這邊哄不住孟雲,而他師傅那邊又快刀斬亂麻的跟沈萬三得出了結果,這下子沈墨哲的歸燕谷之行就難免了。
沈家大宅門口,繁復的磚雕門樓下停了兩架大大的馬車,孟廣沫陰沉著臉坐在第一架車的前面,曲盤著一條腿,胳膊駕在膝蓋上,扭過身子面向里。一雙牛眼瞪向車里躺著的沈墨哲,真是越看越氣,可又不能真的動手打他。
氣得孟廣沫用力的撓著頭發,把那頭弄得跟鳥窩有一拼,回頭再接著用力瞪。
可是沈墨哲卻閉上了眼楮,完全無視孟廣沫的存在。孟廣沫覺得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似的,很不解氣,便抬起頭的瞪向那扇對開的黑漆大門。
門口站了不少的人,為首的就是沈家的家主沈萬三和他的母親,兩人都恭敬的跟滿臉是笑的大和尚師祖說話。
和孟雲那個小丫頭不同,孟廣沫可是非常講究尊師重道,畢竟沒有師傅就沒有現在的他,所以他不能把氣撒到師傅身上,可沈家人就完全不同了,打了他的小雲兒這事兒不算,還得給他們家的孫子治病?
天下就沒這麼便宜的事情!
終于磚雕門樓下的會談結束了,沈家老祖扶著兩個大丫鬟的手走到車邊,恭敬的朝孟廣沫行了一個禮,「鬼醫,老嫗能不能跟我那苦命的小曾孫說兩句話?」
孟廣沫斜眼看著沈家老祖,鼻孔直哼哼,那對牛眼直盯得老太太心里發毛,就在老祖覺得沒希望的時候,孟廣沫突然下了車。
「說吧,說吧,一個病秧子,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大聲的嘟囔著往後面那架車子走去,孟雲就坐後面的那架車子里。
一句話氣得沈家老祖渾身發抖,盯著孟廣沫的背影,嘴張了又張,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一旁的大丫環珍珠和瑪瑙不停的給她抹著胸,幫她順氣。
過了好一會兒,沈家老祖才一擺手,讓兩個丫鬟都停了手,走到車前,一壓珍珠的胳膊,半個身子坐到了車上,半躺到車子里,整理好沈墨哲臉旁的碎發,又拿出帕子給沈墨哲輕輕的擦著臉。
輕輕的,一下又一下,雖然听孟雲說了一些這個身體原來的情況,可沈墨哲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老祖,該用什麼態度,什麼語氣他都不知道,所以只能以靜制動,保持著平穩的呼吸,靜靜的躺著听著這個老太太說著話。
「墨哥兒,老祖的乖墨哥兒,」蒼老的聲音在沈墨哲的耳邊響起,「老祖知道你一向聰慧,這次就要看墨哥兒自己的了,老祖和你祖父給你弄了半年的時間,你可要把那個孟家的丫頭帶回來呀。」
車廂里靜靜的,只有沈墨哲輕輕的呼吸聲,和沈家老祖哽咽難過的哭聲,又過了好一會兒那蒼老聲音再度響起,「墨哥兒,那個孟家丫頭的師祖看起來很好說話,墨哥兒可要努力。有了她師傅和師祖,你那兩個不成氣的哥哥就不足為患了……趁她現在還是咱們沈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墨哥兒可要努力,要好,半年後讓她肚子里揣一個回來……」
沈墨哲听沈家老祖絮絮叨叨的說著,心里卻在琢磨著,兩個哥哥?不足為患?是什麼意思?
又想著這老太太其實說得有道理,就現在來看孟雲的那位叔公和師祖明顯不是普通人,如果能將她爭取過來,那這兩個人包括那位未謀面的劉天師,如果這些人都可以站在他的身後,那……
想著想著,身體虛弱的沈墨哲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時,車廂里就剩他一個人了,倒是車廂外吵吵鬧鬧的,很是熱鬧。
沈墨哲皺著眉頭,努力听著車廂外的聲音,說的都是江浙人說的方言。
沈墨哲很奇怪上輩子他只學過滿話、蒙古話、藏話和京城的漢話,其他方言都沒有學過,更不要說這種唧唧咕咕的,舌頭永遠都伸不直,好像唱曲似的紹興話,可自從他醒來竟然听起來一點兒障礙都沒有,完全听得懂,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說說這種江浙方言。
又回想,剛才他跟那個叫孟雲的怪丫頭說話,好像是標準的漢話,京城口音,那個小丫頭跟他叔公說的是這種方言,而跟她的師祖說的竟然是開封口音的漢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听著,突然車簾被掀開,沈墨哲立刻閉上了眼楮,「別裝了,沒別人。」孟雲氣乎乎的上了車,坐到了沈墨哲的身邊,接著又對著車外喊了一聲,「開車,快走!」
很快,車廂里響起「 轆 轆」的車軸聲響起,還有馬蹄踩在石板上,發出的那種極有規律的「得得」聲。
沈墨哲靜靜的看著一臉怒氣的孟雲,猜想剛才他睡著的這短短的時間里,到底是出了什麼樣的事情,能把這個小丫頭氣成這樣。
他可清楚的記得,在他剛醒過來時,這個小丫頭被幾個人打,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看著就讓人心疼。
雖然事後這個叫孟雲的小丫頭,也有找她那位很不靠譜的鬼醫叔公告狀,可據他觀察,這個小丫頭並沒有將那場打記在心頭,那告狀在他看來更多的是一種撒嬌。
一頓毒打都可以不記在心上,那麼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馬車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車廂里靜悄悄的,外面也只有馬蹄聲傳進來,沈墨哲想了想,還是問問比較好。
「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孟雲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沈墨哲,「哼,你們沈家人,沒個好東西,不要跟我說話!」
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本來當皇帝當得好好的,死就死了,雖然很多宏願都沒有實現比較可惜,可命該如此他也認了。沒想到死了卻莫名其妙的到了明朝,還踫上了這麼一個古怪的丫頭,更要命的是,現在因為這一連串的怪事,他堂堂雍正皇帝竟然被個古怪的小丫頭嫌棄。
沈墨哲心說,我很無辜的好不好!我也不想好不好!
車廂里又安靜了好長時間,沈墨哲才虛弱的嘆了口氣,幽幽的說了一句,「我今天才當上沈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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