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臘八,是正月之前唯一的節慶之日了,可今天的天氣卻出奇的差。此時不過才剛過晌午,漫天的飛雪密密匝匝地落下,十丈之內幾乎都無法目視清楚。
剛剛才回到粥蓬的柳芙睜大了眼,只見饑民中為首的一群人竟是一副窮凶極「餓」的樣子,嚇得忍不住往後一退,卻發現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牆。
粥蓬是用木樁加粗布簡易搭建的,哪里可能有什麼牆?柳芙突然回過了神來,趕緊往後一看,卻只見一雙含著三分怒氣七分冰冷的眼楮正望著前方饑民的位置,正是親率御林軍前來支援的姬無殤
「你怎麼來了」柳芙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慌亂中竟也忘了尊稱。等自己反應過來想要拉開和姬無殤有些過分「親密」距離的時候,卻被他反手一把將頭按到了胸前,腰際也被他用另一只手環住,一瞬間兩人調轉了位置,變成姬無殤背對饑民,柳芙則被他牢牢地抱在了胸前。
耳邊傳來饑民們的嘶吼聲,柳芙根本還來不及開口,就听得「噗」一聲悶響,而姬無殤的臉色也隨之一變,原本盡抿的薄唇發出「 」的一聲抽氣。
柳芙見狀,知道事有不妥,想要看粥蓬外面的情形,卻被姬無殤高大而寬闊的肩膀給擋住了,加上腰際被他死死護住,也沒法挪動半分,只好焦急地開口問道︰「怎麼了?」
姬無殤卻只眯了眯眼,臉上痛苦的表情瞬間隱去,一手將柳芙的腦袋往下一按︰「什麼也別看,什麼也別問,跟我走」
「怎麼走啊」
柳芙一句話還沒說完,已經覺得眼前一花,自己竟是被姬無殤給一把扛在了肩上。
無暇顧及頭朝下那種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因為柳芙眼中只看到了一支插著孔雀翎的細箭,此時此刻,正深入到了姬無殤後背肩胛骨的位置。隨著姬無殤極為快速地飛身縱起,那鮮血仿佛是被人從身體里往外擠一般,正順著傷口處擴散開來,只幾個呼吸間,大片的衣裳就已經被染紅了。
閉上眼,柳芙腦中響起了剛才姬無殤在自己耳邊叮囑的話「什麼也別看,什麼也別問,跟我走」。
心里泛起了莫名的酸意,柳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瞬間淚水就跟著從眼眶里滴落了下來,混在姬無殤後背的血跡中,很快便被掩蓋了過去。
伴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柳芙感到風雪正肆意地往自己身上匝落下來,臉上像是刀割肌膚那般難受。可眼前的染血的衣裳卻讓柳芙忘記了寒冷,只能選擇緩緩閉上眼,仍有姬無殤將她帶走。
即便是背後中箭,姬無殤的速度也絲毫不慢,只幾個飛縱就已經帶著柳芙遠離了粥蓬的所在,往龍興寺後院而去
「砰」地一聲響,姬無殤踢開了一間屋門,順而也將肩上的柳芙放了下去。
雙腳落地之後,柳芙還不及站穩,下意識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正想往回走的姬無殤︰「你要干什麼你受傷了難道不知道嗎?。」
「本王沒事。」姬無殤回頭看了一眼柳芙,見她臉上竟流露出無比焦急的神色,不由得一時間愣住了。可片刻之後,背後的刺痛就讓他臉色一變,手一甩,將柳芙推開︰「你在這兒呆著,不論外面有任何情況都別出這間屋子。」
「別走」柳芙可顧不得什麼禮數和禮教,只牢牢抓住了姬無殤的手臂︰「你已經流了很多的血,難道還要出去?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逞強」
「我沒有逞強。」姬無殤的力氣自然比柳芙大得多,一手將她縴細的手指掰開,一邊一字一句地道︰「本王要去把這一箭之仇先討回來。」
「你」柳芙被他說這句話時臉上猙獰的戾氣給嚇住了,仍由他將掙月兌開,眼看著他一個轉身走到了門口。
「你母親那邊本王已經安排了人過去保護,你一定記得呆在這里,絕對不要出去這是命令,」眼看要提氣再縱身離開,姬無殤竟特意停下步子,轉頭看著柳芙,表情嚴肅地說了這話。
柳芙表情一驚,倒是慌亂間竟忘了母親沈氏還一個人在廚房,只是听得姬無殤那樣說,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覺得不慌了,反而出奇的踏實和平靜。
「砰」的一聲,屋門再次被姬無殤關上,只留下了柳芙獨自在此。
按耐住對母親的擔憂,對姬無殤的傷勢的擔心,柳芙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此處竟是自己從未來過的。
黑漆楠木的家具擺設,絳紅色的繡墩靠墊,柳芙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奇怪。
這五年來,在真的陪伴下,柳芙幾乎把龍興寺逛遍了,就連供皇室來人進香後用的客房都沒有落下過。
可這間屋子,無論風格還是感覺,都太過陌生,讓柳芙毫無印象可言。
看到前方有個書桌,柳芙移步過去,發現上面放了茶盞,伸手一模,竟還是溫的。而屋中還燃了一個炭盆,淡淡的橘香從烤焦的橘皮上散發而出,盈盈滿室。
再一看,那書案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書有「密」字的信封,她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莫非,這里是姬無殤的秘密書房?」
柳芙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腦中回憶起剛才被姬無殤扛過來的情形。可因為風雪太大,加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姬無殤背後那支觸目驚心的細箭給吸引了過去,她怎麼想,也想不起到底是從那條路過來的。
自從重生,柳芙就沒有像這樣坐以待斃的時候,立在屋中,她看到了那扇門。
腦中再次響起了姬無殤的吩咐,讓她不許開門,柳芙蹙了蹙眉,卻緩步來到了門邊。
而這時,柳芙才發現,這間屋子除了這一扇門之外,竟沒有窗戶。
本來她還想不開門,那就開個窗戶縫往外瞧瞧,以她對龍興寺的熟悉和了解,應該能從外面的景觀推斷出來自己的位置。
可這間屋子卻只有眼前折扇緊閉的大門一時間,柳芙遲疑了。
到底是听從姬無殤的吩咐留在這兒?還是悄悄開門打探一下外面?躊躇間,柳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伸出的手也只停在了半空中,久久沒有觸踫到這扇門
柳芙已經分辨不清自己在門邊呆了多久,一動不動,雙手交握著,越是等,心中就愈發地焦急起來。可奇怪的是,她對姬無殤的擔憂竟超過了對母親的擔心。
「母親有姬無殤親自派過去的人相護,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反倒是姬無殤,傷勢看起來並不輕,都這些時候了,就是不疼,只流血,恐怕他也該撐不住了,怎麼卻還不回來?」
自我辯解著,柳芙咬了咬唇,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姬無殤那染血的後背。
臉色有些發青,甩甩頭想要將擔憂一並給甩出腦海似地,柳芙突然就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兒干等了,坐以待斃,不如看看外頭是什麼情況再說。
想到此,當即便上前一步,伸手眼看就要把門給推開
「柳小姐,請留步。」
冷不防門外卻傳來熟悉的聲音,柳芙嚇了一跳,像是模到燙手山芋似地趕緊收回了手︰「誰?是常勝嗎?。」
「我受命在此保護柳小姐,還請柳小姐呆在屋里不要出來。」
門外果然是常勝,他听見柳芙的問話,當即便道︰「主人還吩咐,若是小姐強行闖出來,就讓屬下直接點了您的睡穴把您困在屋里。所以還請小姐別輕舉妄動,免得我難做。」
「你」柳芙只覺得一股怨氣往上涌,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你這人是木頭嗎?難道姬無殤說什麼,你就听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你的主人現在身負重傷嗎?。」
常勝听出了柳芙氣話中的一抹擔憂,不自覺地微微揚了揚眉梢︰「主人說了,我的任務是保證你的安全,其他一概不顧。」
「你這叫愚忠,你知道嗎?你是人,不是看門狗,我不管了,你點我睡穴也好,打昏我也好,我要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說著,柳芙竟不管不顧,準備硬闖。
可沒等柳芙開門,這門卻突然一下自己就打開了,一股風雪咆哮著就往屋里竄了進來。
隨之而進的,還有姬無殤。
「本王就知道你會不老實,不听話。」
那雙還隱隱未曾褪去嗜血眼神的黑眸盯住柳芙,姬無殤抬手揚了揚,一縷黑發就這樣飛落在了屋中的炭盆里。
「這是什麼?」柳芙好奇地順而望過去,卻想起了他還帶著傷,趕忙又回過頭︰「你的傷如何了?快些讓常勝幫你看看,敷上藥才是最要緊的。」
反手關上門,姬無殤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神情間似乎並沒有多難受,只走到了炭盆面前,看著已經被燃盡的那一束黑發,冷冷道︰「最要緊的,是傷了本王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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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君今天爆發了,下午在**做直播,被凍成了冰棍。晚上10點多回家又趕緊碼字,還好在12點前把更新趕出來了。有錯別字什麼的大家包涵,回頭有空了才能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