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過，帶著初春特有的青草氣息，也帶著山中常年不曾消散的潮濕和淡淡的涼意。
「咚——咚——咚」
听到門響，柳芙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口氣，示意暖兒過去開門，自己則順手關上了半開的窗戶。
一身青灰僧袍的真立在門外，一抹月色灑在那張過分俊美的臉上，讓暖兒羞得埋下了頭，不敢直視，只側身迎了他進屋。
示意暖兒在門外守著，柳芙起身親手給真斟了茶遞上︰「如何，你讓我先住下，只說天黑之前給我答案。這個時候月亮都掛在頭頂了，你才姍姍來遲，難道答應我的請求讓你那樣為難麼？」
無奈的苦笑在臉上浮起，真接過柳芙遞上的杯盞，甩甩頭︰「你要我瞞著朝廷，幫你瞧瞧修建溫泉莊子，這難道是個小事兒？」
「龍興寺向來地位尊崇，修建一個山里的莊子而已，朝廷應該不會有人來過問此事才對。」柳芙故意輕描淡寫地接了話。
真卻埋怨似地看了柳芙一眼︰「你若願意將發現溫泉一事上報朝廷，並將那片山坳主動獻給皇室，那龍興寺來修建莊子並無不可。但現在你要一切都悄悄私下進行，到時候面對皇室的質疑，我又該如何回答？你明知道我也是姓姬的，雖然已經是方外之人，可有些塵緣，是想割也割不斷的。」
柳芙循循善誘，忙又道︰「所以我才說給你五萬兩銀子，你只需要悄悄讓了塵去探查地形後出一個圖紙，再幫我召集寺中低階的弟子來修建莊子。我也不著急，三年之內能修好就可以了。你想想，一個溫泉莊子而已，三年時間，頂多只需要派十來個弟子每天去工作半天就能完成活計。龍興寺三百多個僧人，少了十來個新近弟子，也不是那麼容易被發現的。而且有你這個住持做監工，他們的嘴巴也會閉得緊緊的。任誰也想不出我文家名下山地的產業，會是龍興寺在幫忙打理。」
「你倒是掐中了我的軟肋。」真很是無奈，嘆了口氣︰「寺里雖然進項多，但消耗也太過龐大。普通人根本難以理解每年單單是接待皇室一項就要花費近兩萬兩銀子。偏偏內務府一年只撥給我們一萬兩例銀，其余的讓我們自己想辦法。龍興寺是千年古剎，香客雖然如雲，可也耗不住這樣給皇家白填銀子。你這五萬兩倒是能解我的燃眉之急，只是」
听得真口氣有些松動，柳芙知道離事成不遠︰「你放心吧，每年我都會額外拿出來一萬兩銀子讓暖兒送過來。五萬兩銀子你慢慢用，若三年下來有結余，就當我捐給寺里的香油錢就行了。」
「你哪兒來的銀子？」真憋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畢竟他從柳芙九歲起就與其相識，對于她的來歷身份雖然從未過問和懷疑，但這些年來的相處，她就像一本永遠也翻不完的經書，讓人無法猜到結尾。
「不是偷來搶來騙來的。」柳芙看到真一臉憋不住的樣子，笑了︰「所以你放心地接受就行。」
「你不願意說明，我也不強迫。但這件事的關鍵，還得看了塵答不答應。若是他那兒過不了，我也沒有其他辦了。」真起身來，嘆了口氣，那意思明顯已經妥協了。
柳芙揚了揚眉︰「了塵雖然出家，但他醉心于園林設計是不會改變的事實。你只要告訴他溫泉泉眼的存在，他便沒有拒絕的可能了。」
「你算盡天下事，可算準了自己的命運？」
沒來由的，真突然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和之前兩人所商量的毫無關系。
柳芙不明白︰「你這是和我打什麼禪語機鋒嗎？」。
搖搖頭，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可還記得我師父無常？」
「自然記得，他怎麼也不願意見我。」柳芙仔細看著真，總覺他話中有話︰「你為何突然提起無常大師？他不是雲游去了嗎？」。
「師父坐化了。」真雙手合十，閉眼暗唱了聲「阿彌陀佛」，復又睜眼看著柳芙，眼中有著一抹深沉和凝重︰「他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句遺言。」
「可是關于我的？」柳芙心底一陣震顫，腦中浮現出了無常的一雙眼楮，好像能洞察世間一切。他若是能看破自己的來歷，或許也說不定
「師父讓我好好與你相交，因為」真頓了頓，似乎不願意說出接下來的這句話︰「他說，因為你將會是改變大周朝命運的關鍵人物。」
這樣一句不明不白的話，柳芙听在耳里松了口氣︰「無常大師說笑的吧。我一介女子而已，怎麼可能改變大周朝的命運」
「你這次入宮，難道沒有懷疑什麼？」真好像也不怎麼相信無常的話，揭過不提，反問道。
「你難道知道些什麼？」柳芙炸了眨眼，看著真，想看出些端疑來。畢竟無殤和真私交甚好，他會告訴真一些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也說不定。
真笑了︰「我本想從你身上打探些消息，你卻反過來套我的話。算了，你即將入宮，我這里，以友人身份祝你好運吧。其他的，就不多說了。」
「真，我視你為友，但有些話不說透卻是為了你好。」柳芙有些愧疚，真之于自己，這些年沒少幫忙。自己卻要隱瞞和親之事，不知到時候他從其他地方知道了，會是什麼一種滋味那種被親人之人欺瞞的感覺，她十分清楚，絕不會好受。
「我也視你為友，所以我只希望你能一帆風順，平安就行。」真看著柳芙，那張熟悉的嬌容之上流露出來的沉穩和內斂之情，竟比幾十歲的人都還要濃，讓他心底禁不住一陣疼惜。
一個不過十五歲年紀的女孩子，該是承受多大的壓力才會有那樣冷靜的表情呢？那雙眸中透出來的清澈，仿佛一汪深潭，清澈，卻無法見底，讓人永遠也讀不懂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深更半夜，你守在這兒干什麼？」
突然間，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在門外，真和柳芙都齊齊露出了驚訝之色。前者更是有些尷尬，主動過去將屋門打開來。
「阿彌陀佛，施主深夜前來，怎麼不給貧僧提前打聲招呼。」真看著門外神色嚴肅，表情冷然的姬無殤，下意識地護住了身後的柳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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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發現從一百二十四章開始標題中的數字寫錯了。反正內容不影響，就不改了。