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節,加上天氣寒冷,即便是緊鄰京城的天泉鎮也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不過因為京城百姓大多富庶,所以好些類似絲綢鋪子、珠寶店還有些繡莊還開著,生意倒也和這天氣成了對比,很是紅火。
「 噠 噠」的車 轆聲回蕩在街巷之中。花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的時間,柳芙才從皇家書院來到了神農園所在的扶柳院。
馮媽前來開門,見是柳芙,臉上揚起了濃濃的笑意,伸手扶了她進屋︰「小姐,您可好長時間沒來了,劉老頭還說今年冬歇的時候找您商量個事兒呢。」說著,又看了看沒精打采的暖兒和一旁小心翼翼的真兒,笑道︰「小姐,老婦人一直念叨著讓您多添一個丫頭在身邊伺候,這一個可是新進的?」
「這是真兒,並非我的丫鬟,乃是文爺爺從書院中挑選出來為我陪讀的女侍。」柳芙示意真兒上前,為馮媽簡單的介紹了兩句,又沖真兒道︰「這是扶柳院的管事媽媽,以後見了要喚一聲‘馮媽媽’。」
「馮媽媽。」真兒乖巧地立馬朝著馮媽福了福禮。對于柳芙並未把自己當成下人來介紹,好像已經習慣了,臉上並未露出過多的表情,只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淡淡笑著。
「原來是真兒姑娘。」馮媽上下打量著,只覺得這個姑娘長的極干淨,眉眼間透出一股子靈氣,愈發的喜歡了起來︰「今年多少歲了?」
「十三了。」真兒答道。
馮媽點點頭︰「好個討巧的模樣,讓人看著就喜歡。」
暖兒見馮媽開始犯嘮叨病了,扁扁嘴︰「這外頭天寒地凍的,有什麼家常話咱們進屋去說行嗎?小姐可是經不得風吹呢」
「怕是你吹不得風吧,這病可沒見把你折騰瘦,卻養胖了不少,真是」馮媽和暖兒極熟,也不介意她的撒嬌,笑著將柳芙先迎了進屋。
真兒听得馮媽這樣說暖兒,忍不住掩口笑了起來。
「真兒,你別笑話我。」暖兒抬了抬下巴,跟在柳芙和馮媽身後進屋︰「你這副身子太瘦,也要養結實點兒才行。」
柳芙回頭瞪了暖兒一眼,卻是含著笑的,這才轉身和馮媽渡步進屋,環顧四周,只覺得此處比起文府來的確要簡陋些。但有馮**悉心打理,卻處處透著溫暖的人情味兒。加上此處乃是自己置辦的第一個家,不由得身心放松起來,隨口問道︰「馮媽媽,先前你說劉爺爺提及的,可有言明是何事?」
奉上茶,馮媽那張老臉笑地像一朵綻放的秋菊︰「他說這京城天冷,一到冬天便要落雪。雖說對茶園不好,但這茶樹上盛的雪卻是極好的泡茶之水。」
「噢?」柳芙喝著自家出產的白牡丹,舒服地眯了眯眼︰「我只听說梅花瓣兒上的雪可以收到甕中來年泡茶用,卻沒想,茶樹上的雪也能用嗎?。」
「這就得讓他自個兒來給小姐細說了,老婦人也不懂這些個。」馮媽說起劉老頭,原本蠟黃的老臉會不經意放出來一抹光彩,看起來就像是枯木逢春猶再發似的。
柳芙當然不會錯過馮**異樣,抿唇甜笑道︰「劉爺爺在我面前總是不大愛說話,還是馮媽去細細問了再告訴我吧。」
馮媽卻有些忸怩,替劉老頭解釋道︰「他以前在福建也是大茶園里出來的,自然謹守外男不與內院女眷相通的禮數。就他那樣的老古板,對小姐做茶園開茶行多有言語呢,根本不知道小姐是不在乎那麼俗禮的。他有了想法也就在我面前嘮叨兩句罷了。」
柳芙听得馮媽如此說,卻有些感慨︰「我和母親雖然依附著文家,但畢竟是干親而非血脈。母親為人性情敦厚純良,自不會顧及這些俗世,若是我不操心,還有誰能幫我們母女?」
「說起來,還是家里頭沒有個支撐啊」馮媽見柳芙臉色黯然,嘖嘖道︰「所以老婆子想多嘴問一句小姐,您如今翻年就十五了,難道夫人和文老爺都沒有打算給您尋一門親事嗎?若是訂了親,有了夫家,小姐就不用親自受這些累了。」
「馮媽媽,我和母親相依為命,其他的且不說,有一個道理卻是再明白不過的。」柳芙放下茶盞,抬眼看著馮媽,眼神中全然不見了之前的晦暗,只有一股堅毅的目光透出來︰「這世上,男人並非是最可靠的。靠什麼,都不如靠自己。」
此言一出,馮**臉色一僵,似乎並未當即就回過神來柳芙是什麼意思。暖兒則對柳芙的性子早就熟悉,听了柳芙的話也並無意外之色。
倒是真兒,側眼瞧著柳芙,見她說話間絲毫沒有一點兒情緒波動,只緩緩啟唇好像說著什麼平常的事兒一樣。同為女子,不由得打心眼兒里升起了敬佩之意。
細想來,跟在柳芙身邊足有兩年的時間了,但真兒覺得自己對這個主子的「了解」卻總是永遠不夠似的。
在府中時候,柳芙每天做女紅,連字,看書,偶爾出門走動,並不時常帶著自己。這也是她第一次陪同來到扶柳院。
雖然只听得馮媽幾句話,但真兒已然知道了此處並非一個簡單的行院,而是藏了一個茶園子,以及柳芙經營一個茶行的事兒。
這些雖不是什麼驚天的秘密,但對于一個大家閨秀來說,卻也足夠讓人驚訝了。不過身為陪讀的女侍,她早已習慣了將侍奉的柳芙和其他千金小姐區別來另眼看待。在皇家書院讀書,柳芙年年考評俱是「天地人」中的「天」等。這還不說,書院偶有詩會或者文會,她都屢屢奪魁摘桂,才華不輸男兒,一直以來都讓真兒是打心底里佩服。
加上今日知曉她竟會經營這一個家茶園,還開了茶行,對于真兒來說,既覺得柳芙對她信任而心存感激,也愈發地敬佩起這個主人來了。
而剛剛柳芙不經意間的那一席話
真兒細細分辨這柳芙的神色,只覺得她平靜恬然的表象之下,仿佛有著比男子還要堅毅的心。相信即便面臨再大的艱難處境,她都會游刃有余,從容不迫吧
「真兒,你陪我去弄些糕點吧。」
暖兒突然開口,喚回了神思飄遠的真兒︰「小姐的胃氣不好,只喝茶不吃東西可不行。」
「也好,順帶催催劉爺爺,讓他快些過來給小姐回話。」馮媽知道是暖兒饞自己這里的茶糕,笑眯眯地點點頭,囑咐了一句,目送她們攜手離開
「馮媽,李墨要遠行一段時間,您可有好人選推薦過來幫忙打理茶園的外務?」柳芙見沒了其他人,便提及了茶園的事情來。
馮媽卻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小姐,您不是說這扶柳院的事情要保密?怎麼帶了真兒過來?她又不是您的丫鬟,只是侍書的女童而已。難道小姐不怕走漏了風聲?」
就知道馮媽會有此一問,柳芙只如常地笑道︰「真兒跟在我身邊兩年了,為人謹慎,口風也夠緊。最要緊的是,她有一顆玲瓏心。所以,我想以誠待她,以換取她對我的忠心。」
「小姐身邊是該有個心思通透的。暖兒那丫頭有些缺心眼兒。」馮媽嘆了口氣︰「只是,小姐若沒有握住那丫頭的軟肋,就怕」
「沒關系,我會仔細觀察她。」柳芙似乎不願多提真兒,又回到了先前的話題︰「馮媽你可有子佷推薦,幫忙打理茶園的外務?」
「倒是真有一個。」見柳芙都不操心,馮媽也歇了勸說的心思,只道︰「小姐可對劉老頭的小徒弟有印象?」
搖搖頭,柳芙想了想︰「只知道劉爺爺的徒弟一直在幫他打理茶園,不過他應該只熟悉地里的事兒,若是外務,得處事周到,心思機敏的才行。他?可以嗎?。」
「這孩子,今年已經十八了,倒是沒有李先生那樣的大才,但為人本分,誠實。老婦人倒覺得是個可用之才。」馮媽說著,湊到了柳芙的身邊,細細道︰「當年茶園初建,茶行初開,的確要有李先生那樣的人來打理才行。算算這也有四五年了,茶園和茶行都逐漸步入正軌,說實話,守天下不比打天下。小姐作為東家,此時此刻最需要看重的並非是才能,而是能否托付的信任感。」
頓了頓,見柳芙看著自己,馮媽繼續又道︰「他熟悉茶園,對扶柳院也有感情。加上為人絕對信得過,老婦人這才敢推薦給小姐。身邊又有個再老實不過的師父看著,定不會出什麼問題。至于決定如何,小姐不如見過了他再說。」
柳芙听著,點了點頭,覺得馮媽說的有幾分道理,便道︰「那就勞煩馮媽走一趟,帶他來見我一見,便知是否可用。」
「沒問題。」馮媽趕緊福了福禮,只留了柳芙一個人在屋中吃茶,趕忙去了後院的茶園。
此時獨自呆著,柳芙腦中倒是又想起了李墨的警告,說著茶行生意會受影響,不由得另一個打算涌上心來,只等待會兒看過這小徒弟是否可用再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