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甬道,潮濕的空氣,本來就讓人呼吸困難,心情詭異而此時此刻,柳芙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正攔腰環抱著自己,腦中只「轟」地一聲炸響,讓她一瞬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識地反手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呼吸間,懷中人兒馨香的味道不斷從鼻息中鑽入腦海,姬無殤听見身後動靜,也只是本能的轉過身想要接住摔倒的柳芙,可沒想到,兩人竟會以如此曖昧尷尬的姿勢完全抱在了一起,連一丁點兒縫隙也不剩。
心跳聲,低喘聲,還有剛才那只作惡的蝙蝠拍打翅膀的「呼呼」聲,似的原本就黑暗彌漫的甬道愈發顯得安靜地過分
不過片刻間,兩人都感覺仿佛過了很久。
神智漸漸清明,理智也逐漸回到了各自的身上,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放開了對方,只各自埋頭理著略顯凌亂的衣裳。
「你站定別動,我去把夜明珠找回來。」姬無殤看了一眼向下蔓延黑漆漆深幽幽的甬道,暗倒了聲「該死」,這才回頭又道︰「剛剛為了接住你,不小心讓珠子掉在了地上,眼看前頭一點兒亮光也沒有,或許已經跟著滾了不知道多遠。咱們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黑暗中,柳芙看不見姬無殤的表情,但听他的語氣,平緩中似乎略微有些低沉和暗啞,卻並未就剛剛的事情揪住不放,不由得松了口氣︰「沒關系,這密道只有一條路,走著走著總能看到的。」
說著,柳芙便往前邁了一步,卻沒想,前頭的姬無殤還未挪動步子,兩人又毫無意外地又「貼」到了一起。
緊張地反手推開姬無殤,柳芙剛想說什麼,卻被對方一把握住了手腕︰「這里太黑,你又走得慢,來,到本王的背上。」
「可你的傷」柳芙首先想到的並非拒絕,而是姬無殤剛剛才被利箭刺中︰「我還是慢慢走比較好。」
「別嗦了,本王沒事,這點兒小傷不算什麼。」姬無殤卻態度十分堅決,背對著柳芙,也不挪開,只半蹲了下去。
咬咬牙,柳芙知道他並非是為了自己著想,只是不願多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罷了,便自我安慰這黑漆漆的密道里眼不見心不煩,伸手模索著撐住了姬無殤的肩頭,爬了上去。
「你如果害怕,就閉上眼楮。」
耳畔傳來姬無殤淡淡的吩咐,柳芙還沒回過神來是怎麼回事兒,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冷風夾雜這潮濕的空氣就這樣撲面而來,竟是他用了內功在這甬道中飛身縱起。
這樣的速度,不過幾個呼吸,這甬道就漸漸到了盡頭,柳芙免不了心里暗想︰要是他早些背著自己走,也免得先前那出尷尬的情形上演了。
放下柳芙,姬無殤撿起了腳邊的夜明珠,就著光亮找到了密道的機關,只听得「 」兩聲響,一抹亮光便隨著石門打開而涌了進來。
「你出去吧。」姬無殤回頭看了一眼柳芙,見她好奇地望著外面,似乎對剛才的一段插曲並未放在心上,便側開了身子,示意道︰「只是小心些,不要被人看到了。」
猶豫了一下,柳芙從姬無殤身邊擠過,回頭望向了他,道了一句︰「多謝。」
勾起唇角,那熟悉的邪魅表情又回到了姬無殤的臉上︰「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要保你安全。去吧,元宵夜宴的時候再見。」
「不用裕王殿下提醒,民女知道你我之間的交易。」柳芙淡然一笑,便屈身貓腰鑽出了密道盡頭的這扇石門
因有一會兒不曾見到亮光,柳芙抬手遮了遮眼,卻發現此處竟是龍興寺前堂所供的釋迦摩尼佛像背後,讓她驚詫了好一會兒。
「怎麼,還不快下來。」
突然一陣耳熟的聲音傳來,柳芙嚇了一跳,往下一望,竟是真正仰著頭含笑看著自己,眼底竟還有一絲戲謔之色劃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發現此處離地至少有兩丈高,柳芙只好屈膝先坐在佛座上,伸手撐住真伸出的臂膀,一縱身這才跳了下來,臉上布滿了驚色。
這可是人家正殿的佛堂,自己從佛祖雕像上跳下來,放在哪里看都是極不妥的行為。可柳芙仔細看真的表情,發現他除了含笑望著自己之外,並無責怪,才放下了心︰「對不起我」
真臉微微有些紅,見柳芙站定了便放開她,側過頭低唱了聲「阿彌陀佛」,這才回過頭笑道︰「想知道貧僧為何會來這兒接你?」
「我大概知道了。」柳芙撇了撇嘴,似乎是在埋怨真沒有給自己說實話,自古理了理身上不太合適的寬大棉袍︰「除非經過你這個代住持的允許,否則,裕王殿下怎麼可能選在龍興寺的山頂修建秘密書房。你之前沒有告訴我也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個人言微輕的小女子罷了。」
「誰說你人言微輕?」真陪著柳芙往外走去,遇到好奇的僧人便揮揮手讓他們散開,一邊小聲道︰「見你被裕王救走,貧僧就知道他一定會帶你去那一處地方,這才早早地侯在哪兒等著接你。你卻不識好人心,真是叫貧僧傷心。」
和真這些年已經極為熟悉,兩人私底下也常開玩笑,柳芙听見他這麼一說,還是撅起嘴唇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罷了,你們男人的事兒與我這個小女子有何干系?快告訴我裕王把我母親安頓在哪里了,我得快些過去陪她回文府才是。」
「你放心,常勝已經帶兵護送令堂回去了。至于你,小僧親自送柳施主,可好?」真不像是開玩笑,停下來看向了柳芙。
「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僧人罷了,難道還能和那些來鬧事的饑民打一架不成?」柳芙側頭看著真,大約是听到母親已經安全地返回了文府,捂嘴終于笑了起來。
真卻收起了笑意,神色嚴肅地道︰「若貧僧告訴柳施主,即便沒有裕王的突然出現,我也能保得你平安,你可相信?」
柳芙對真有著足夠的了解,知道他並未習過武,便搖頭笑笑︰「我不信。」
真卻擺手道︰「佛法無邊,有時候武力並非唯一的解決方式。」
「難道那些暴民沖了進來,真師父只需要念誦幾句佛經就能打發了他們不成?」柳芙歪著頭,露出了只有在放松時才會有的俏皮模樣。
「這可難說。」真會心一笑,唱了聲「阿彌陀佛」,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向前走去。
柳芙只得匆匆跟上,但臉上的笑意卻也愈發濃郁起來
龍興寺的攆車倒也平穩舒適,真讓一位老僧駕車,自己則進了車廂與柳芙對坐。
或許是有些累了,柳芙也沒有興趣再和真說什麼,只斜斜倚在車壁,半眯著眼。
搖晃的車廂很是催眠,不一會兒柳芙就沉沉睡去了,卻沒發覺真的目光只牢牢鎖在她的臉上,不曾挪動。
「阿彌陀佛」真習慣性地誦了一聲佛號,搖頭自言自語地嘆道︰「這樣一張臉,不知將來會引起多大的災禍啊師父,當年你要徒兒力保此女安危,卻不知,她的存在,已經對大周皇朝的江山起了怎樣的作用你算出一卦就離開了,只告訴徒兒若裕王果真意圖皇位,那此女,必然是他行路上最大的助力,可徒兒看柳施主,怎麼也看不出有何地方能被裕王所用。當然,除了美人計這一條可是,太子並非表面那樣光風霽月,若是讓他知道此女和裕王有所牽連,恐怕」
緊接著又是一嘆,真似乎不願再想,也閉上了眼。
只是在真閉眼的同時,柳芙卻突然睜開了眼,迷糊間有一抹清明之色從眼底劃過︰「真,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且慢慢體會。」真仍舊閉著眼,雙手合十,嘴唇微動,似乎在默念著佛經。
「你是在勸我不要和裕王糾纏在一起嗎?。」柳芙可不會就此放過他,追問道︰「你到底和他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你會知道他的秘密。」
真卻沒有再回答,口中的誦念之聲越來越大。
「你知道太子什麼秘密嗎?。」柳芙蹙著眉頭,盯著真,想從他的臉上找到哪怕一絲破綻。可憑借著幽暗的行燈,真的臉卻讓柳芙怎麼也看不清。
「你可以不理我,但你卻故意提醒我,到底,你還是念著我的。」
柳芙不再追問,因為她知道就算再怎麼問,真也不會再多說半句,便語氣一送,用著軟軟的話音道︰「只是你這樣的做法,恐怕有違出家人的戒律。」
這時真卻停下了誦經,緩緩又睜開了眼︰「歷代龍興寺的主持都並非簡單的出家人,無常師父是這樣,貧僧更是這樣。」
「什麼意思?」柳芙不明白。
「若貧僧告訴施主,裕王殿下是我的親兄弟呢?」真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無比放松的笑意,就想一個懷揣著秘密終于得以傾訴的人,話一出口,心情就會油然而發地十分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