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罩月牙白的蘇錦織緞,走動間,一抹湖水藍的素紋幅裙擺動而起,柳芙面色恬然,心里頭卻猶如打鼓般,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常勝的突然「造訪」,讓她花費了一番言語給沈氏解釋為何一大早又要去一趟錦鴻記。可沈氏臉上的表情明顯帶著一絲狐疑,和一絲淡淡的興奮。
「看來,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柳芙暗自苦惱地抱怨了一句,只因為姬無殤已經在沈氏面前亮明了身份,加上今日全京城都知道正月十六是裕親王的生辰,她趕早匆匆而去,看在母親的眼里,哪里會有不誤會的
還好沈氏本就有那心思想要促成自己女兒和姬無殤,並未阻攔,反而興致盎然地替她挑了一身新衣穿上,還特意提了一籠親手蒸的河鮮包子讓女兒一並帶去,只說順帶若遇見了裕親王便請他嘗嘗手藝,聊表祝賀生辰的心意。
低首看著手里的食盒,柳芙蹙了蹙眉︰「暖兒,真兒,你們等會兒把這包子吃了吧。」
「這怎麼行」暖兒使勁兒擺手,拉了身邊人下水︰「真兒,你敢吃這包子嗎?」。
真兒搖頭,微笑道︰「這可是夫人親手做的,點明了要送給裕親王品嘗,以賀生辰,咱們怎麼敢偷吃。」
「就是,要回頭讓夫人知道這‘心意’進了咱們姐妹的肚子,豈不要挨罰小姐還是別害咱們了。」暖兒油頭滑腦,大眼楮一轉,又道︰「而且出門的時候,夫人還說了,讓奴婢看緊了,若小姐私吞包子,就給她稟報。小姐,您這不是讓咱們做奴婢的為難嗎。」
「罷了罷了,不就是一籠包子嗎值得你這麼嘴貧?」柳芙煩不甚煩,揮了揮衣袖,露出一截楊柳飛絮的綠綢衣裳,袖口那片片手指大小的樹葉,繡得是惟妙惟肖,一看便知是沈氏的手藝。
「小姐,奴婢們就在這兒等您了。」暖兒和真兒走到錦鴻記二樓的階梯口便停下了腳步,乖乖地沒有再進一步。
「嗯,你們還是別再這兒干等了,去前頭店堂里逛逛吧。」柳芙說著從袖口里模出一個荷包塞到暖兒的手里︰「看上什麼就買,只是別把銀子給花光了。」
「多謝小姐。」暖兒樂得笑眯了眼︰「小姐放心,咱們就隨便逛逛打發打發時間,不會亂花您的體己銀子。」
「真兒,你看牢了暖兒。」柳芙取下披風交給暖兒,瞪了她一眼回頭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下真兒︰「此處人來人往,全都非富即貴。別讓她惹上什麼麻煩才是」
點點頭,真兒抿唇含笑,這才和暖兒齊齊福了福,告辭而去
深呼吸了幾口氣,柳芙這才邁步往前來到屋門口,剛抬手想敲門,卻听得里面傳出一聲呵斥。
「所以,你想告訴本王,這毒是否能解,必須從太子下手。而能夠接近太子獲得朱果的人,就只有柳芙了,對嗎?」。
听到這兒,柳芙臉色一變,想也沒想便一把將門給推開了︰「裕王殿下,請听民女解釋」
屋中,陳妙生正伏地不起,額上冷汗直冒。對于面前臉色陰冷正在質問自己的姬無殤,哪里敢答應半句,幾乎是哆嗦著將頭死死埋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沒有理會臉色鐵青的姬無殤,柳芙趕忙過去將陳妙生扶了起來,這才開口道︰「陳掌櫃所憂所想無不是為了給您解毒,裕王您為何要這樣遷怒于他呢。」
「你出去。」
姬無殤雖然眼楮死死盯住柳芙,這三個字卻是對陳妙生說的。
「屬下遵命。」
陳妙生不敢再留,只抬眼看了看柳芙,給了她一個「你多保重」的鼓勵眼神,這才轉身趕緊離開了屋子,很識相的順手關上了門。
「您若是為了面子,不想讓民女知道您中毒的事情,那民女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泄露半句給任何人知道。」柳芙看著姬無殤的臉色,心底不免還是有些發 ,想趕在他開口之前解釋清楚︰「若是裕王您怕欠了民女的人情,那就更沒必要了。大不了,您拿出東西來換這火龍朱果,也是一樣的。」
微眯著眼,姬無殤打量著眼前的柳芙,桃腮粉唇,黑眸玉膚,一身柔綠的錦裙將腰身勾勒地愈發窈窕縴細,看起來讓人很難和「狡詐」二字聯想起來。
可眼前的女子,在姬無殤看來,那笑容,分明透著一抹狡黠和深意,像極了傳說中的「美女蛇」,透著一股子危險
見姬無殤只沉著臉不說話,柳芙拿不住他到底是何想法,只好也緩緩垂下了目,故意表現的乖巧听話︰「當然,民女一切還是听從殿下的吩咐,不會再自作主張了。」
「本王要你入宮為女官,你可願意?」
姬無殤唇邊勾起了一抹笑意,對這個柳芙,她越是像一本難以讀懂的書,自己就越有興趣去翻閱,去琢磨。
抬眼,柳芙一臉疑惑︰「民女好不容易按照裕王您的吩咐奪得燈魁,眼看太子妃的位置也不遠了,怎麼這個時候您要民女入宮?若是民女做了女官,不但不能嫁給太子,還必須等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宮。嫁不嫁人民女倒是無所謂,可太子那邊,誰去弄到那枚火龍朱果給您解毒?」
「你不是很聰明嗎?難道看不出來原因?」姬無殤走到屋中的茶桌前坐下,指了指面前的茶壺,示意柳芙為他奉茶。
柳芙這些年來在姬無殤身邊,已經習慣了被他當丫鬟使喚,也不多說什麼,蓮步輕移,熟練的替他翻開茶盞,提了茶壺斟好茶遞上去︰「民女愚鈍,還請裕王您言明。」
喝了一口茶,姬無殤挑眉看著立在眼前柳芙︰「昨夜的賞燈會,你就沒看出皇後對你的態度有些奇怪嗎?她明知太子對你心有所屬,還仍由你取得賜婚詔書。這不得不讓本王起疑,皇後是否察覺了什麼。」
「民女可沒看出來。」柳芙準備繼續裝傻,但心里早就驚訝無比了。
她是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所以對于胡皇後,她也清楚明白的很。昨夜,她竟然沒有反對皇帝將賜婚的詔書頒給自己,就十分的古怪。要知道,這個沒有落筆的詔書對于胡家來說無疑是一把懸在頭上刀,隨時只要一落下,就能將胡家的計劃安排全盤打亂。
可姬無殤,他又怎麼可能只憑借賞燈會上皇後對自己的態度,就看出皇後察覺出姬奉天有打算另立儲君的意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