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沈墨哲吩咐,發財立刻將門開了一個縫,側身退了出去。
孟雲手忙腳亂的哄王嘉信,可是卻不見成果,肉嘟嘟的小嘉信就是哭,沒完沒了的哭,看孟雲的光潔的腦門上全是汗,沈墨哲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冷冷的道,「哭什麼哭,有什麼話不能好好的說。」
話說的又冷又硬,連孟雲听著都覺得不舒服,狠狠的瞪了一眼過去。
蹲在地上,伸手胡亂在王嘉信的臉上抹了抹,孟雲低聲哄道,「小嘉信不哭了,乖,小嘉信是了不起的小男子漢,不哭了,把事情經過說一遍。」
王嘉信的哭聲停頓了一會兒,呆呆的看著孟雲,完全不明白事情的經過應該怎麼說,從哪說才行,想不通,又擔心母親,嘴巴抖了抖,嘟起來,似乎是馬上又要哭。
孟雲急忙抓住王嘉信的手,「那小嘉信告訴姐姐,你母親什麼時候被人抓走的?」
這個他知道,用力的吸吸鼻子,「昨天夜里,我和娘在給爹爹守靈,三伯父帶好多人來。」
說完,似乎是回憶到了昨夜的情景,肉球似乎的小身子不似的發抖,孟雲將他摟進懷里,用力的摩擦他的胳膊,「好啦,好啦,不怕的,小嘉信今年多大了?」
「七歲。」
「認字了嗎?」。
王嘉信用力的點點頭,「認了,跟娘背過《三字經》、《百家姓》,正在讀《千字文》,娘說背過《千字文》就要到外祖那里上學堂。」
「哇,我們的小嘉信讀過這麼多的書呀,」孟雲夸張的說,「那你一定認識很多字,真是了不起。」
在孟雲夸張的語氣中,王嘉信小臉紅樸樸的,也忘了擔心娘的處境,只是一味的低著頭,全都是害羞。接著又被孟雲哄著,吃起了素菜包子。
見發財悄悄進了屋,沈墨哲淡淡的問,「怎麼說?」
「這位小王公子是仁安縣首富王均的兒子,上個月二十九,王均外出一夜來歸,家中下人徹夜尋找,一直到第三天,才在縣城外面的小月芽湖發現尸首。」發財站在沈墨哲身邊回答他的問題,聲音並不大,似乎是怕王嘉信听到自己說的內容。
孟雲也有同樣的顧慮,兩只手擋在王嘉信的耳朵上,自己則揚頭看著發財,認真的听著。
客棧、酒樓這些地方,魚龍混雜,本來就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經過沈墨哲和沈硯哲這些年的努力,沈家客棧、酒樓的店小二、掌櫃都經過了或多或少的專業訓練,在打听消息方面更加的專業,準確性也更高。
他們所打听的信息什麼都有,無論是殺人謀財,還是刮風下雨,還是生意買賣,事無具細,只要是听到過的,就要詳細寫下來,報上去。
每十天一次匯總,他們要將所打听出來的信息記錄成冊寄回到紹興沈家,再由沈墨哲的小廝晨曦、子夜負責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再交給這兩人手中。
所以發財剛才只花很短的時間,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搞得是一清二楚。
沈墨哲早已經吃完飯,正在品茶,一邊听發財說著他剛剛打听來的事情一邊喝著茶,低頭瞥見孟雲,心中微微一笑,對孟雲的行為不屑一顧,心說,那兩只手能管什麼事兒,而且家中發生這樣的巨變,小兒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過日子,早些知道這些事情不是更好嗎?
一指王嘉信,「那他娘是怎麼一回事兒?」
「王均的胞兄王圩昨天下午將狀紙遞到縣令鄭永令手中,狀告王陳氏謀害親夫,毒殺其弟王均。」
發財說話時,王嘉信也不哭,雖然孟雲捂著他的耳朵,可孟雲還怕太用力傷到他,所以捂得並不嚴實,只有孟雲自己自欺其人的相信王嘉信什麼也沒听到。
王嘉信抬不起頭,眼楮努力的往上翻,認真的看著發財,听他說話,待听到發財說出自己三伯對母親的指控時,王嘉信兩只小手握得緊緊的,眼楮瞪得圓圓的,大聲道,「不對沒有,我娘沒有,我娘沒有殺我爹,我娘沒有毒殺我爹。」接著又轉向孟雲,「姐姐,我娘真的沒有,真的。」
嚇了一跳的孟雲,慌忙摟住他的身子,「好,好,沒有,沒有。」
在沈墨哲的示意下,發財並沒有理會王嘉信的話,接著道,「鄭縣令開始並未接這份狀紙,晚上被張主簿拉著去了一趟百花樓,將近亥時才回到縣衙,據說是一身的酒氣,這時才吩咐衙役們去將王陳氏帶回。」
發財說的很清楚,看樣子鄭縣令也知那狀紙有問題,很可能是虛假的所以並不願意接那狀紙,可是,卻在百花樓之行後改變了主意,可見那王圩是下足了本錢。
沈墨哲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這些貪髒枉法的官員,按照他的本意,這種官員根本不配為人,應當見一個殺一人,見一雙殺一對
將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扔,冷冷的問道,「王圩如何?」
「王圩今年大概四十多歲,平時游手好閑,喜歡逛賭場,不過還算有些自制力,並不是爛賭鬼。偶爾也會出現在王均的鋪子里,有時是說一兩宗生意,賺點錢,有時則是跟王均要點錢,不過,數額都不算太大。」
「王均呢?」
听沈墨哲問到王均,發財臉上露出一絲欽佩的表情,「王均今年三十五六歲,小時候家中並不富裕,只是能吃飽飯罷了,能成為仁安縣的首富全靠自己一雙手打拼下來。他自小就在外給人做工,一直到十二歲的時候,獨自說成了一筆淞江布的生意,算是賺下了第一桶金,從此以後開始做些小生意,慢慢的,直到二十二歲才開了第一家店,同時娶了本縣大戶趙家的小女兒,兩人琴瑟合鳴,再加上趙家相幫,王均的鋪子也越來越紅火,可是那趙氏福薄,在生孩子時,失血過多,沒了性命,那男孩出生後,沒兩天也就跟著他娘去了。」
王嘉信眼楮一動不動的盯著發財,听他說自己的爹爹,想不到自己的爹爹這麼厲害,而且,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哥哥,發財說的這些他從來都沒听說過。
「趙氏走後,王均沉淪了一段時間,還是趙氏的父親親自來勸,才重新振作起來,又過了三年,由趙氏的父親做媒,才娶了現在的妻子陳氏,陳氏是趙氏姑姑的女兒。」
孟雲听的眼淚汪汪,真是好男人呀,和自己結發妻子的感情這麼深,真是讓人羨慕,回頭看看沈墨哲,孟雲開始偷想,要是自己也早死,沈墨哲會是什麼樣呢?
沒人知道孟雲的想法,發財接著說道,「陳家也是書香世家,陳氏的父親是個秀才,鄉試考了幾次都沒過,索性放棄了,做了一名教書先生,陳氏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下面有一個弟弟,坊間對陳氏的口碑都很好,都說她為人賢惠、儉樸,持家有道,而且還心善,每年佛誕日、中元節什麼的都會到縣城的外廣善寺施粥,發放經書。」
從剛才開始,孟雲就一直盯著自己看,沈墨哲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她心里又有什麼怪異的想法冒出來,搖搖頭,管她呢,回頭就知道了。對著發財,又問道,「他們夫妻呢?情況如何?」
「據說還不錯,從沒听說她虐待過王均的三房姨娘。」
姨娘?孟雲大吃一驚,不是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嗎?怎麼會還有小妾,孟雲不敢相信的問王嘉信,「你爹還有姨娘?」
王嘉信點點頭,「有哇。」不明白她吃驚個什麼勁兒,誰家沒有姨娘。
就知道她那心思又拐到哪個地方去了,沈墨哲瞪了孟雲一眼,「好好听」
「那三房姨娘也很守本分,沒听說鬧過什麼事兒。陳氏對待王家的其他人也很好,王均的父母沒有跟著他哥哥們住,而是住在王均家中,據說婆媳從來沒有矛盾,陳氏每天早起伺候公婆,王氏族人皆交口稱贊,而且王均的兄弟姐妹們,也都一一照顧到,無論誰家有什麼急事兒,她都會去幫忙,該出銀子時也從不含糊。」
沈家打探出來的信息一向信得過,沈墨哲听了發財報的內容點點頭,如果沒有大差錯,看來這陳氏還是一個不錯的媳婦,「那這次的事情,王家人都怎麼說?」
問到王家人,發財臉上表現出了不屑的神情,「除了王均的大哥王埂外,其他人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人為陳氏說一句話,王埂也只說,陳氏不像是這等人。」
七歲的孩子,已經能听得懂很多事情,听得懂發財夸陳氏的話,也听得懂發財發王家其他人對陳氏的遭遇不聞不問,一張小臉氣得彤紅,金豆子一對一雙的往下掉,窩在孟雲的懷里一動不動。
「陳家呢?」沈墨哲又問。
「陳秀才听說這件事情後,立刻去了趙家,兩人又一同去了縣衙,可是鄭縣令避而不見,去王家,王家大門根本就敲不開。哦,到現在無論王家、還是陳家應該都不知道王小公子的下落,也有可能根本就沒人知道他不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